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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智慧之旅-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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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荒唐!你想做什么?买一个老婆帮你种田去?你这孩子,老是做些怪事!结婚是神圣的大事,是上帝给子民的恩赐,怎么可以这样轻率?”
  何神父一语道破,我的想法太奇怪,天下哪有人一天之中就找到婚姻对象?连上帝创造宇宙,也要七天呀!
  我打算在农闲的时候,做些小手工艺品,像以前在学校做的脚踏车、三轮车之类,便顺道买了些材料。因为第二天才有火车,到了晚上,一看还有时间,便到自由大道旁一个小巷里,找了个小酒吧,要了整只烤鸡,先享受一番。
  我坐在吧台的高凳子上,为的是一个人不好意思占用一桌。这种小酒吧因为本重利轻,一般的吃食都卖,我以往只要腰中无虞,常来光顾。
  正在大快朵颐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声圣歌平和的哼声。抬头一看,是一位女侍,一边轻快地工作,一边哼着。可能是饥不择食吧,我这一看,神魂竟掉了一半。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浅褐色的皮肤与黄种人很相近,但轮廓显明,眉目之间颇具秀色。
  她哼的那首圣歌我很熟悉,反正时间尚早,我把鸡放在一边,抹净了嘴上的油腻,也随着她哼将起来。她觉得和声有异,见到是我,含羞地笑了笑。“含羞”实在是对少女最微妙的描述,她的羞意成了我心跳的动力。
  随着我们开始了长谈,我展开了孔雀的尾巴,说自己是刚来不久的中国人,在保禄经营农场,身家清白,尚未娶妻,无不良嗜好等等老掉牙的话头。
  她则乜斜着眼,一副怀疑的神情,最后她说:
  “花花公子,你在保禄是真的,但你不是中国人,是日本人。”可能是因为日本人在保禄经营农业极为成功,她才这样说。
  “为什么?只因为我巴西话讲得好?”
  “因为你身边的纸包,那上面有日本字。”她面有得色地说。
  “啊!中国人就不能买日本货吗?”
  “好吧!至少你是在巴西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接着我开始问她,她叫玛利亚,在这里打工是为了想进中学读书。因为家里太穷,负担不起。我心想,好极了,年轻漂亮,又肯上进,家中穷,一定能吃苦。有妻如此,不仅农场上有个帮手,心灵上也可以调教出一个伴侣。
  我们谈得太入港,老板过来暗示了好几次,我为了表示大方,便先拿了一张大钞作小费,而且故意放在桌上,好给老板看。
  玛利亚见了,很不高兴地说:
  “这是做什么?表示你有钱?”
  我一听,有志气!这正是我要娶的理想对象。好在明天才走,我便把握机会,约她打烊了以后,我们要好好地谈谈。
  “有什好谈的?”
  “重要的事,因为我明天要回保禄,我一定要和你谈谈!”
  她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我不便再打扰她,把还没有吃完的鸡包起。另外找了一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考虑用什么方法,能说服她作我一见钟情的妻子。
  到了十一点多,我提前到那小店,店里冷冷清清地,只有店主一个人在收拾。
  “玛利亚呢?”
  “早就回家了。”店主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忙到街上到处找,我怎么这样轻心?以为店家打烊都是午夜。让她一个人在马路上等,岂不是罪过?
  马路上找不到人,幸而我知道她上班时所乘的公车,明天一大早去向她陪罪吧。
  附近有个舞厅,是通宵营业的,我以前吹喇叭时曾来这里求职过。这里有个好处,只要叫一杯酒,便可以坐在一旁,消磨到天亮,至少能免除寒夜的侵袭。更何况这杯酒的价钱远比旅馆费要来得便宜,所以夜夜人满。
  我找了个角落,小盹到清晨五点,便直接到公共汽车站去等她。
  一直等到九点多,终于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公车上走下来,我立刻兴奋地迎将上去。还没有开口,她见到我,一楞,居然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我当场傻住了,旁边的人立刻拥上前来,把她抬到路边。有人用水浇在她头上,有人则捉住她的双肩,又摇又晃的,不一会儿,她渐渐地苏醒过来。
  有人问:
  “有没有人认识她?”
  我这时头脑才恢复清楚,挺身而出,说:
  “我知道她就在那条小街上工作。”
  “那就麻烦你送她过去吧,没有什么,只是太劳累了,最好今天不要工作。”
  玛利亚虚弱地站起来,并没有拒绝我的扶持,只是说:
  “只要送我到街口就好,你千万不要过来,我们老板不喜欢你。”
  “我不过去可以,可是你今天不能工作。”
  “好吧,可是我先要请假才行。”
  “能不能让我送你回家?”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说什么?是她见了我害怕呢?还是内疚?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晕倒?
  我一生经历了不知多少奇事,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假如这些事都是编造出来的,我倒不能不佩服自己的创造力。其实我的解释很简单,人生不过是刺激反应的经历,我的想法作法与正常人大相径庭,所以正常人一遇到我,往往也就变得反常了。
  她告了假,很仁慈地让我送她,我叫了一部出租车。在路上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昨夜提前回去,也没问她为什么会昏倒,只说明了自己的处境,并诚恳地向她求婚。
  她则出了几道难题,要结婚可以,首先我必须信奉天主教;其次是要我按照当地的习俗,先谈恋爱,待时机成熟,再明媒正娶;第三点,她家很穷,有父母兄弟,大大小小十几口,我得要抚养他们。
  这三条听来合情合理,对我来说却是此路不通。我也恢复了理性,荒唐的事可一不可再。但愿这件事对她而言,只是一段有趣的人生小插曲。
  我们农场所在的小镇全部人口不过几百,有一座泥土建成的小教堂,周围零零落落地排列着几十户人家。中国人也不多,连我们在内,只有十来个。
  这里全是起伏的丘陵,雨水不丰,田里都是砂石,长不出精致的作物来。巴西人都以种植树薯维生,这种植物耐旱抗风,是巴西人主要的食物。
  种桑的农场大都集中在北部的一个小河边,那边地价极贵,我们连想都不敢想。有人建议我们打井汲水,又因为经费不足而作罢,当地的中国人知道我们是几个不怕死的穷光蛋,也就不再与我们来往了。
  我们原以为至少可以种些高梁、玉米之类的粮食,不料田中竟有不少蚁冢。玉米刚刚发芽,第二天就见到田中一行一行比军队还要整齐的绿色大军。小小的蚂蚁,神气活现地扛着切下来的嫩芽,回去报功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我们的小三轮车了,我设计了生产线,快的话一天可以完成十部。每部赚一块美金应该没有问题,一个月就有三百元,说不定比种桑更好。
  大家都很努力,待有了一定的数量,就可以去卖了。凭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不但认识很多的提包客,多余的还可以寄在礼品店中,大家都信心满满。
  在巴西国庆的时候,保禄也有游行,队伍是由镇长带着小学校长,后面跟着几个鼓手,连老师加学生,全部不到三十多人。
  我感于他们认真的态度,便毛遂自荐,充当喇叭手,他们大表欢迎。我吹的尽是些“反攻大陆去”、“只要我长大”等政治歌曲,再不然便是些流行舞曲,有谁管这些呢?反正热闹一场,皆大欢喜。
  只是我们欢喜不起来,东西做好了,圣市传来一片叫好声,人人要抢着代卖,偏偏就是不见现金进帐。
  原来小龙与老师去销售时,都交给了提包商,而所谓提包者,正是手提一包,沿门叫卖。他们卖的都是贵重的中国手工刺绣,一条可赚一百美金以上。而我们的车子一部赚一块钱,还要一个方盒子装着,既不能压又占空间。他们自己倒是各买了几个,但只靠他们买,不进入市场,怎能成为商品?
  小龙和老师听了别人不关痛痒的恭维话,满以为任务已经达成。每去圣市一趟,收入的几个钱都花得精光。不到三个月,我们再也撑不下去,只得黯然分手。
  再回圣保罗,对自己又有了深一层的认识,我不够资格从事任何安定的事业。因为安定需要资金,而钱非我所爱,它也不爱我。
  这次我自己去找工作,有家中国餐馆门口贴了张招人启事。我被录用了,决定先让不爱我的钱进了口袋再见分晓。
  想不到刚找到房子,熟悉了工作,就在餐馆中遇到一位朋友。他在北部沙尔瓦多城卖台布,生意不错,但因言语不通,多次被税务人员刁难,损失不赀。他看我一副落魄的德性,说愿意负担一应费用,力邀我同行。他说得很明白,我可以历练我的人生,他则不仅可以壮胆,必要时也有人代他办理一些文书等交际事务。
  我的心又动了,虽然我不愿意卖台布,可是也很想了解这种行业的内情。毕竟社会包罗万象,我不能先入为主,仅凭主观就排斥某些行业。好在他并未邀我去卖,如果陪这位朋友走一遭,倒是个很好的观察机会。
  我们搭巴士北上,他沿途卖货,我则饱览各地风光。那些纯朴的小乡镇几乎都有着共同的模式:镇中央是一座天主教堂,教堂前则是一个小小的广场。每到傍晚,青年男女便各自打扮妥当,陆续由四面八方涌来。少女们三五成群,在场中摇曳生姿地走来走去,少男们则聚精会神地围观在外。不必言语,眼风眉角都传达了无尽的情意。等到双方神交成熟,自会很有默契地走向场外,隐没在花团草丛中。
  中、老年人也有他们的乐趣,在燃着油灯的酒吧间里,一杯香浓的咖啡,或是一杯醇烈的蔗糖酒,几位老友可以东扯西拉地谈个尽兴。即使话题扯完了,也不妨从头再谈,反正谁也不在意对方说些什么,只要有人在说,有人在听就行了。儿童玩的,千篇一律都是足球,从街头踢到街尾,从早上踢到晚上,直到皮球共黑夜一色为止。
  在我去过的乡镇中,所见到的妇女远比男子为多,据说男人不甘寂寞,都到大城市谋生去了。她们常是孤孤单单地坐在空空洞洞的门口,偶而也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但在她们的身影上,青春消失了,回忆也褪色了。岁月以及为生活操劳的痕迹,显明地刻划出枯槁的面容。一个个呆滞无神的目光,仅仅随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地移动着。
  有些小镇即使有电也因为电力不足,灯光散发着昏黄的影子,弥漫在空气中。好似一层光雾,亘隔在过去与现在之间,似有若无,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怠倦和无奈。
  忆及儿时,我有一半时间在中国乡间度过,家中点的是油灯或蜡烛,也是同样的昏暗。可是中国社会以家庭为重心,每天家人都聚在一起,孩子们吵得翻天覆地,大人们则忙这忙那,永远有做不完的事。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明显地将东西方的文化背景与生活习惯划分为两端,东方是保守的,安土重迁,人际关系密切,以家庭为单位,不论好歹都聚在一起。而西方则是进取的,重视个人的享受,追求自我的满足,一有机会,便各奔前程。
  前者在家人、亲戚的相互影响下,很难摆脱长期形成的包袱,结果是彼此依靠,相互牵缠,但却成败共享。而后者端视个人的机会及能力,成败皆独自负担,结果强弱贫富之间,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这两种不同的模式,我认为都有其适应的大环境。面对一个远景无限的未来,有足够的空间和物质供人发展时,以西方的个人主义及进取精神,很容易而且很快地就能得到巨大的成效。然而在相反的条件下,若同样的标榜个人主义,则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及竞争必然愈演愈烈,最后无可避免的诉诸暴力,社会的繁荣与个人的幸福遂不可能妥协。
  今日科技的进步,导致了物质文明臻于鼎盛的巅峰,这正是西方文化发展的良机。东方文明的光辉因此被淹没在工业化的洪流中,设若东方自不量力,拋弃社会的安定,一味追求繁荣。在可见的将来,有限的空间与资源势将被无限的需求所壅塞、耗尽,人不断地追求自我满足,而人与人之间的依存性未改,家庭关系又已破产,那种空虚与无奈,不仅是步上了西方的后尘,还会在传统观念的失落中,产生无限的遗憾。
  当我们到了“矿产州”的一个小镇时,朋友病倒了,一连几天看病吃药,他身上的现金都已花光。我顾不得自己的原则,临时决定去卖些台布,以解决目前的困境。
  本来我以为沿门按铃必然会让别人觉得不便,甚至遭人白眼。料不到巴西人非常好客,加上都喜爱中国手绣的工艺品。我每到一处,皆受到无比的欢迎,我又能说会道,居停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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