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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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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但具韧性,他折服于爱人的膝下,做爱的奴隶,而他却远在1934年就说:“我想印个选集了,因为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章,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我没有方法拒绝。”看这颗自负的心,便是难动的磐石吧!
  然而,1949年,精神一度崩溃的沈从文喃喃道:“这是夙命。我终得牺牲。”

  充满芳香的人

  
  ? 方 烛
  我是在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认识的牛汉先生。农忙时我们学生也在农田帮忙双抢,烈日下是一片弯腰割稻的知识分子,现在想想,其中不少名人。
  当时,我自恃年少镰下生风,拼命追赶遥遥领先的牛汉,他是全连(干校按部队编制)最棒的劳力,超过他心理上很有成就感的。当我终于如愿以偿时,他立刻直起高大的身躯,在我余光所及的斜后面笑哈哈地说:“嗬,还是小孩割得快,没腰。我们老了,腰弯不下去了。”虽然我当时分明感到我的背部以下有腰,都疼得快断了。
  后来我们都回到北京,他是父亲(舒芜)的同事,粉碎“四人帮”后有时和同事一起来我家聚谈小道消息,那是“照既定方针办”的年代,人们的心还是缩成一小团难以舒展。那天傍晚父亲请他们出去吃小馆,出大门前到我和奶奶做饭的屋子关照一声。当时几个客人沉默规矩地立在父亲身后,脸虽向着屋子,表情却是凝重、沉郁、封闭的。惟有牛汉先生与众不同,神情开放。他一米九几,站在别人背后,从众人肩上探进那张圆圆的娃娃脸,朝我们嘿嘿笑着打招呼,那是山东大汉式的爽朗和孩子气结合的感染人的笑,他同时转着头兴致勃勃地满房间看。当时那间屋子里只有我们用钉子钉成的小柜子、木板床和一张饭桌,全都铺着塑料布,从摆设来说,实在一无可看。
  对于牛汉先生的苦难,我只是抽象地知道。他是“胡风分子”,长期隔离反省,继以下放劳动。我虽并未在他最痛苦的漫长时期见过他,对他在灾难中的具体的姿态、神情、步履、呼吸,我没一点印象。可是最近见到他在一篇文章中说:“艾青问我:‘牛汉,你说你这许多年的最大的能耐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就回答道:‘能承受灾难和痛苦,并且在灾难和痛苦中做着遥远的美梦。’”我立刻相信他这个自述,仅凭我有深刻印象的他那娃娃脸上透明的笑,和超强劳力的英姿,我就相信。我还想起一件趣事:“文革”初,牛汉和父亲都关在“牛棚”,传闻某些单位造反派勒令“牛鬼蛇神”互打耳光,父亲私下对牛汉说:幸亏咱们这儿没这么搞!牛汉却笑答:“那要看什么人打,我这个大巴掌打下去可够受的,要是×××那双软软的小手打在脸上,嘿!那可真来劲!”×××是他们单位的女同事,曾有美人之名,一向极左,是历次政治运动中的打手,没料到“文革”一来,也被“革命群众”“义愤填膺”地揪进牛棚,牛汉显然在嘲笑她,有趣的是他在那样暗无天日时还有心思谈笑风生。从干校回京后牛汉被派在资料科管阅览室,仍是贬抑在另册,他却能和“革命干部”们在工间操时一道嘻嘻哈哈地逛菜场。这些都透着他乐观的人格力量。(诗人兼散文家的乐观)
  近来,我看了他两本散文集,深切地了解了他的内心其实异常沉重。只是他很少谈自己,锥心的疼痛往往是在论述别人时表达出来的。在他的笔下汇集了许多沉甸甸的形象,他是他们的挚友,是被政治的雷电击落的苍鹰,他们彼此的命运早已融在一起。他在《重逢》这篇文章的结尾说:“胡风已成为古人,不会跟他重逢了,但是总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们,他或许比某些生者距我们还要近些。”这篇文章的每一个字都使人心口发疼。类似的文章还有很多篇,它们汇集成一阵阵强大的风暴,从人心上凄厉地刮过,回声至今犹在耳边。
  惟有他回忆童年的文字,能使人稍透一口气,读者能嗅到北方乡村清亮的空气,见到一个个同样忍受苦难的坚毅的生命,作者珍爱他们,用一把诗的拂尘,把这些贫穷的农民形象拂得闪闪发亮。作者深爱他的故乡,从他笔下流出的云、风、河流,柳条、转蓬、高粱,风筝,大骡子、小羊、小八哥,都带着作者滚热的体温和梦幻温馨的色彩,布满故乡的大地和天空。童年时代的作者的全部生龙活虎的日子充溢在这里,每篇文章都像一部配着怀旧乐曲的电影一样耐人寻味。
  他还有一些论述青年诗友的文字,这些青年的性格大致两种,与他有别和与他近似。对于他自称不太熟悉的人类另一部分情感——恬淡、温柔、宁静,他能以大诗人的胸怀去理解、去体味(体味得十分深邃),读出其中隐匿的苍茫情感和幽深的故事,笔致诚恳细微,承载起了久违的美和爱。对于另一部分和他近似的情感(他称自己的情感极其躁动)则写得尤为精彩。读者能感到他的笔如此温暖深厚,对这些朋友的理解和爱是这么清明透澈,比如他描述张洪波:
  晚餐时,他与诗人晓渡的酒量不相上下,一杯杯地倾入厚实无量的心胸中。洪波的眼睛闪射出过去所没有的明媚的火焰(不是线状的光芒),而他的笑声却仍然浑浊不清,不能如酒似地澄清起来。觉出一些粗犷,也觉出一些苍凉,但绝无半点伤感。他的粗声粗气的话语,汗湿而光洁的额头,讥讽而冷峻的眼神,强烈地刺激着我,而上面写的那几个词:凝重、沉郁、悲凉、深暗、浑浊等等,都从规范的词意中解脱了出来,如感知春天来临的熊,走出洞穴,快活地抖动了一下身躯,突然地变成了另一类新奇的词。
  描述得多么亲切、形象、生动!越读他的文章,越觉得在他的粗犷开朗下是绵密如丝的情感,有时可以说是似水柔情。也更加觉得牛汉先生的内心,他的情感就像计算机一样贮藏了惊人的内容,简直可以无穷尽地开发,当你认为这么丰富的内涵肯定完全包括他了,才发现眼前又是一片新世界。他永远有比你已知道的更深更浓的思想情感,并且充满诗意的芬芳(不是一般意义,而是有思想重量、天才重量的芳香)。你只有跟着他不断升级,不断地看他的新著,才能更了解他。
  牛汉先生的大半生是在黑暗悲愤中度过,只是他在痛苦中从未失去过快乐、豁达、温馨,他使人感到生命的鲜活、神圣和庄严,也使人在平凡的生活中感到诗与欢乐的力量,我忽然意识到写这样一个人,即使写他的滑稽幽默,也应用庄严的心情。我想,我是用了这样的心情吧!

  汉语中的洛特雷阿蒙

  
  ? 曾 园
  出版的契机
  我谈论的是洛特雷阿蒙,而不是法语中的Lautréamant。我不会读Lautréamant,也不懂e上面的重音符号有什么意义或者必要。伽利马出版社1970年版《七星文库》中列出的研究洛特雷阿蒙的专著已达300多种,散见于各种杂志的文章不计其数。据说,根据当局的旨意,反对洛特雷阿蒙的书已经写出了数百万本。我的谈论将不涉及对诗人的褒贬,也不想成为法国文学界的主流批评在远东的沉闷回声(或迟到的鹦鹉)。在法语中他被谈得太多,在汉语中他却很少被提及,即使在那些“先锋”杂志的专业的诗歌研究领域。
  洛特雷阿蒙并非只是一个法国诗人。在世界范围内,他也许是最具有启发意义的大诗人之一。昆德拉在谈话中为了解释《笑忘录》的第四部《天使》的复调艺术,提到了洛特雷阿蒙的名句,这是在同一主题的桌子上,“一架缝纫机与一把雨伞的相遇”。后来昆德拉多次提到这句话,并由衷地表达自己作为小说家对诗人洛特雷阿蒙的敬意:“复调小说与其说是技巧性的,不如说更富于诗意。”
  洛特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由车槿山先生译出,在1995年出版,那时昆德拉在中国已经“家喻户晓”,然而《马尔多罗之歌》却没有引起注意。这真是奇怪。
  经三毛推荐的贾平凹(并非不出名),一夜蹿红,成为大陆最畅销的作家。
  经张爱玲点名的苏青,这几年出了散文集、小说,甚至出了《苏青文集》。《海上花列传》出了各种版本,今年还由电影公司破费巨资拍成了电影,作为中国的艺术瑰宝慎重地进入美国,去竞争奥斯卡奖。
  默默无闻的钱钟书先生,由于小说改成了电视剧,在耄耋之年突然成为出版界最红的明星,连学术著作都被盗版,摆在火车站的书摊上出售。(这曾经是普鲁斯特的梦想。)
  从这些作品的出版经历看,要引起出版社的注意并引起读者的注意,作品质量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作品必需具有某种和新闻类似的“由头”。然而,书籍有自己的命运……
  《马尔多罗之歌》
  如果孤立地看,这本书的内容的确骇人听闻又难以令人置信:仇视人类、咒骂上帝、无视传统道德。但是这些内容在浪漫主义文学中经常可以看到。洛特雷阿蒙在给出版商的信中写道:“我像密茨凯维支、拜伦、弥尔顿、骚塞、缪塞、波德莱尔一样歌唱了恶,当然,我把调子夸张了一点以便创新。”(这个名单也许还要加上歌德、布莱克。)这些夸张的地方包括:恶毒地攻击上帝,描绘上帝的各种丑行,人与人之间的虐杀,修筑一个矿坑,“面积40平方公里,有着相当的深度,那儿掩藏着有生命的虱矿”。大批量的虱子成熟后被倒向城市。
  当然,主人翁马尔多罗并非总是作恶,他有自己的体系(混乱不堪)和计划(毁灭再毁灭),他的出发点是热爱人类,他对人类的深仇大恨也来源于此。(书中遍布这种惊人逻辑。)他平常四处流浪,酷爱数学。“啊,严谨的数学,自从你们那比蜜还甜的深奥课程像凉爽的波浪滋润我的心田之后,我没有忘记你们。”在这种纯属私人爱好的领域内,他发现并培养了自己日后的风格:“极端的冷漠、完美的谨慎和无情的逻辑。”并竖立自己爱好的坚定法则:“不认识你的人是疯子,应处以最重的刑罚。”洛特雷阿蒙就是以这种无与伦比的偏僻古怪的方式,一个又一个地穷尽那些反伦理、反传统、反宗教的各种主题:同性恋、不卫生的生活、歌唱罕见动物、犯罪,等等。
  这样一个早夭的诗人(他24岁死于战乱的围城中),主要著作《马尔多罗之歌》1869年出版,由于可以想得到的原因5年后才开始在比利时出售,与题材的惊人性相对照的是这本书在商业上的默默无闻。然而在50年后,这位浪漫主义的弃儿却突然成了超现实主义运动的“授精者”,的确,正是这些超现实主义者生下了他们精神上的“父亲”。
  形而上学的纨袴子弟
  加缪在《反叛者》中曾界定了形而上学的反叛,即人起来反对自身条件和整个创造的行动。而洛特雷阿蒙在反叛的历史中是一个形而上学的纨袴子弟。
  奔放的情感和独特的手法被忽略以后,加缪这样概括《马尔多罗之歌》的内容:恶的连祷文。它的艺术特色是用剃须刀划破的嘴露出的笑代替古代微笑。“一个狂热的而且是不和谐的幽默形象。”
  热爱奇特比喻的读者曾徒劳地寻找《马尔多罗之歌》背后的“意义”,他们猜想这个煞有介事的宏大结构之中必定隐藏着某些秘密的廊柱和拱顶。但是如果结合洛特雷阿蒙的后期著作《诗歌》来看,这位刚刚走出童年的诗歌恐怖分子(他才21岁)要宣告的道德训诫是单调而简陋的,“归纳了唱诗班儿童和军训教材的道德”。《马尔多罗之歌》的调子很高,在它的系统之中,人是卑鄙的(在多数情况下他这样说),创造者是卑鄙的,因此高高在上的“正义”将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一切人。但“正义”本身并没有源泉和支柱,通常是孤零零地以名词形态悬挂在真空中。谁都可以自封为“正义”的代言人,出面惩罚人类和上帝。惩罚要达到何种目的:彻底地毁灭。一切都回归到原始的大海之中,以海藻和章鱼的形态维持这个既是毁灭又是和解的地方。
  《马尔多罗之歌》译文与汉语的活力
  为了避免郢书燕说,我决定采取不打折扣的方法谈论洛特雷阿蒙的美学特征。就是说我不用印象式批评方法,不谈自己如何“浮想联翩”产生的“强烈感受”。
  在颂扬大海的那个段落里,洛特雷阿蒙在括号里有一个离题的慨叹:“谁也不知道我对美的向往中包含多少爱。”这种爱是深广的,苦涩的,同时又是不可思议的。套用他自己的比喻,“辽阔宽广如同哲人的反省,如同女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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