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草原1:飞镝弑父-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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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王子让人赶快把那些还能救治的重伤号抬上渡船,又让渡口的难民把运不走的帐篷粮食、杂物等都堆积在各个路口,点火焚烧。顷刻间,各个路口大火熊熊,烈焰冲天,渡口前筑起了一道不灭的火墙。这道火墙足以挡住秦军的夜袭。
冒顿王子登上渡口,听说呼衍珠阏氏一直待到天黑才上船,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让人把大批牲口都驱赶下河,能泅渡过多少算多少,反正不能将一头牛羊留给秦军。留在渡口的匈奴难民也如此,船筏一律抢渡青壮妇女、孩童与负伤的兵士,其余的老弱男女让他们各自设法泅渡。于是,渡口一片哭喊声,亲人们生离死别,一片混乱。
他的两百来骑兵燃起火把尽力维持着秩序,硬着心肠把那些难舍难分的亲人拉扯开,一艘艘渡船打着火把装满了妇女小孩艰难地朝对岸划去……
一船船难民在争分夺秒地渡河。
那难忘的一夜即将过去,东方泛起了鱼肚色。渡口的船筏载着最后一批妇孺离岸了。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岸边的老者、弱者只得自己逃命了。他们抓块木板,扎紧一张牛皮、羊皮,吹足了气,便抱着往河中跳;有的扶着马匹慢慢泅水过去。这些人中间,十有八九没多久便在湍急的河水中淹没了。那些力衰体弱的老人、妇人只是自杀般地一个个扑进那吞噬生灵的大河中。他们觉得死在那条大河中,总比遭秦军追杀,砍去脑袋,暴尸荒野强。河中漂满了人、畜的尸体,眼前真是一幅人间地狱的悲惨画面。
渡口除了一片烈火浓烟,一股各种皮毛杂物的焦臭味外,变得冷清了。只留下冒顿王子与百余名骑士尚未撤离。这时天色已大亮,不远处秦军阵地的号角声又响起来了,看来他们马上又要进攻了。
冒顿王子凝重的目光望了望身边的战士,他们也一样严峻地望着他。冒顿知道,这些生死相依的弟兄们把一切都托付给他了。他们尽到了自己的一份责任,最后的安排要等他来决定。但此刻他已没有别的选择,剩下的一条路只有牵马泅渡。他只有以自己与他们同生死的行动显示着权威与无畏,给那些疲惫不堪、身带伤痛的战士以勇气。
他手握马鞭转过身来刚要下命令牵马泅渡,晨雾弥漫的河面上隐隐出现了两条急速划来的大木船。仔细一看,什夫长苏勒等人站立在船头上,他们大声喊叫着,招呼着岸上的冒顿王子。
原来呼衍珠阏氏渡河前,嘱咐苏勒,一定要将两条大木船掌握在手中,在最后时刻去迎接冒顿王子。她知道,只要丈夫活着,他一定是最后撤离南岸的人。
苏勒遵照呼衍珠阏氏的吩咐,一直将两条结实的大木船掌握在手中,他将呼衍珠阏氏一行渡过河送到安全地带后,马上驾船回来寻找冒顿王子。
单于庭之变
冒顿王子心中十分感激珠阏氏的精细,他让骑士们纷纷上船,有的战马挤不上船,骑士们上船前便狠心地将心爱的坐骑刺杀了。战争,一切都是那么残忍,它按照自己的法则安排一切。
渡口已空无一人,冒顿王子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这片血迹斑斑的焦土,长叹一声,登上了船头。
这两艘木船刚离岸,一队秦军骑兵便从晨雾中冲了出来,几百匹战马赶到了渡口。
当首的秦军将领见匈奴人乘船逃去,便命令部下赶快放箭追杀。他刚探弓搭箭,苏勒在船尾上早就“嗖、嗖、嗖”地射出了三支飞羽。箭如流星,一支穿透了那个将领的咽喉,另两支将他边上两个军士长的铠甲射穿。秦军骑兵见将军丧命,一阵慌乱,队伍匆匆退后了几十步,接着,又纷纷对离去的木船放起箭来。船上的骑士们都奋力地用刀剑划着船,木船向北岸急驶而去,秦军的羽箭纷纷落入水中。
秋风吹紧,黄河的浊流波涛汹涌。
木船在波涛中颠簸着前进……
对着满河漂流的尸体,对着南岸不灭的烈火,对着岸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黑色旗幡与秦军骑兵。船上的冒顿王子与匈奴骑士们都默默地流下了热泪。这些铁打的汉子在白刃面前没眨过一下眼,身上的伤痛也没叫他们皱一下眉,然而面对那痛心的情景,一个个热泪滂沱。
他们的家园、亲人,河南的七百里沃野,都毁在这场残忍的战火中了……
冒顿王子心头充满了仇恨,他迎着强劲的北风,伫立在船头上暗中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复仇!他的马蹄要重新踏上河南这片土地,一定的!
一
匈奴国陷入了困境,重重危机接踵而来。
秦国人没有停止进攻,第二年开春,蒙恬、王离率大军渡过了黄河,所向披靡,把匈奴沿河的关隘、要塞全夺了去,匈奴残部继续溃败,四散着逃向阴山北麓的草原深处。
蒙恬没有再让秦军追击,他知道率大军深入这茫茫草原去追杀那些逃散的匈奴人是不明智的,大军的后勤补给也有困难。于是,他屯兵黄河两岸、阴山脚下,在各关隘、要塞修筑长城,又在夺来的那片沃土上置了四十四座县城,移民屯垦,在匈奴南部拦起了一道坚固的封锁线。
逃回草原的匈奴残部缺吃少穿,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帐篷大部都在战火中丧失,那劫后余生的二三十万男男女女老老小小要吃要穿,要有生存空间,于是各部落之间原先的平衡与和谐打破了,彼此经常为争水、争草场发生冲突械斗。饥荒、严寒、疫病又在草原上恣肆暴虐,无情地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苦难笼罩了草原,处处是哀号、悲怨与无奈的叹息。
匈奴当时是一个雏形的奴隶制国家,严格说来,它只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匈奴大单于是这个联盟公推的盟主。单于在匈奴语中的语义是像天一样广大,与汉语中的天子相仿。
现在,这场毁灭性的溃败使头曼单于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天神似乎抛弃了他,不再给他荣耀。当初,他率领匈奴各部挥师南下时是何等威风,在那片新辟的土地上他受到臣民们一片赞颂,他的事业达到了辉煌的峰顶。而现在,当他凄惶地带领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残部回到危机四伏的草原时,他怆然流下了老泪。他抚摸着自己斑白的须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精力去重振大业,他一辈子的心血都耗尽了。
这场惨败使他有了很大改变,他变得很暴烈,动辄鞭挞他的臣属;又变得多疑,生怕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无能,生怕有人觊觎他的权柄,动摇他半人半神的崇高地位。失败把他从神圣的位置上拉下来,他感到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们不像以前那么尊重他了,这使他恼怒,又使他感到恐惧。然而,面对一败涂地的困境,他又无法振作起来,他似乎对军国大事失去了热情,只是一味贪图享乐,沉溺于美妇醇酒。他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的矛盾境地,一方面要竭力维护自己的权柄与威信,一方面却是自我的消沉与放纵。
退回草原后,冒顿王子感到肩头的担子更重了,父亲年老了,弟弟昆脱还是个孩子,他作为匈奴大单于与挛鞮氏部落首领的儿子,应该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从河南撤回的部落牧民们、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骑士们病的病、伤的伤,没几个是囫囵人,又遇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破烂的帐篷中每天都抬出尸体,部落臣民的种种惨状他都看在眼里。他明白当务之急是救灾度荒。于是,他不顾身上的多处伤痛,不顾战场上带来的极度疲劳,立即以河南撤回的骑士为骨干,组织起狩猎队,挑起了狩猎度荒的重担。
冬天里草原上最好的猎物是黄羊,最难猎获的也是黄羊。
黄羊的个头与家羊相仿,除了面部、耳背是灰黄色,嘴唇、腹部、尾巴周围呈白色外,全身都是土黄色,黄羊也因此得名。公黄羊约重六七十斤,健壮的可达百斤,母羊也有四五十斤。说它是冬天里草原上最好的猎物是因为每年秋后是黄羊膘肥肉厚的季节,且肉质鲜美,营养价值极高。更诱惑人的是它们聚群而居,尤其是在深秋初冬交配季节,羊群很大,常在千头以上,在白皑皑的雪原上目标很大,容易发现。它们集群的时间又长,常作长距离的迁徙,使狩猎者能跟踪捕杀。说它难捕获是因为它善奔跑,速度极快,转眼间,偌大的羊群会跑得无影无踪,一阵风似的在你面前消失,使捕猎者十分懊丧。它们还善跳跃,情急时奋力一纵,可越过三丈宽的沟坎,且生命力极顽强,捕猎中不击中要害,即使腹破肠流,它照样能飞奔逃逸。
冒顿王子与他的部下都是狩猎好手,都熟知黄羊的习性。他们也两三百人一群地集群追捕,像打仗一样,先派出多路斥候侦察,一旦发现羊群,猎手们便出动远远地跟随在后面,不惊动它们。只有一两个猎手隐蔽着紧盯着羊群。
晚上,黄羊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它们刨开积雪互相偎靠着睡眠。这时便是捕猎它们的好机会。冒顿王子与他的猎手们摸黑悄悄地包围羊群,到接近羊群的边缘时,冒顿王子猛然打个唿哨,四周的猎手顷刻间燃起了火把。强烈的火光与呐喊声把羊群惊醒,趁它们正在惊恐万状时,猎人们便借着火光张弓搭箭向羊群急速射杀。这时,受惊的羊群便不辨方向地来回乱窜,四下冲突。猎人们抓住时机纵马扑去,他们一手举火把,一手举刀或抡起粗大的木棒飞驰着击杀着乱跑瞎闯的黄羊,有的与黄羊并肩赛跑,有的马羊相撞,情景十分紧张激烈。
一场捕猎,组织得好,可捕获三四百头羊,大部分黄羊还是逃散了。于是,猎人们又得侦察、跟踪、寻找新的羊群,再待机捕杀。在冰天雪地里,冒着零下几十摄氏度的严寒,昼夜不息地追捕、守候,猎人们十分辛苦;为了接近羊群,还得选择阴霾的天气,月黑风高的天气出击。
冒顿和他的猎手们整个冬天都在雪原上驰驱,一批批猎获的黄羊也源源不断地送回单于庭。整个冬天冒顿王子率领的狩猎队捕杀了几千头黄羊,使挛鞮氏部落的男女老少大部都度过了冬荒。
第二年三四月份,母黄羊分娩前,也是黄羊集群的时候,那时的羊群不像秋冬季节那么大,也不如那时肥壮,但仍是度春荒的好猎物。冒顿王子继续指挥着狩猎队四下奔波,很少回到单于庭。
匈奴人败退回草原后,各部落都处在混乱的状态中,冒顿王子十分焦虑,他希望父亲在这危急时刻与各部落首领紧急磋商,尽快制止眼下分崩离析的状况,在艰难中建立起新的秩序。但是,头曼单于却缺乏信心,也拿不出具体举措。那些部落首领们也都各顾各,忙着争夺与经营自己的地盘,使冒顿王子十分失望。
当匈奴国在那种混乱、无序、孱弱中挣扎时,单于庭内一场潜在的权力争斗却在这场战败后渐渐露出了端倪,它来自头曼单于的内帐。
在头曼单于的几个阏氏中,冒顿王子的母亲年老色衰,体弱多病,早已不在穹庐侍寝,年轻美貌的矢菊阏氏则日益宠幸。
矢菊阏氏年龄与冒顿王子相仿,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匈奴美人,十五岁时就被选入头曼的穹庐。当初,在头曼的几位阏氏中,她并没显得特别出众,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随着岁月的流逝,她不仅没像一枝鲜花那样凋零,却像一颗成熟的浆果越来越鲜艳、诱人,处处显示出一种成熟女人的特殊魅力。她丰满妖娆、善解人意,一双眼睛窄窄长长,如梦如幻,一顾一盼勾人魂魄,尤其在床笫之间的狐媚之态更是难以描摹,每每把头曼单于侍候得五体通泰、晨昏颠倒。她又十分机敏,渐渐地控制了头曼,使头曼无法离开她,处处事事依从她。
婚后第二年,她十六岁时就为头曼生了个儿子。那一年,头曼刚被推举为匈奴国的大单于,头曼十分高兴,认为这个女人这个儿子给自己带来了好运。矢菊阏氏生的儿子叫昆脱,已经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了。随着头曼单于的宠信,矢菊阏氏在单于庭的地位日益荣耀,她的不少家族成员都成为单于庭的亲信近臣,特别是她哥哥独龙奇在单于庭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美丽妖娆的矢菊阏氏与她能干的哥哥独龙奇都有极大的野心,她虽得到头曼单于的专宠,仍不满足,为了长远的将来,她一心想把儿子昆脱推上新一代单于的宝座。这样,既不辜负了心爱的儿子,她也成了匈奴国地位最高、最出众的女人。
当时匈奴单于的权力继承形式与华夏诸国不尽相同,父传子、兄传弟都允许。在诸子中也并非一定要由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