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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大象的眼泪-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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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快又会头重脚轻的,去吃点东西,食物可以让你肚子舒服一点。”
  “我昨晚没喝酒。”
  他打量我片刻。“啊。”他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什么意思?”我说。
  “跟女人闹别扭了。”他说。
  “不是。”
  “才怪。”
  “才不是咧!”
  “我很惊讶芭芭拉这么快就原谅你了,还是,她根本没原谅你?”他凝视我的脸几秒,又开始点头。“嗯,我敢说我看出一点端倪了。你没送她花,是吧?你以后得听我的建议呀。”
  “你少插手别人的事啦。”我怒道,把昆妮放到地上,站起来。
  “哇,你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呢。这样吧,咱们去吃点东西,走吧。”
  当我们盘子上都装满了食物,我跟着华特往他的桌位走。
  “你干吗?”他停步。
  “我以为我们要一起吃。”
  “不行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桌位。再说,你跟我坐,地位会被拉下来的。”
  我迟疑着。
  “你这人到底哪里有毛病啊?”他说,瞥瞥我平日的桌位。奥古斯特和玛莲娜静静地吃早餐,各自瞪着盘子。华特的目光闪烁。
  “什么——不会吧。”
  “我什么屁都没告诉你。”我说。
  “还用你说吗?一眼就可以看破了。听着,小子,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的,听到了没?这只是打个比方。而照字面意思呢,就是你得过去那一桌,装着没事的样子。”
  我又看看奥古斯特和玛莲娜。他们显然对彼此视而不见。
  “雅各,你听我说,他是我见过最歹毒的狗杂种,所以不管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华特说。
  “什么名堂都没有,绝对没有——”
  “——反正你不能再搞下去了,不然你会赔上一条小命。你要是走狗运,你会去见红灯,而且大概会是在火车过桥的时候。我是说真的。现在快过去他们那一桌。”
  我低头怒视他。
  “快呀!”他说,朝那一桌迅速挥一下手。
  我走近桌位的时候,奥古斯特抬眼看我。
  “雅各!你没事呀,太好了,我都不知道你昨晚有没有找到回来的路。万一我得到监牢里保你出来,恐怕不太好,你知道的,可能会给团里惹上麻烦。”奥古斯特嚷道。
  “我也在担心你们两个呢。”我落座。
  “是吗?”他装出万分惊讶的样子。
  我抬眼看他。他的目光炯炯,歪着嘴微笑,神情透着一丝古怪。
  “噢,我们顺利找到路回来,是吧,亲爱的?”他说,瞟玛莲娜一眼。“雅各啊,请你务必告诉我,你们两个怎么会走散了呢?你们在舞池……贴得很近呀。”
  玛莲娜迅速抬头,双颊燃着红晕说:“我昨晚就跟你说过了,我们被人潮挤散了。”
  “我是在问雅各,亲爱的,不过谢谢你回答。”奥古斯特用夸张的动作掂起吐司,抿着唇笑嘻嘻的。
  “当时真是人挤人。”我说,拿起叉子,将叉子伸进蛋下面,“我是想跟着她啊,但就是没办法。我跑到后面找你们两个,找了一回,我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聪明呀,好兄弟。”
  “你们两个后来有会合吗?”我问,将叉子往口里送,装出浑不在意的口吻。
  “没有,我们各自搭出租车回来,所以多花了一份车钱。不过,只要能确保我心爱的老婆大人平安无事,多花一百倍的钱我也甘愿,是吧,亲爱的?”
  玛莲娜盯着她的盘子。
  “我说,是不是呀,亲爱的?”
  “是的,当然。”她平平板板地说。
  “倘使我以为她有任何危险,天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迅速抬眼,奥古斯特正死死瞪着我。
  一等没人注意,我便逃入兽篷。
  我为长颈鹿的脖子换药。一头骆驼的脚似乎有脓肿的征兆,我给它泡冷水。我为大猫执行第一次治疗,由克里夫轻抚雷克斯的头,而我解决它爪子逆长的问题。接着我绕去找波波,带它一起巡视其他动物。只有役马我不看也不碰,不过那是因为它们随时都在干活,一有病征,自然会有人来叫我过去。
  到了十点多十一点,我不过是一个兽篷里的工人。清扫笼舍啦,剁切食物啦,还跟其余工人一起拖出粪便。我的衬衫湿透,喉咙焦干。等伙房的旗子终于升起,我跟钻石乔、奥提兹一同踱出大篷,朝伙房前进。
  克里夫跟上来并肩走。
  “尽可能离奥古斯特远一点。他又发作了。”他说。
  “怎么会?又怎么了?”乔说。
  “他气炸了。艾蓝大叔要让大象参加今天的游行,奥古斯特把气出在每个人身上,像那边那个可怜虫就是了。”他指指三个穿过营地的人。
  比尔、格雷迪搀着老骆穿过营地,到飞天列车。他们两个把老骆架在中间,老骆的脚落在后面拖着。
  我霍地转向克里夫。“奥古斯特没揍他吧?”
  “没有。只是让他吃了顿排头。都还没晌午呢,他就烂醉如泥。至于另一个盯着玛莲娜看的家伙嘛,啧啧,他这阵子不会再敢多看她一眼了。”克里夫摇摇头。
  “那头臭大象要怎么游行啊。奥古斯特连叫它从车厢走到兽篷都有问题。”奥提兹说。
  “这个你知我知人尽皆知,可是艾蓝大叔显然不知道。”克里夫说。
  “艾蓝干吗那么急着让大象游行?”我问。
  “因为他等了一辈子,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可以说‘停下马!象群来啰!’”克里夫说。
  “活见鬼啦。这年头谁家还有马呀?再说,我们也没有象群,就是那么一头。”乔说。
  “他干吗那么巴望着说那句话?”我问。
  他们一齐转头看我。
  “好问题。”奥提兹总算说到,但他显然觉得我脑袋坏了。“因为林铃兄弟马戏团都是这么说的呀。当然啦,他们的大象真的不止一只。”
  我遥望着奥古斯特试图将萝西和游行篷车排在一起。马匹们向侧边蹦开,在鞍具下紧张兮兮地踢踢踏踏。车夫们牢牢抓住缰绳,吼着威胁它们安静。结果恐慌蔓延开来,不久牵着斑马和骆马的那些人都得拼了老命,拉住它们。
  这么过了几分钟,艾蓝大叔来了。他朝着萝西大打手势,骂个不休。等他终于闭上嘴巴,换奥古斯特开口了。他也朝着萝西比手画脚,挥舞象钩,猛打它的肩头。艾蓝大叔转向跟班,其中两人调了头,飞奔过营地。
  不久之后,六匹极度犹疑的佩尔什马拖着河马篷车来了,停在萝西身旁。奥古斯特狠狠揍萝西,直到它爬上篷车。
  一小时后,他们回来了。很多当地人也跟着来,待在营地边缘徘徊。马戏团有大象的风声传扬出去,群众也愈来愈多。
  萝西搭的篷车直直驶到大篷后方,这时大篷已经和兽篷连接起来了。奥古斯特带着它走到兽篷的老位子。直到它站到绳索后方,一腿链在铁桩上,兽篷才开放参观。
  我敬畏地看着大人、小孩簇拥着萝西。它绝对是最受欢迎的动物。它的大耳朵前后扇动,从大家手里接下糖果、爆玉米花,甚至口香糖。有个人挺大胆的,他探身向前,将一整盒的爆玉米花抛进它张开的嘴里。它也礼尚往来,拈起他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然后卷起长鼻摆姿势。群众欢声雷动,然后萝西不慌不忙地将帽子还给人家。奥古斯特拿着象钩站在它旁边,像个得意的父亲似的神采飞扬。
  怎么会这样,萝西压根儿不笨嘛。
  当群众悉数离开兽篷,进入大篷,而艺人们就定位,准备表演大奇观,艾蓝大叔将奥古斯特拉到一边。我从兽篷另一侧看着奥古斯特先是惊得合不拢嘴,接着火冒三丈,哇哇嚷叫埋怨。他的面色转为阴沉,挥动高帽和象钩。艾蓝大叔目不转睛瞪他,完全无动于衷。最后他举起一只手,摇摇头走了。奥古斯特瞪着他的背影,愣住了。
  “你想他们两个在搞什么名堂?”我问彼特。
  “天晓得。不过看样子,谜底马上就会揭晓了。”
  原来艾蓝大叔见到萝西在兽篷大受欢迎,心里十分欢喜,非但坚持让它参与大奇观,还要求一开场便让萝西在舞台中央表演全套节目。等我听到消息,后台团员已经在疯狂下注,打赌大象表演会如何收场。
  我心心念念只有玛莲娜。
  我调头拼了老命奔到大篷后面,艺人和动物都在那儿准备大奇观。萝西排在第一个。玛莲娜跨坐在萝西头上,身穿粉红亮片衣,抓住萝西丑不拉叽的皮革头部挽具。奥古斯特立在萝西左肩旁边,面露阴霾,象钩在手上一抓一放。
  乐队沉静下来。艺人们赶在上台前,再拉整一下舞台服装,驯兽师们再检查一下各自的动物。然后大奇观的配乐响起了。
  奥古斯特欺身向前,对着萝西的耳朵吼。大象犹豫不决,奥古斯特便挥起象钩打下去,于是萝西飞奔进入大篷的表演场地。玛莲娜平贴象头,以免撞上大篷的支柱,掉下象背。
  我倒抽一口凉气,顺着篷壁向前跑过去。
  萝西跑到表演区内大约六公尺的地方停下。接着玛莲娜做出种种不可异议的动作。一会儿斜挂在萝西头侧,身子平贴大象,一会儿又蹦起来,绽出笑靥,还将一条胳膊高举在天。她弓着背,踮起脚尖站立。观众为之疯狂,站在位子上鼓掌吹口哨,将花生扔进场子。
  奥古斯特追上去,高高举起象钩便定住不动,转头环视观众,发丝忽地落到前额。他咧嘴笑着放低象钩,摘下高帽,深深哈腰鞠躬,向不同方位的观众一共行了三次礼。当他再度面向萝西,脸色便严峻起来。
  他用象钩戳刺萝西腿部内侧各处,指引它绕着表演区走。他们有时会相持不下,然后又开始动,停顿的次数多到其余的大奇观表演只得随机应变,见他们来便让出路来,有如水流碰上石头便从两侧分流一样。
  观众看得欢喜极了。每回萝西小跑步到奥古斯特前方又停步,便惹来哄堂大笑。每回奥古斯特靠近萝西,面红耳赤地挥动象钩,观众又爆笑起来。最后,绕完四分之三圈的时候,萝西举着卷起的长鼻,开始奔跑,放起一连串雷鸣般的响屁,冲向大篷后方。我人在入口处,被推向观众席。玛莲娜双手紧抓笼头,他们越来越接近我了,我也接不上气了。除非她设法脱身,否则她会被篷柱打下来。
  离入口一公尺时,玛莲娜放掉笼头,拼命将身子倾向左侧。萝西离开了帐篷,玛莲娜则吊在篷柱上。观众鸦雀无声,不再肯定这是不是表演的一部分。
  玛莲娜无力地吊在那里,离我不到三公尺。她气喘连连,合目垂下头部。我正要上前抱她下来,她却睁开眼皮,放掉左手,优雅地荡一下,面孔正对观众。
  她的脸色焕出神采,脚尖朝地。乐队指挥正在留心这边,见状连忙下令打鼓。玛莲娜开始摆荡身子。
  鼓声愈来愈急,她动作愈来愈大。不多时,她身躯便荡得和地面平行。我正在寻思她打算这么荡多久,而她这么荡又到底想干吗,她便忽然放掉篷柱,飞向空中,将身子蜷成一球,向前滚了两圈,然后向侧面翻身,稳稳地在扬起的木屑烟尘中立定。她看着脚,挺直腰杆,双臂举起来。乐队奏起胜利的乐声,群众疯狂叫好。片刻后,铜板如雨点一般落在表演区。
  她一转过身,我便看得出她受伤了。她跛着脚离开大篷,我冲去追她。
  “玛莲娜——”
  她回过头,倒在我怀里。我扶住她的腰身,撑住她的身躯。
  奥古斯特追上来。“亲爱的——我的心肝!你太棒了,太棒了!我没看过更——”
  他见到我搂着她,半途收口。
  她抬起头哀号。
  奥古斯特和我四目相对,然后我们四臂相接,两手在她背后,两手在她膝下,做成一张人肉椅子。玛莲娜呜咽着,头倚着奥古斯特的肩膀,穿着鞋子的脚塞在我们臂膀下面,痛得绷紧肌肉。
  奥古斯特亲着她的发丝。“没事了,亲爱的,有我在呢,嘘……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该去哪里?她的梳妆篷?”我问。
  “那边不能躺人。”
  “回火车?”
  “太远了。我们去库奇舞娘的帐篷。”
  “芭芭拉的帐篷?”
  奥古斯特的目光掠过玛莲娜的头顶,瞪我一眼。
  我们直接闯进芭芭拉的帐篷。她坐在梳妆台前的一张椅子上,身上一袭深蓝便袍,正在吞云吐雾。一见到我们,她百无聊赖的轻鄙神态顿时消失无踪。
  “天哪,出什么事了?”她说,按熄香烟跳起来,“来,让她躺到床上。快,就在这边。”她在前面急急领路。
  我们放下玛莲娜,她翻身侧躺,攫住脚,面孔扭曲,咬紧了牙。
  “我的脚——”
  “好了,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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