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之时(第一部)-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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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西珥漠然的表情，法耐尔放弃在他身上找到一丝端倪。
“你慢慢想没关系，在离开前我会一直等你，这或许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机会，盼请慎重考虑。”
也许是鬼迷心窍，西珥居然问出令他后悔至及的一句话：“你真的肯把心给朕？”
“也许会，也许不会，未来的事任谁都不知道不是？”
他笑，笑得高深莫测。
西珥只是笑笑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优雅的走出帐外。
原本要找西珥的凯厄远远看到便转了方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本能的就想避开危险。
两旁的卫士僵硬的站得笔直，任谁都不想蒙受池鱼之殃。
你就这么死了也好，省得朕看了伤心！
☆ ☆☆
“看来世人对“不败将军”的恭维倒不是假话。”
语调温和，声音却极冷。
西珥冷冷的瞥了斐伊维司一眼，“不要说多余的话。”
斐伊维司却像是没看到他阴寒的脸色似的，冷冷的又抛过一句，“有点可惜。”
“什么？”
斐伊维司轻笑，笑依旧不入眼。
“能把你气成这样的人可是极为罕见，只可惜他快要死了。”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西珥只是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这么好的一个人材，你不觉得可惜？”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西珥脸色整个沉了下来，他现在恨透了话中有话的双关语。
“你不救他？”
“为什么要？”
“因为你动心了。”
斐伊维司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可看着西珥的眼神却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火，很冷，但却无比的炙人。
西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冰冷冷的回了一句：“那样的人死了正好，横竖他没对朕说过一句实话。”
声音很冷，字句却太过有温度，泄漏了西珥太多的情绪。
斐伊维司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呆子。
☆ ☆☆
西珥还是来了，带着一壶陈年的“沉雪”。
法耐尔灿笑着迎上，就像新婚的妻子对归来的良人那般的热情。
冷着脸将酒重重的放在几上。
“你赢了。”便盘坐在几边不发一言。
“你也赢了。”法耐尔笑得灿烂，也不管西珥脸色如何难看，硬挤进他怀中献上热吻。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西珥头痛的问道，他痛恨事情不在掌握中的感觉。
明明他能看穿他每一句谎言，明明他每一个小动作都瞒不过他，可他却不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一个人能这样的单纯，却同时也是这样的复杂？
法耐尔只是笑，“我们来喝酒？”
西珥没有回话，只是粗鲁的倒了一杯酒。
酒色清澄，犹如山泉，却多了一股山泉不会有的浓郁芳香。
法耐尔嘴馋的抢先一饮而尽，“好酒！”他叹，颇可惜几上四散的酒滴。
“朕记得你曾经说过，这酒虽好，却比不上“越冬”的凛冽清香。”
西珥直直的看着法耐尔，似要将他的心看透。
法耐尔狂笑，“话──也要看场合说的，对吧？”扬扬眉，又动手倒起了酒。
“朕不懂你。”西珥淡淡的说，这是他在他面前第一次示弱。
法耐尔却只是笑，笑着狠狠咬破自己的手指。
血溶在酒里，很快的就消散得看不出一丝痕迹。
法耐尔举杯齐眉，“我法耐尔在此发誓，若你能让我动心，这一生一世我便归你，生不离、死不弃，无论死活，我这一生必伴随左右。”
明知这誓言发得吊诡，可西珥却不能不动容。
酒还没入口，西珥已经醉了，醉倒在这比酒更动人的誓言中。
这样一杯酒，谁能不喝？谁能？
而喝了这杯酒，又有谁杀得了手？
第八章 （下）
“我等会就要走了。”
“你等会就要走了。”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法耐尔浅笑，浅笑着走近西珥。
“朕原本就不应该来的。”西珥苦笑，牢牢的将他拥在怀里。
法耐尔笑得更加灿烂，“看来你真的动了心……”
勾着西珥的颈子献上深吻，虽然在笑，可他却一点也不高兴，是否因为他已经赔了太多太多？
吻，总有停的时候。
舔着法耐尔嘴边的银丝，西珥低沉的问：“你的笑，是因为得意吗？”
他的心情极端复杂，明明他才是胜券在握的人，可此刻他却像是全盘皆输。
法耐尔苦笑，“我笑，不过是因为捡回了一条命。”
“朕情愿从没遇见过你。”西珥叹，身体却相反的将法耐尔拥得更紧。
“我比你更想……”法耐尔悠悠的说道，一死百了。
西珥静静的看了法耐尔很久，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口气，叹尽了说不出的情绪、道不尽的离愁。
“砍我一刀。”
法耐尔笑，瞅着西珥想看他惊讶的表情，可他却失望了，他只在西珥眼里看到不舍。
“你身上的伤已经够多，朕不想再加一道，亦不想你身上留下别人刻的伤痕。”
“我觉得好错乱，为什么该是死敌的你会用这种眼神看我？而我的国家却想置我于死地？”法耐尔凄楚叹道，脆弱的依进西珥的怀里。
西珥更加用力的抱紧他，“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回去那个伤心地了，朕会一直护着你，一直……”
“砍我一刀吧！然后快点来依谢兰德。”法耐尔抬眼，神情是无比的认真，“这出戏我不能不演，我要让依谢兰德王的名字留在诸国的历史、留在诸国所有人民的心中，让所有人记得依谢兰德曾经出了这么一个舔不知耻的国王，如此愚蠢的葬送了自己的王国！”
西珥怜惜的轻抚他的背，“朕真的很不想砍你一刀。”
“可毫发无伤的杀出伊克萨军营，不嫌太过可笑？”
西珥无法反驳，“你真的会在依谢兰德王城等朕？”
“我们喝过了血酒不是？”法耐尔笑，颊边慢慢飞起两道红霞。
西珥也笑了，笑得凄楚。
“可惜你尚未动心，将来恐怕也不会动心。”
法耐尔的笑僵在脸上，难道他要反悔？
看出法耐尔心中所想，西珥却只是笑。
“你在想什么真的都全写在脸上，到底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呢？”他叹，满心无可奈何，“放心，我还是会放你走，朕只要你发誓一定要活着等朕去接你。”
“我发誓，可你为什么明知如此还要放我走？”
“朕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朕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人，我等你动心，即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朕也等。”
法耐尔脸色也变了，“只怪我们相逢不是时候，地点错、时间错、人──也错。”
西珥叹息，他今天似乎一直在叹气。
“人都说伊萨克之狮心比铁还硬，可我今天却遇到一个心比我还硬的人。”
法耐尔咬牙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
“既然你心比铁硬，何不拿心敲敲看？看看我的心会不会动？会不会裂……”
☆ ☆☆
“逃亡”进行得很顺利，毕竟有这么多人帮忙在演这场戏。
飞尔特所在的营帐就在附近，法耐尔很顺利的撂倒一堆卫兵－－其实他有想过杀了他们，看看那个野蛮人会不会动怒，最终仍是做罢，赌一时意气，不值！
他和飞尔特十分顺利的潜到营区边，十分顺利的打昏营帐附近的守卫，还刚刚好打到两个正要出营的斥侯，顺便抢走了他们的马匹和粮食。
一切都如此的顺利，顺利得几乎是在作梦，如果不是他的手上淌着鲜血，想必连飞尔特这么天真的孩子都能想到必有鬼怪，这一刀果然不能不挨。
彻马连夜奔驰，直到天将大白，直到伊萨克的军营远远抛在地平线的彼岸，两人才在密林内勒马喘息。
“哈哈……”
低低的闷笑。
“？”
“哈哈～～”
这次是放声的狂笑。
“将军？”飞尔特迟疑的问道，虽然已经越过最危险的区域，可附近可能还有敌军的斥侯存在，他不懂一向谨慎的将军为何会如此失常？
“哈哈～～～”
法耐尔还在笑，笑得凄楚、笑得悲凉，他作梦都想不到真能这样轻易的逃出伊萨克的军营，能这么轻易的自那只狮子的爪子下逃生。
“将军？？”
飞尔特的声音已经拔高了调，将军的笑让他觉得恐怖，他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变得如此陌生，他想阻止将军的狂笑，却只能冰冷的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哈哈～～～～”
狂笑声在寂静的黎明是多么的刺耳、多么的诡异，突然，狂笑收成一束尖啸，啸声刺进了飞尔特的心，也刺进了法耐尔自己的心里。
“飞尔特。”法耐尔懒懒的说道，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股慵懒的闲适。
“在！”
声音仍是那般的恭敬，那般的果决。
他害怕，他不解，可他却从不质疑将军的决定。
“你知道我们为何能走？”
法耐尔笑问，他的笑是那般的从容、那般的胜券在握，就像之前无数场战役开打前，他明为询问，实为教导的行动。
飞尔特摇头，他是真的不懂，虽然将军的表情是那般的从容，可他的心却已凉透。
“因为那个野蛮人之王要放我回去。”
飞尔特微诧，但稍一深思，却惊觉将军说得没错。
他的表情时变得极为崇敬，就像之前无数个战役的前夜。
酒一鐏、灯一盏，千里外、谈笑间，我已凯旋……
看着面前模糊的林道，法耐尔悠悠的说道：“我面前，有三条路。”
“第一，顺着蛮王的意思回去追讨弟兄的血债，败则死，胜亦活不了多久，让蛮王品着美酒，逍遥的坐收渔翁之利。”
他叹，究竟是为何而叹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现在就策马走回去，把伐德列克的将军位置抢回来坐坐。”
法耐尔轻笑，眼神微黯，但不过只一瞬。
“第三，忘了一切，咱们绕过维那雅栈道，从孟克孟克斯莽原远走东方，有幸的话或许还能追得上师父东游的脚步。”
飞尔特没有应话，他已泣不成声。
“仔细听好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这也许是我这一生能你教的最重要的一课。”
飞尔特没有开口，只是含泪的点了头。
“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便是他自己，当他战胜了自己，世上便再无敌手。”
飞尔特哽咽，他已明白将军的选择。
我走此路……
我走此路……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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