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的恋人-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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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那是八王子移民地的援军!大概是放下过去的仇恨,尽释前嫌了吧。百武市长果然英明,父亲闻讯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在玉的眼中看来,八王子移民地的军势确实威武。即便相隔这么远,从那有条不紊的行军看得出来他们是职业的常备兵。那身在前文明时期理当是以枪枝来武装的都市迷彩服,如今搭配的武器则是长剑、长枪、长弓。数量以目测估算大约在两百人,当中骑兵约占了二十个。如果说这批相当于调布新町两大队军力的士兵确实是派遣来作援军的,那八王子移民地市长的决定的确英明。
——问题是,这里的町长清楚援军的危险之处吗?
玉以冷静的脑袋如此心想。我方最好要有一个认知:强力的援军往往会为我方军队带来灾害。一旦吞下败战,倒楣的还是自己人。即使打赢了,自军的主导权落入强力援军手中的情况时有所闻。拿现在的情况来说,纵使调布新町打赢了白河,获胜的利益被八王子通通带走的可能性很高。所谓的援军往往带有自身的谋略考量。在天真地感到高兴的启一郎身旁,玉发现自己无意间居然在担心调布新町的未来。
在摇晃扭曲的热气远方,八王子可的身形愈来愈清晰,为首的是一名骑乘白马的将领。该将领从远距离也看得出感觉相当文弱。
“啊,是女的吗?”
玉察觉白马将领还是个少女,喃喃地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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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边以白色幔幕围起的临时大本营就设置在多摩川河滨的边缘。
身着调布新町军服的高比良启十坐在折凳上,以内敛的双眸端详着一路朝这里走来的八王子移民地市长代理人·百武沙也加的举动。启十的背后则有调布新町士兵职的真冈牛丸和羽染静充当贴身侍卫,町役场的上级长官今天也换上了浅褐色的军服在启十的座前列席。为了和一般兵做出区别,干部们个个身披浅褐色的立领钮扣外套,胸口缝上了调布新町的町章。
面对坐镇在通道两侧的上级长官的视线,沙也加非但没有显露出畏缩的模样,还坦荡荡地挺起裹着杀气腾腾的都市迷彩服的胸膛,迈步走到启十的面前,单膝下跪俯首。落落大方的举动令人难以相信她还是年仅十七岁的少女。
沙也加启齿气宇轩昂地说道:
“我是八王子移民地市长百武岩友的独生女,百武沙也加。本次战争,有荣幸和仰慕已久的调布新町名士并肩作战,后生小辈着实喜出望外。”
“敝人乃高比良启十。百武市长不惜千里迢迢遣来猛将精兵,只为助驽钝的老朽一臂之力,即便于言万语亦不足以形容敝人的感激,只能像这样垂下白发苍苍的头表示敬意。句威名远播的八王子精锐和调布站在同一阵线,想必白河军现在也心慌意乱了吧。”
坐在折凳上的启十向年龄小到足以当自己孙女的沙也加深深地低头致意。
对方有以礼相待的价值。八王子移民地位在调布新町西方约二十公里远,是人口多达九千人左右的中规模共同体,在多摩川水系的共同体里堪称规模最大,一直以来就水利问题和调布新町纠纷频传。从八王子的立场来看,要下多摩川出东京湾时,调布新町是个碍事的存在。就任町长这二十年来,启十积极地频频造访八王子移民地,推动双方坐下来商谈彼此的权利。尽管双方算不上因此建立起了信赖关系,不过至少也不像过去那么交恶。虽然无法信赖,但是可以互相利用……两地的关系大概就是处于这条界线上。
沙也加微微张开了粉桃色的嘴唇。
“家父岩友长年来一直在摸索如何确立多摩川沿岸共同体的共同防御态势。这次派遣我前来支援,无非是希望向邻近诸侯昭示此乃家父理想的第一步。过去不幸的纷争就付诸流水吧。本目的战争,请您务必把我等当作自己的调布兵来指挥。调布和八王子同是以武藏野这块土地为摇篮孕育成长的手足,自当同心协力抵御畷饮隅田川的泥水过活的野蛮外地人。百武沙也加我虽是初生之犊,但誓死和蛮兵抗战到底。”
洋洋洒洒的谦恭之词,自俯低着头的沙也加口中滔滔不绝地说出。过于流利的华美词藻听在启十的耳里反倒感觉十分可疑,不过也不至于算是逢迎谄媚的奉承话。启十向沙也加介绍了统率调布新町六大队的干部们之后,邀请沙也加坐在他们的上座,欲藉此向应启十邀请派遣了两人队的百武岩友表示殷勤。
无惧同席的年长干部,沙也加于摆放在启十附近的折凳坐下后,便顶着与生俱来的沉着刚毅的面孔朝着正面端坐,直到军议结束前不曾开口打岔。从头到尾她一直婉约地正坐着。即便不发一语地坐在那里,她高贵又聪明的气质仍散发而出——
军议结束后,临时大本营的幔幕就被撤收,干部们鱼贯地走出幕内来到外头。此时一个上了年纪、身穿一袭华丽燕尾服,名叫雨宫的执事迈步朝稍后才从中离开的沙也加走去。这名老人戴了一副宛如牛奶玻璃瓶底的厚重眼镜、身材矮小,就算挺直了背,花白的头顶也只有沙也加的肩膀那般高。他在沙也加的头上撑起了有蕾丝边的粉红色洋伞后,急促地张动着长满了白胡子的嘴巴挤出尖锐的嗓音。
“长时间被一群陌生的老头子包围您一定累了吧。来来,那边准备好了冷饮。此外还有公主最喜欢的起司蛋糕和甘甜的点心。来来,请趁还没中暑前早点享用。”
雨宫催请沙也加前去的地方设置了白色餐桌、折叠躺椅以及大型遮阳伞。调布新町的士兵们无不以露骨的冷漠眼神看着那些座落在河滨上的渡假设备。
沙也加先是吁了口气,合起纤长的上下眼睫毛。接着再缓缓睁开眼睛,静谧的水色瞳孔向下看去。
“雨宫!”
和在幕内时的态度截然不同,沙也加以既冰冷又尖锐的声音斥喝。同时雨宫向后退开一步俯首鞠躬。
“是,公主大人!”
“别再把沙也加当小孩了,这句话要我说几次你才懂?点心和起司蛋糕我通通都不要,如果你是真心为沙也加好,那还不快去把那支遮阳伞给收起来!”
见沙也加怒气冲冲,雨宫只是畏畏缩缩地用手帕在额头擦汗。
“可是,一结束漫长的行军您马上就出席军议,想必一定身心俱疲。就算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本人雨宫的眼睛。来来,快别客气了,喝杯清凉的冰茶吧。”
“雨宫!”
“是,公主大人!”
“你想让沙也加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吗!在整装待发的调布军旁无忧无虑地喝冰茶,岂不贻笑大方?沙也加已经长大成人了,不会再老是吃糖果和喝加糖饮料!”
“可是公主大人,天气这么酷热对身体会有不好的影响。一口就好,只有一口也好,拜托您喝下这冰镇得十分清凉的饮料……”
“你烦不烦!”
“是……”
“马!把马牵来!”
身穿都市迷彩服的士兵接到命令,牵来了沙也加的白马。沙也加豪迈地跨上马鞍后,精神抖擞地挺起胸膛,俯瞰头垂得低低的雨宫。
“本次的战争沙也加将全力以赴。父亲大人会托付两百名士兵于我,无非是因为洞察到沙也加的决心。那么雨宫,你的使命又是什么?”
雨宫不在乎燕尾服的下摆沾得满是泥巴,只见他将洋伞随手一抛,当场下跪磕头。感慨万千的话语令历经风霜的双唇颤抖不止。
“当、当然是保护公主大人了!雨宫生平的夙愿,正是挺身作为公主人人的肉盾啊!”
沙也加用手背扶着下巴,仰天高笑。
“这才是雨宫!这才是沙也加的守护者!不需要准备茶和点心,现在沙也加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阿久泽一松的首级。返家带给父亲人人的伴手礼就决定是那个愚蠢的白河市长的头颅了。今天我等将踏上修罗之道喔,雨宫。”
“是!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本人雨宫发誓、发誓一定会保护公主大人!绝对不会让蛮兵的一根手指碰到公主大人!”
跪在地上挤出颤抖声音的雨宫和闻言大笑的沙也加——那个在两人之间过于浓密的主仆空间容不得其他八王子士兵的介入。调布士兵只是不快地眺望着两人的互动,冰冷的视线一贯停留在沙也加和八王子士兵的身上。
这一天,赶来调布新町的援军不单只有八王子移民地。樱花丘、秋留野、伯江等人口在五百人以下的共同体——亦即所谓的村落——也分别派来了十几名的援兵。当中不乏没有军装,只穿着一般的服装、扛了把农具,看起来毫无士兵架势的村民,后来他们也收到调布新町分发的军服修整了门面。
军队于上午八点向目的地——新宿出发。这时全军的数字已膨胀到了约八百人。细分的话,调布新町当地的士兵约五百,援军共约三百,完全没有聘请佣兵部队。毕竟除非是鼎鼎大名的剽悍部队,否则一般的佣兵队不过是盗贼的集团,只能在扫荡战时派上用场,所以启十将聘请佣兵队的经费挪来投资军服,以强调军团的一体感为第一优先。也因此调布军看起来军容非常壮盛。
此外——启十的王牌则安置在军团的最后尾。
两名身着一袭白色军服与绯色斗篷的男子。
被迫骑在马上的两人,手被枷锁铐在背后,两脚则被固定在马镫上,俨然是无法凭自我的意志自由下马的姿态。
其中一人双眼一圈又一圈地缠上了一条厚厚的布,长长的银发被风吹得飘起,纵使被绑成屈辱的姿势,嘴角依然挂着狡诈的窃笑。
另一人则有非常臃肿的身躯,负责载他的马匹感觉随时都会被压扁了似的。他的脸上长满了垂垮到下巴的横肉,显得意志消沉,豪快地突出的腹部则挂在马鞍上安稳地摇晃着。
他们是鸟边野米盖尔和岩佐木满男。
几个月前从姬路率领远征大队,差点灭了调布新町的两人,如今则以阶下囚的身分被带往战场。
“外面天气好热喔。”
接触到久违的外界,鸟边野以愉快的声音向部下说道。
“是适合开战的好日子呢。”
岩佐木用少了霸气的声音回答大队长。
“这里是哪儿来着?”
“此处是多摩川河滨。”
“啊啊,难怪有水和草的味道。”
在和桐人交手时被挖掉双眼的鸟边野,像是瞧不起全世界的一切似地,用力翘起嘴角抽动鼻子。
“那薰呢?薰在哪?”
这问题令岩佐木露出痛苦的表情。即便现在是阶下囚,两人之间还是存在着姬路移民地的军法,所以也不能对长官的问题充耳不问。
“久坂由纪人在军团前头的第一排。看来她似乎也发现我们两个被带领随行。”
“是喔?她有看我们这边啊?”
“刚才有瞥到一眼。”
“她的反应如何?”
“……小的可以回答吗?”
“你尽管回答吧。”
“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脸色铁青,背对着我们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听到岩佐木的回答,鸟边野不禁哈哈大笑。手脚被绑缚住的鸟边野在马上貌似痛苦地扭动着身子,然后“嘻咿嘻咿”地发出喘息吸换气。
“好可爱……!小薰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岩佐木怀着无比厌恶的感觉看了鸟边野差点连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嘴角。对现在的岩佐木而言,能在失去了视力的鸟边野面前大喇喇地做出反应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为什么我们俩今天会被带领随行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岩佐木的心里也大致也有个底。想必是作为紧要关头的牺牲品。恐怕他们在军队撤退时会被丢在最后,成了穷追不舍的敌军的刀下亡魂吧。
对岩佐本来说这样的下场也未尝不可。被千刀万剐而死是他的心愿。与其往后接受调布新町的町内法审判被处死,他宁可死在战场上。问题只在于到时鸟边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沦为阶下因的这三个月,鸟边野的态度一直让人捉摸不清。
调布新町的町长——高比良启十曾隔着铁牢和乌边野进行过数次交涉,此事岩佐木也有透过狱卒听说。虽然不晓得确切的交涉内容,不过八成是挖角吧。否则也不会把自己这种大胃王关在这里养了三个多月。
虽说失去了双眼,但鸟边野是个适合作为统率军队的将领之才。
不光只是精通骗术,率领七十名以上的大队从姬路抵达东京的能力也十分高超。
那场远征,鸟边野向位于路途中的大中共同体拍尽马屁,致以书信和献金获得通行的许可,避开所有纷争不花一兵一卒,自姬路出发一个月内便成功抵达了高尾。而且还使用得意的骗术,在化作了护法要塞的高尾山中击溃了修验者组织,进而以高尾为据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