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吏+番外 作者:兮酒酒(晋江2014-06-25完结)-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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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的手指惊呼一声，我这才感觉到指尖上一阵灼热的疼痛，原来是熏香烫到了手指。
急忙缩回手，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握住，阿夙和莺右立刻呼道：“皇上万安。”
我回头，完颜晟略带愠色的看着我，我想起身行礼，他却仍然抓着我的手不让我动，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一挥，莫善衡便带着他们两个出去了。
完颜晟同我一起坐在藤椅上，他将我的食指迅速浸入凉水中，然后细细的用药膏涂抹，我静静看着他，发现他的儒雅之气越发得多，而凌厉只感却越发的少，好像一下子从骇人的天狼星变成了一块温润的玉。
在我出神之际，他却忽然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戏谑道：“小夫人是否很奇怪，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朕？”他的凤眼中竟有一丝天真的神采，此刻凝视着我，生出一种窒息的美。
我收回他已包扎好的手指，垂首不语。他站起身，一副画轴从他宽大的广袖中滑落下来，他手掌反握住，然后在我面前将它展开。
精致而华丽的画中女子身着大金后服，头戴金色凤冠，贵族气中隐约透出一些坚毅，形神俱佳，威严中不乏曼妙。
完颜晟满意的看着我的表情得意道：“朕素不爱仕女图，除了朱笔不碰丹青，但朕只为绾苏一人画像，此为朕送给小夫人的第二件礼物。”他给我起众多称呼，但总是驾轻就熟的换来换去。
我淡淡一笑，正欲接下，却发现画像角落的落款名是：璟夜。我不解的抬头看他，他莞尔一笑，傍晚的暖风在他微扬的嘴角上划开一个妖冶的弧，颠倒众生。
“这才是朕真正的名字，就像现在夫人所看到的朕，才是朕喜欢的自己。”他将画卷卷好交到我手中，然后覆手背对我立在花圃前，嗓音挟着浅浅的伤感：“母后尚在时，她总叫我璟夜，璟玉之华，夜盛毕现。但是父皇不喜欢，他认为帝王应该无所不胜，傲视一切，因此他给我提‘晟’字，乃光明兴盛之意。现在他们都已不在人世，‘晟’字天下人皆知，而璟夜又有几人知晓？”
感受到他强烈的孤寂，我走过去轻轻从后面抱住他，冰冷的龙袍贴在我脸上，此刻他的不安只有我知晓，他身体微微一怔，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背上，他的声音带着温暖直接从胸腔传给我：“众人皆呼万岁，只愿你一人唤朕璟夜，可好？”
我安慰的笑，他待我从来与众不同，若这真是爱，我便满足。
“璟夜……”
他突然一个转身拥住我，不给我丝毫惊讶的空隙，径自俯身吻住我的唇，我心里波澜壮阔，顿失滔滔，手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十指契合，我终究无路可逃。
我深知每一个经历过皇室斗争最终留下来的赢家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必须虚与委蛇才能够游刃有余。而现在他对我坦诚相待，如若我弃他而去，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真情了，而我以后，虽然依旧会保护着我在乎的人，但是我能陪着的只有也只能是他一个人了。
“璟夜……”
他嘴角微斜，凤眼里有一丝得意，我瞪他一眼，想趁机脱身，他却忽然将我横抱起来，我还来不及惊呼，他已将我抱入寝室。
幸而他轻轻将我放在床上然后跟着躺上来，就像在回金路上的那一夜，他也是这样躺在我身边。此刻他眼里有一种可爱的威胁，我却忽然不害怕了，因为我知道，他只会伸出手臂揽住我，然后安静的睡去。
失眠多日的症状在这一夜全然不见，不是熏香让我酣眠，是枕边人的茉莉清香让我心安。
原以为第二天醒来会像上次一样，但是今天他却依然安睡在我身边。我转过身面对着他，指尖轻轻的描绘他脸部的轮廓，以前觉得他虽资质天挺，但让人疏远，而此时咫尺相视，他白皙的皮肤竟透出一些蔷薇粉色，亲近而可爱，窗户里透进些许的微光更让他完美无缺。
我试着轻轻推他，“璟夜，该上朝了。”他没有回应，我以为他仍然睡着，却没想刚坐起喊了声“莺右”就被他从后面捂住了嘴，完颜晟一把横揽我的肩将我重重拉向他怀里，我直直的撞到他胸膛上，他也吃痛的闷哼一声。
“璟夜，你罢朝吗？”我嘲笑道。
“是。”他紧紧搂着我，我不知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觉得他越发可爱和胡闹。
“莫——”嘴巴又被他捂住，“别叫那老头，朕今日休息一天。”
我忍不住笑了，他的手也感觉到我微扬的嘴角，于是毫不客气的说：“别喊，否则朕会让你想喊也喊不出来。”他渐渐松手，我抬头，却只看得见他的下巴。
“嗯？”我问。忽然他扣住我的后颈然后整张脸向我压下来，嘴唇被他堵住了，却只是浅尝辄止。
“你还喊吗？”他一脸得逞的笑。我乖乖的缩回去，他紧紧搂住我的腰也不让我起来。
“璟夜，你知道苏妲己吗？”
“朕自小学习汉文化，当然知晓。”他对于我叫他璟夜很满意，在我心里，他就像一场孤独的雨，而我是唯一没有撑伞的行人。
“那皇上这样做，岂不是要我做苏妲己吗？”我故意嘲笑，只想催促他不要耽误了国事，此时莫善衡一定在门外急的来回踱步了。
璟夜不怒反笑道：“小夫人在说朕是纣王吗？那倒也好，至少妲己只呆在纣王的身边。”
我哑然失笑，心却是安定的。
一日下午，璟夜依旧在我宫里处理政务，见他忙碌我便悄悄带了莺右出去走走。不知不觉脚步已停在了御书房后面的相思园里。停留片刻正欲回宫，却瞥见莫善衡匆匆走来，但是他匆匆走过，甚至没有发现院子中的我们。
“莫公公。”我叫住他。
他似乎吓了一跳，不知在想什么，看见我才定下心神，行礼后便向我解释：“不瞒娘娘，七王爷在书房前跪了一天了。”莫善衡说完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恳求，我越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七王爷若再跪下去，难保龙颜大怒啊。”我一边掂量他话里真假，一边细想这几天阿七毫无消息的原因，我只知道他伤已愈，其余再无多说。
“七王爷为何事而跪？”
莫善衡略显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是为了陛下罢朝一事……”
我想了想其中关系，还是说道：“莫公公带本宫去看看。”
阿七一身白色衣衫，大病初愈的面颊上失去了往昔的光彩，没有佩剑，也没有束发，青丝披散着，隐藏了一概的英姿勃发。但在五月的阳光下依旧如同一个玉琢的少年，漂亮的凤眼里也带着远山的清辉。
我脱去凤袍和凤靴只身绕到阿七面前，他微微皱眉，却并没有抬头看我，“墨儿为何不穿鞋？现在还不是夏天。”
他唤我名字，我提着的心稍定，这一路走来多怕他开口就是一句冰冷的“皇后”。
“快了，不是吗？”我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宽大的裙摆遮住我的双足，我只想他不用抬头就能直视我的眼睛。
“受如此重伤的人应比常人更加小心才对，你太大意了。”阿七的语气里淡淡的责怪，深深的关切。
“大意的岂止是我一人？”我略带笑意。
阿七闻言终于抬头看我一眼，半明半昧的双眸里有些许苦笑，是笑我，也是笑他自己。
沉默许久，阿七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衫小心的罩在我身上，动作极其不畅，似乎在小心的保持着一种距离，一种君臣叔嫂的尊卑。“我不要你去相国寺。”
我解下头上的一根墨绿色发带，伸出手臂轻轻将他的青丝拢在手心，然后认真的绑好。
“我不会去相国寺的，谁也不能让我去。”我言辞坚决狠厉，全然不同于手中的温柔。“阿七，你是举世无双的将军，是大金子民心中的战神，除了死亡，谁也不能让你输。”
阿七微微一颤，一小缕青丝从我手中溜出去，“阿七，回去吧，我知道你的用意。”青丝被我束好，眼前的男子除了毫无血色的双唇和脸颊，已恢复了些许神采。“你三哥不会怪罪于你，你也无须请求他的原谅，你这样跪着，置我于何地？”
“我只不想他因我而迁怒于你，我想他待你好些，这一跪之后，我们便君是君，臣是臣，墨儿是皇后，再也不是我该妄恋的女子。”
“阿七，世间难以两全的事多得是，你是大金的将领，不该被此牵绊。”
阿七寞寞一笑，“如果我们都不在帝王家，如果我们只是寻常……”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对“如果”二字无限的憧憬与无奈。
“说的什么傻话，可不要被你三哥听到，前几天他还提起，骆家小姐和你的事……”
阿七忽然放肆的笑出来，“墨儿你才在说傻话，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即使是三哥也管不了。”他语气笃定，有一种和完颜晟极其相似的固执。
“他早已不在御书房中，你在这等，见不到的。”我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只当这跋胡疐尾的境地是我必经的考验。
阿七又是笑：“皇后果然深得皇上宠爱，看来罢朝之事并非无风起浪。”他的语气里有□□裸的嘲笑，脸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的苍白，我扶住他微晃的身躯，他不动声色的移开我的手，“皇后自重。”
我手猛的一颤，他又说道：“今日前来，就是为骆家小姐一事，骆大人自先帝打天下起就随军东征西战，又是当朝重臣，骆小姐身世高贵，冰壑玉壶，是不可多得的女子，臣弟方才说过，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臣弟的意思是，既然要娶骆小姐，就该由臣弟自己提出来，然后请皇上指婚，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七王爷有心，皇上必然乐于成全，此事本宫会代为转告，殿下有伤在身，还是回府等候圣旨吧。”
我起身，阿七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回他面前，双眸里有极力克制的怒意：“皇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直视他的眼，只见他凤眼里布满了未完全消退的血丝。
“阿七，我要你好好活着，这世上有好多事不值得为了情爱去换取……阿七！”他的身体忽然向我砸下来，凤眼里流转的光芒慢慢褪去，“阿七…阿七…”
他浑身滚烫，我只能不停的拍打着他，企图将他从沉睡中唤醒。阿七伏在我身上昏过去，我急切呼来远处的莺右，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欣长的黑色身影，璟夜伸出手臂将阿七揽了过去，轻轻唤了声“七弟”，他一边扶起阿七往殿里走一边吩咐道：“快传御医！”
一阵凉风穿过我的身体，身上阿七的外衫被吹起，我伸手去抓，身后突然传来璟夜不温不火的声音：“皇后也来。”手僵在半空，白色的薄衫任风吹过了宫墙，怅然若失。回过头，只看见他的背影，华服上的金色龙纹逼视着我，却比不上他眼神的万分之一。
“璟夜……”我低唤一声，他的身影似乎有些颤动，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我慌不迭的去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御书房偏殿内，御医跟着先生一起来为阿七诊治。璟夜和我面对面坐在大殿内，他凤眼微闭，纤长的玉指习惯性的抚着眉，我心内忐忑，忍住不去看侧殿的方向，心里忐忑。
这时莫善衡走进来对璟夜说了什么，璟夜眼神望向我，听不出情绪：“莺右，送皇后回宫。”我茫然看向内殿方向，不再多说，缓缓离去。
出了御书房，只见乳白色大理石的场上一男子挺身而立，他侧身对着我，轮廓秀逸，宛若洛神倾心爱抚过的容颜，风尘仆仆之间带着些远方的青露。
“司羽？”我迎上前，男子转身，一展手中玉扇，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问道：“近来可好？”
我点点头，“见到陌儿了吗？他还好吗？”
冷司羽手中一顿，随即柔声道：“放心。”短短两字语气坚定，随即又问我：“伤还好吗？”
我敛起一个笑靥，安慰道：“我已无碍，倒是你，这次要怎么做呢？”
冷司羽浅浅一笑，答非所问道：“你在冷府小心栽培的梨花尽数被毁，皇上这人也太孩子气，不过亏了那大火，潇湘亭内的梨花酒倒是给烫热了。”他开起玩笑，只不过为了让我安心，那壶梨花酒是我临走前所煮，没想到他还是喝到了。
这时莫善衡出声催促道：“大人，皇上召见。”
冷司羽看我一眼，我颔首道：“我会去看陌儿的。”
他对我微微一笑，我转身离去，走出十步远我回头看他，却发现他依旧在原地注视着我，我又继续走，再次转身时，才看见他跟着莫善衡向书房走去，他一直覆在身后的手竟拿着陌儿的羊脂芍药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宫的路上我信步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