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鸿鹄翱翔-弥尔顿和失乐园-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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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着实使他狼狈不堪。可是弥尔顿敢说敢做,1645年3月他又写出《四度音阶》,他从《圣经》中摘选出四处经文,加以阐释,作为论据,支持自已的离婚理论。
真是了不起,弥尔顿把个人问题沉入社会问题之中,不但用庄重的语调强调得体地谈论离婚问题,还以高尚的情趣描绘当时看来他已完全无可挽救的那种融洽和谐的婚姻生活的乐趣。另一方面,他再三再四抨击当时实行的离婚法的弱点,认为条文只考虑身躯的活动,根本忽视人的其他功能。他说上帝按自己的形象创造的人,人却堕落到忘了自己真正的崇高,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本性。
令弥尔顿生气的是,围攻不断,连同受婚姻之苦的人也胆小如鼠,不敢挺身战斗。他自己单枪匹马战斗在第一线,思想总走在别人前面。1645年他写了两首《写论文受诽谤有感》的十四行诗,讽刺人们不学无术,蠢得连标题也认不得念不出。同时他兴犹未尽,又写了一首,全诗如下:
我只不过提醒国人遵循那古代自由已知的范例来摆脱羁束,当时猫头鹰、杜鹃,还有狗和猿驴立即厉声喧嚣向我袭来;
正如古时候农夫给变成了青蛙,他们拿拉托娜双生的后代来奚落,后来这双生成神而据有日月。
这可是明珠暗投猪前受践踏,他们愚昧无知要自由瞎嚷嚷,真理要解放他们,却仍然反叛。
他们喊自由,想胡作非为不就范;
因为爱自由必先又饱学又善良:
但我们见他们迷离鹄的已老远,哪管我们的钱财与鲜血曾流淌。
真是讽刺挖苦,骂得痛快淋漓,说他们愚昧无知,接受不了真理。革命已耗费了多少钱财,流淌了多少鲜血,他不禁感慨系之,担心这些都会白糟蹋。敢怒敢言至于斯极!
破镜重园
弥尔顿还敢作敢挡。在《四度音阶》献给议会的同时,他近乎威胁地推断说,“要是法律不及时作出规定,那就理所当然得让法律承担责难的后果。”据菲利普斯说,弥尔顿说到做到,准备付诸实施,以身试法。这有两个可能。
玛丽回娘家后,诗人多半由于心灵上的孤寂曾结识过寓居伦敦的一对夫妇。男的是怀特岛一位多才多艺的绅士霍布森,女方是一位理财一尘不染,才德兼备、德高望重的伯爵的女儿。她睿智颖悟,器重诗人,乐于有他作伴,弥尔顿从交谈中取得低档次的玛丽所不能给的慰藉,所以夜间常去访问她,她就是那位他为她而作的第十首十四行诗中的玛格雷特·利女士。诗烘云托月赞颂她也有她父亲高尚的人品与美德。后来霍布森夫妇双双回怀特岛去了,弥尔顿失去了一位很谈得来的异性朋友。事情至此而已。
另有一位除知道是戴维斯博士的女儿外,别无所知。菲利普斯可能见过她,说她是个又标致又聪明,风度翩翩的女郎。弥尔顿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戴维斯小姐可不干。求婚的事久久悬而未决。这就是当时对立面捕风捉影,造谣生事,污蔑诗人的所谓离经叛道的丑事时盛传的艳遇和桃色新闻的根据罢。政治风云突变,疑窦也就烟消云散了。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弥尔顿的信使1643年10月受辱从林岗回来以后,国内斗争形势有利于清教独立派的抬头,新模范军终于取代了长老派军队,1645年6月纳斯比一役扭转乾坤,皇党全面崩溃,牛津被围,林岗被占,鲍威尔家走投无路。弥尔顿刚好相反,独立派胜利,他成了重要人物。他的岳丈家才被迫改变看法,有意投靠,避祸躲债。弥尔顿的朋友有的也替诗人担心,觉得搞非法结合,太冒险,何苦来,不如重归于好。7月或8月双方的朋友秘密策划,有一天预先将玛丽藏在诗人即将光临的朋友家。诗人一到,玛丽突然给带了进来,双膝跪下请求饶恕,还涕泪满面,如泣如诉。弥尔顿大惊之下,不及思考。他受人文主义影响颇深,有人道主义、骑士之风,他毕竟高尚而又宽厚,不计较过去,她能悔过,回来就好。就这样,意外的意外,他收留了她,终于破镜重园。后来,弥尔顿在《失乐园》还写进了这一幕深刻的印象。这且等下文再谈。
1646年6月牛津投降,林岗皇家猎场被没收,鲍威尔一家都搬来了。房子太小,诗人的学生越来越多,弥尔顿只好搬到埃尔德门另一条叫巴比坎街的一所较大的房子里去。同年7月玛丽做了妈妈。年底鲍威尔先生谢世,三个月后老弥尔顿相继逝世。玛丽先后生了四个孩子,活下来的是三个女儿。1652年夏天,玛丽死于分娩第四个孩子之中,时仅二十六岁,结婚已九年。
呼吁自由
在交待完弥尔顿夫妇的婚姻纠葛以后,现在该谈谈1644年弥尔顿小册子最多一年的另一个《阿留帕几底卡:论出版自由》了。不过还得简单说一说英国印刷出版业的历史,再联系弥尔顿的态度。
英国政府早就重视这种足以影响舆论的新工具。1556年英国在玛丽一世治下,伦敦出版公司被授予法律特权,一切出版物都必须到该公司出版登记员处登记,既保护图书经营,也控制作家。没有执照就不许成立出版社,或印刷未经审查许可的任何东西。否则以滥刑专断著称的朝廷内的“星法院”就对触犯的人进行刑事审判,甚至制定出版条例。皇家权力垮台后,检查照样进行,搜捕权力转给伦敦出版公司了,只是由特派员而不是大主教或伦敦主教实施了,原先禁止的是长老派的书籍,今后禁止天主教和国教的书籍。这不符合弥尔顿自由共和国的思想。1643年的《论离婚的学说与纪律》第一版便是既无执照,又不署名的。次年年初的增订版虽署名,却仍没有执照,还是献给议会的。这一次众议院因出版公司提出起诉而交付查处。事情不见有进一步的发展。出现了这样起诉的现象就使弥尔顿觉得应该为言论自由进行呼吁。于是《论出版自由》1644年11月问世了,是未经许可、没有登记、没有印刷商、书商名字的出版物。可能因为斗争趋势有利于独立派,独立派在部队已站住了脚根、所以才没有引起任何麻烦。
《论出版自由》是弥尔顿最优秀的英语散文作品。因为它比别的小册子更多地表达了他的一些想法,而且没有经文的章节与出版自由有关,所以他无需化笔墨来猎取经文,写得畅通无阻,虽然仍有博学的历史性引证论述。他的演说辞写得登峰造极,措辞富丽雄辩,滔滔不绝,倾泻出一颗高尚的心灵,而对狭隘的教条和鄙薄的旨意则嬉笑怒骂如神来之笔。但是就内容说,它充其量是急就章,谈不上有研究或专门知识,是一个雄辩家在作崇高而激动人心的鼓吹,立法问题仍原封不动。他几乎一开头就提出:我们不指望,认为有了自由,我们共和国就谁再也没有怨气了,但是如果能开明地听取人民的怨诉,深入思考,并迅速改进,那就是贤明之士企盼能得到的公民自由的最大限度了。他提出简练的名句:“扼杀一本好书几乎十足象是杀死一个好人,”末了他隐晦地暗示:压制压制者的时间总会到来的。他对不同意见的容忍态度远不是兼收并蓄的;碰到恶意诽谤的书,他也会请来刽子手进行干与的。还有他是不考虑容忍教皇制度和放任迷信的,因为“它根绝一切宗教和非宗教的无上权威,所以它本身就该予以根绝”;当然首先要运用一切手段仁至义尽,满腔同情地争取意志薄弱误入歧途的人。令人奇怪的是,马森先生揭示出,1651年马奇蒙特·尼达姆任《政治信使》周报的编辑时,《论出版自由》的作者也任该报的审查员或复审编辑,有一个时期,该报社论是弥尔顿亲手润色的,他干起他所谴责的工作来了。不过那只是一般的编辑工作,监督没有不恰当的东西上报。1652年弥尔顿毕竟允许出版苏塞纳斯教派拉科文支派的《教理问答》,也许他与该派共鸣吧。
自传性绿洲
弥尔顿是因为国内斗争形势紧张才从意大利折回祖国的。我们已经一气呵成地谈了他因个人教书,打算离婚而写的一些小册子。在他1649年正式出任国务院拉丁文秘书以前,他完全是个革命志愿兵。一边教书,一边写小册子,工作紧张,所以文章布局不足,不够匀称,文体过火,措辞也过激。他全身心投入斗争,小册子也体现出他认真对待事业,所以也体现出他容易激越的个性;他考虑的是全社会的利益,所以也体现出他的崇高的风格。
当时的斗争是与宗教问题分不开的。弥尔顿是最热衷于信仰的人。他的事业便是上帝的事业。独立派的武力便是上帝的武力。所以,他是身不由己地必然卷入斗争中去的。实际上在写上述那些小册子以前,1641、42两年里,他就写过五个宗教斗争的小册子: (一)《谈谈涉及教会纪律的英国宗教改革》,(二)《论教长政治的主教制》(三)《对抗议派辩护的批驳》,(四)《教会政府坚决反对主教制的理由》和 (五)《为史沫克汀纳斯辩护》。
1641年秋天带来了一阵子革命的间歇。一切反动的征兆都开始出现了,有形成彻头彻尾的保守政党的迹象,很可能强大得足以扼杀或镇压运动。国王八月去了苏格兰,议会两院一直休会到10月20日,苏格兰军队受收买,又越过边界,苏格兰籍官员和牧师都回去了。清教政党已经取得了很可观的胜利。理查一世的宠臣斯特拉福德伯爵已被处死,教士会议主要成员主教、院长等都受重重罚款,星法院和最高法院都给取消了。但是清教领袖们深深觉得,只要有教派主张没有教皇就没有教会,而今国内又出现支持事物原有状态的反动趋势,改革便是朝不保夕的。诗人弥尔顿自然更其敏感,连续抛出小册子,相继表示启示式愤怒,希望能振聋发聩。
弥尔顿战斗在第一线,他的论敌常常造谣污蔑,他也常常在怒愤的反击中作自我表白。且让我举他第五个宗教小册子中反击霍尔主教的儿子要为父亲报仇雪耻而对他的胡编乱造吧。原来小霍尔把诗人与他的导师查普尔发生冲突的事说成是:“弥尔顿一个浪荡放肆的青年在大学里鬼混,终于给撵了出来。”这个流言蜚语的泡制者从大学跟踪他到城里,公然宣布“弥尔顿上午常去哪儿他不知道,可是他下午是在戏馆妓院里度过的。”弥尔顿自述说:“跟别的负有好好学习的使命的人一样,我也有过黄金时代,给送到那些认为可以更快地取得知识的地方去;而且按一般的规定,我对那些极受推崇的作家并非没有学过,其中有些是庄重严肃的演说家和历史学家,我认为我确实很喜欢他们,可是由于我当时还年轻,理解也就肤浅,别的都是多愁善感、行文流畅的诗人,而他们的派别却真是不少,他们既因为他们多得不可胜数的作品中我觉得模仿起来十分容易,也很适合于我的天赋的那种悦耳动听的音响,又因为他们写的题材内容是无人不知的,所以我才获准可以阅读,这竟使我感到再没有别的消遣更受我欢迎的了。如果我发现那些作家在某处说了些他们不该讲的话,或对他们从前夸赞的知名之士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而今而后他们的艺术我仍称道,而他们的为人我却哀悼;…二不久以后我就深信这样的见解,谁要是今后希望写东西很好地歌颂值得赞美的事物而不落空,那他应该自身就是一首真正的诗。…除非他内心具有一切值得赞美的事物和实践,他就不敢对英雄人物和名城古都唱出高度颂扬的赞歌。…“其次,…我一心遨游在那些崇高的神话、传奇故事之间,它们以庄严的篇章描述我们凯旋归来的君王所创建,尔后誉满基督教国家的骑士们的丰功伟绩。我在这些故事每一个骑士的誓言中获悉,他将不惜流洒他那最宝贵的鲜血,事情临到头上甚至不惜牺牲生命,去保卫处女或贵妇人的荣誉和贞操。…如果后来我在故事中发现他们有谁言行背弃了誓言,那我就认为诗人犯了同样的错误,犹如人们认为荷马描写了神灵的丑事秽行一般。我心里深信的就只这一点,每一个自由而高尚的人,…应该生来就是骑士,…那些对别人可以是助长骄奢淫逸,生活放荡不羁的书,对我除了受神的恩惠而外,我也不知道何以…竟成为那么多的激励,导致我热爱并坚持不懈地注意美德,憎恶去鬼混。”
这是小册子中自传性的片片绿洲之一。多亏诗人反击中作出自豪的自述,我们才对大诗人有更深的理解。帕蒂森 (1813——1814)在《弥尔顿传略》中说的好:“他赞美的是他的使命而不是他本人。他的生活和教养的细节之所以事关重大并非因为是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