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鸿鹄翱翔-弥尔顿和失乐园-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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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吧，因为上帝赐与你这座乐园
和美丽的夏娃，天国太高，那儿的
情况非你所能知；要恭谦而明智，思，只涉及你和你的存在；
梦，别异想天开，问那里住什么
动物，是什么模样、身份或等级，要满足于已经透露了这么许多，不仅说了地球，还谈了那九重天。
这番话是和他先前说的矛盾的。因为拉斐尔说过，这样的时候会到来，人能和神吃得一样而变成神 （前引诗V 493—500）。弥尔顿似乎将亚当描绘成听了这番话以后就“消除了怀疑”。亚当真是疑虑顿释了吗？让我们注意他讲话的语调吧。
可是那思绪或幻觉总爱游荡，不受羁绊；荡悠悠没个尽头；
她要受告诫，由经验得教训，才懂得
别深究远离实际、扑朔迷离、朦胧渺茫的事物，只求知道
眼前事物，日常生活中展现的，才绝顶聪明；诗中动词的时态启示我们亚当仍踌躇犹豫。而亚当接着说
…………此外是过眼烟云，或者是虚无缥渺，或者是风马牛
不相及，使我们对最为关切的事情
反落个生疏无准备，不知所措。
我们读时这两个“或者是”使我们得出的意思正好与亚当所说的字面意义相反。这儿弥尔顿玩弄了一点文字技巧。他实际上是说，亚当感觉到拿拉斐尔自己的表现来说，天国的事情确乎是跟他极为直接相关的。
有人也许会轻率地说，撒但先引诱的夏娃，亚当是通过夏娃才堕落的；但是这些话和问题是亚当说的、提的、所以与夏姓没有必然的关系。夏娃什么时候跟亚当在一起，什么时候在蔽荫的地方，这弥尔顿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我们可以认为，夏娃了解谈话的前半部分，无意中听到了后半部分，因为第九卷中她对亚当说：
…………经你说了，我知道，也从临走的天使，无意中听说，因为我正好站在背后的蔽荫处，夏娃不在上帝的使者面前时，她提不了问题，虽然她无疑跟亚当有一样多的求知的愿望，要不是更多的话，因为她也是看见了天使的，羡慕他们的本领和周身的光辉。而且按照弥尔顿对妇女的看法，夏娃跟亚当的关系只处于从属地位，所以即使她当着一个神仙兼上帝的使者拉斐尔的面，她也应该沉默寡言。弥尔顿只能通过亚当告诉我们夏娃的愿望。就在整个情节的高潮到来之前，夏娃坚持一个人单独修剪园林：
老借助外力，不单独经受考验，有何信念、爱情、美德之可言？
这儿弥尔顿指出，夏娃争取独立自由的权利，因为独立自由是比依赖更为幸福的，她独立自由了，才能真正认识自身的价值，才谈得上具备真正可靠的信念、爱情、美德。
于是撒但来临了，他已经进到了一条蛇的咀里。他巧妙地接近夏娃，招引注意并开始搭腔。且看刹那间吃禁果前后的情景吧。那诱惑者挺直身子，慷慨激昂地这样说：“神圣、聪明、赋予智慧的大树，知识之母呀！如今我感觉到你的
力量，我心里很亮堂，不但能识别
事物的起因，还能追溯出最高
诸动力的途径，不论看来有多神。
宇宙的皇后呀！请你不要相信
那些严峻的死亡的恐吓。您不会死：
您怎么会死？凭那果子？它给你生命去追求知识，听唬人的话吗？请看我，我，既摸了，又吃了，不仅活着，还获得了更美满的生活，胜过命运
摆布的，就靠敢于去超越命运。
对兽类都开放的东西，难道对人类
会关闭？还是上帝只为这小小的
过失便大发雷霆，而不表扬你
无所畏惧的美德？你虽受死亡
痛苦的威胁，不管死亡是什么，要毫不犹豫求取那导致生活
更幸福的东西，识别善恶的知识。
善的，那应该！恶的呢，要是恶真有
其事，为什么不认识？容易避开嘛！
所以上帝不会害您，会公正的；
不公正，非上帝，那就别怕，别服从：
您害怕死亡，这本身就排除害怕。
这些，这些，有更多的
理由说明你需要吃这美妙的果子。
娴雅的女皇呀，伸手吧，尽情吃个饱！”
他说完，言辞充满着阴谋诡计，钻进她的心里却易如反掌。
她眼巴巴盯着那果子，这只消看着
就令人垂涎三尺，更何况他的
劝说言犹在耳，她听来似乎
讲得头头是道，也合乎真理。
同时已到了中午时分，人自然
已饥肠辘辘，那果子芳香扑鼻，又推波助澜，逗的人不由自己
当下就跃跃欲试，想摸摸，想尝尝，惹得她眼睁睁望眼欲穿，但当初
还迟疑一下，她兀自这样思忖：“你效能神奇，无疑果子中最上品，”
虽然不许人触摸，却值得羡慕，长久克制着没尝尝，初试之下
就叫哑巴开了腔，教天生不会
讲话的舌头竟把你大加赞扬。
他虽然禁止使用你，并没向我们
隐瞒对你的赞扬，把你叫做
知识树，不但能知善而且能识恶，却禁止我们尝一尝，可他的禁令
反将你举荐，因为这就暗示出
你传输的善以及我们的需要；
因为善而不知当然等于无，有而不知与无也全然一样。
那末率直说，他禁止的岂不是求知么？
禁止我们善，禁止我们变聪明！
这样的禁令没约束力。若死亡拿身后的
羁绊来约束我们，那我们内在的
自由有什么好处呢？一旦我们
吃这美妙的果子，就注定要死亡！
那蛇怎么是死了呢？他吃了，还活着，能懂事，能说话，能推理，还能辩识，他以前却没有理性。难道死亡
单为我们而发明？还是这智慧的
粮食竟不给我们，却留给兽类？
它看来为的兽类；但先吃的那一位
却不妒忌，高高兴兴得来了
意外的好处，无可怀疑是报喜人，对人友善，决不是欺骗诡谲。
我还怕什么？对善恶茫无所知，我怎么能知道该害怕上帝还是
死亡，该害怕律法还是惩罚？
这里长着疗百病的良药，这神圣的
果子，看来悦目，逗人去品尝，论效能使人变聪明：那末为什么
不让伸手摘来吃，同时补身心？”
蛇身上的撒但引诱夏娃的手段是根据他窃听到的收获，靠的是提供正好是夏娃梦寐以求的东西，也正好是拉斐尔所提出的东西 （见前引诗V493诸行）。其议论简直象是罗马时代一个雄辩家的口吻。在第四卷中，当时亚当曾对夏娃说：
…………不管死是什么，无疑是可怕的东西；这说明他们俩都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这就使撒但引诱的言辞听来显得更为头头是道了。夏娃不仅相信蛇说的人话，还有所发挥，正反面的理由都促使她近乎“不吃白不吃了”。
夏娃吃了，又给亚当吃，后果如何下文再谈。这里我必须说明，从第五卷开始直到第九卷堕落高潮的到来，弥尔顿都在作精心安排部署。第五卷夏娃做过噩梦，她告诉亚当，她突然来到知识树跟前，树比白天更逗人喜欢，旁边“站着个长翅膀模样儿象常见的天国降临的天使
他说：“可爱的树儿，你硕果满枝头，”
怎不让减轻负担，尝你的香甜，神和人都不行；知识竟那么受轻视？
是嫉妒，或别有用心才不让品尝？
禁就禁，无论谁再也挡不住我吃
你提供的好果子，不然长这儿干吗？
他说吧，不迟疑，却胆大妄为伸手臂
摘来就吃，这大胆的言辞居然
说到做到，直教我寒战不已；
他反而欣喜若狂：“神圣的果子呀，你固然甜美，但这样享现成美得多，在这儿这看来受禁止，因为只配
天仙吃，然而能使人化作天仙！
为什么不将人化作天仙？因为善
越传布就必然越丰富多采，不但
无损于作者，反而会更受尊敬。
喂，幸福的人儿，天仙般的美夏娃，你也尝尝，虽然你确实很幸福；
你可以更幸福，使自己举世无双；
吃了这，今后置身于天仙的行列
你自己就是个仙女，不禁锢在地球上，跟我们一样有时在半空，凭你的
丽质，有时又升天，见识那儿
神怎样过活，你也能那样生活。”
说着，他走上前来，拿给我他摘下的
那同一个果子掰开的部分，竟送到
我咀边；香味可口，不禁令我
馋涎欲滴，仿佛我身不由主
已不能不尝。一下子我便随他
飞上天际去，高接云霄，我俯视
大地，伸展着茫茫一片，好一番
光怪陆离的景象，正惊奇于自己的
翱翔与幻变，竟飞得这么高，我的
向导倏而不见，我似乎就跌落，还沉睡着，哦，醒来发觉这原来是
南柯梦，我何等开心！
接着，亚当愁闷地将话应，接过话题圆起梦来。
我惟妙惟肖的形象更亲密的那一半，夜来睡眠中你的思绪遭侵扰，我同样感到不安；我也不喜欢
这古怪的梦幻，我怕是出于恶念，但恶念从何而来？你生来纯净，身上
藏不得任何恶念。可得认识到
心里有许多次要的官能，侍奉
理性当头头；其中幻想论座次
位居第二；外界的万事万物
都由那五种清醒的感官来体现，幻想借它们形成想象和幻影，经过理性的耦合或分析便形成
我们肯定或否定的一切，还称之为
我们的知识或意见，然后大自然
休息，理性也退居她私自的窠穴。
每当她不在，爱摸拟的幻想便起而
仿效她；但是移花接木结果就
常常弄个张冠李戴，大多是
梦中拿往昔和新近的言行生搬
硬套。我似乎觉得类似我们
昨晚谈天的东西也进入了你这梦，只是添加了离奇的情景；别伤心：
恶念也可以在神或人的心灵中
来往生灭，只要是没认可的，便不留
污点，不受谴责；这使我希望
你生怕在睡眠中梦到的那种事情，你醒着可千万不能俯就去做。
别沮丧泄气，也别愁容满面，惯常要比美艳的朝晨初露
笑容、面对世界时更愉快、更静穆，我们且起身去到林木溪泉
花丛间干我们新鲜的娱乐消遣，花朵儿夜来敛香，特为你保藏，这时候正怒放最心爱而深埋的芳馨。
疑虑全消，他们就赶忙下地，我们不难看出弥尔顿让夏娃的叙述点明天使飞来乐园是常见的事，让圆梦的亚当点明，他们还是相互交流的，所以夏娃才日有所见、有所思，才有所梦。夏娃叙噩梦中天使说吃知识树之果“神和人都不行”，继而又说“只配天仙吃”。天使的话其实曲折地反映了夏娃自己的心态。受禁之后，她是有所思辩的，也许部分是出于逆反心理吧。亚当圆梦中也有所思辩。他既说梦“我怕是出于恶念，但恶念从何而来？”，又说“恶念也可以在神或人的心灵中来往生灭，”之所以说是“噩”梦和“恶”念，全是出于害怕上帝的恐惧心理，从相反的角度证明“念”和“梦”的存在。拉斐尔有辱使命，他向亚当说“时间会来临，到时候，你的身躯将化一切为精神，随着时间而增益，插翅腾空，同我们一样：可以随意选择，留居在这儿或者进天上乐园，”这正是地上乐园我们的始祖双亲梦寐以求的愿望，这话也就使他恪守神命，别越雷池的告诫化为乌有。他描绘天国之战和创造世界以及宇宙的辽阔和星体的运动等等正好满足亚当的好奇求知的欲望，与告诫使命相反，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更妙的是，弥尔顿让亚当自述被创造出来后的情况，其中也“骤然间我的头部显示出一个梦”（Ⅷ292）模样非凡的人带他到伊甸乐园，每棵树
满载着极香甜的果实，伸向眼前，逗诱着，突然引起了我的胃口，很想摘来吃，于是我醒了，并发现
一切如梦中所示都栩栩如生，全历历在目。
接着亚当一创造出便觉得寂寞，大胆要求有伴侣，需要
比翼情爱以及最大的亲和力。
没想到天神居然夸奖他：
亚当，我迄今考验你，感到满意，…………
很好地表现出你身上的自由精神，…………
你梦寐以求的全能如愿以偿。
于是上帝取他一根左肋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