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旅-第2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任何人下棋。
不仅是下棋,赛跑、打球都是一样。到后来,我简直只要一想到输赢,浑身就会抖颤不停。所以,我用尽一切借口,避免参加任何比赛。然而,在学校里常有各种班级对抗活动,不参加不行。最后我只好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被逼参加的,输赢与我无关。而且不管成绩,不理会分数,这样才能免除紧张。这是我自命清高的原因,正因为过于好胜,唯有远离各种竞争活动,才可治本。
在成功中学时,我被选为篮球校队,我猜唯一的原因是我从不贪功。我身材不高,得分也很少,打球只为了发泄无限的精力,一上场就拚命抢球。尤其是有“旱地拔葱”的功夫,篮板球非我莫属,抢到了便传给别人投篮。因此,同学们都喜欢与我同队,说我输得起,脾气好。实际上我是不敢投篮,进了没什么,不进,我会难过得要命。让别人投最安全,免去了我心理的压力。
老实说,我怕负责任,更怕被别人怪罪。我只要不负成败的责任,不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在中学时,我不曾担负过任何实质性的责任。只有在卅七班被选为风纪排长,比股长还要小一级。由于官小,责任不大,倒也敢作敢为,还几乎被姓罗的同学摆平。
现在只因贪吃,自投虎口,怎么办呢?一是不负责任,反正谁也无法强迫我;一是找一个与竞赛没有关系的工作,只要远离胜负,我就不会紧张、出丑。
所以,一开会我就毛遂自荐,愿意负责文艺组。这一方面也是我对文艺有兴趣,而且有过办刊物的经验。
刚进大学的毛头小子总有点新鲜感,有点自命不凡。尤其是中学时代被严格控制,除了死读书,身心受到绝对的保护。一旦压力尽去,以前不敢的事,现在可以试一试了,要玩嘛,得玩些新花样,疯狂疯狂。
小班长点子多,精力足,又当了总干事。回到储藏室,大家一起哄,他说了:
“我这总干事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
“当然是真的。”
“好,那么你们得服从命令!”小班长是一本正经。
“你尽管吩咐!”大伙尚不知厉害。
“好,说话算话,”他胸有成竹:“以后本室同学一律团体行动,违者罚款。”
财主问:
“包不包括泡妞?”
“漂亮的妞大家公泡!”小班长对大家说:“赞成的举手。”
全票通过,小班长便说:
“今天开始,我们的第一个考验是……”大家都在猜他搞什么鬼,“人人一律脱光,排队走到浴室洗澡。”
大家都叫起苦来,小妹妹立刻表示异议:
“我是二年级的,不和你们团体行动。”
“罚十块钱!”小班长铁令如山。
财主的绰号似乎就是这样来的,他立即挺身而出,说:
“小妹妹,钱交给我,我管帐。”
有热闹可看了,大家似乎以为只有小妹妹要脱光,正好欣赏他的细皮白肉,于是都逼着他脱衣服。吵了半天,小妹妹屈服了,央求着说:
“脱光可以,但实在不好看,能不能披条毛巾呢?”
中国人到底保守成性,小班长嚷得厉害,其实真到脱时,他比谁都害羞。于是我们脱光了衣服,每个人用不同的工具,把身体重要部位遮好,排着队,走向浴室。
这一来惊动了全宿舍,嘲笑的有,叫骂的更多,还有人喊着:
“有种就不要遮遮掩掩,好让老子评鉴评鉴!”
后来,我们不敢在宿舍耍宝了,改在晚上去运动场玩,为了要做没人做过的绝事。不知是谁建议,比赛“撒尿”。在想象中,一定是大胖尿最长,结果每次都是老师夺魁。大家不服,有次逼着大胖整个下午喝水,等别到比赛时,大胖却因机械故障,怎么都尿不出来。我们都怪他私自放水,大胖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有一次,爱因斯坦在树丛中捡到一个“气球”。大家把玩了半天,似乎与真正的气球有点不同,都觉得怪异。拿去问高年级同学,结果被大大奚落了一番。我们很想见识一下这种保险过程,这也是我们夜游运动场的潜在心理因素。
远远来了一对情侣,我们立即躲了起来,在昏暗的夜色中,眼看着他们相偕隐入一处草丛中。大伙又兴奋又紧张,悄悄爬过去,却听大胖大叫一声: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却来了!”
他这泡尿真可以创世界纪录,可是也惊动了那对戏草鸳鸯,好戏看不成了。
胡闹了一阵,正式上课以后,接触到最高学府的核心,大家再也笑不出声了。
我所见到的高年级同学,尤其是大四的,人人都死气沉沉,戴着一副“毕业就是失业”懊丧的面孔。除了讨论出洋,就是研究如何发财,毫无一点国家主人翁的气概。
我们常在别人的闲聊中,听说某同学是“某派”。等我摸清楚各个派别的来龙去脉后,才知道我们这所高等学府的真相,不禁对整个国家民族的前途,大失信心。
第一派是所谓的“唯美派”,他们学业成绩最好,从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也不关心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事务。他们多半在校外勤补英文,早就具备“托福”、“保证金”、“推荐书”等高级知识。说明白点,他们已经决定投效美国,只恨政府强迫他们接受教育太久,还要当兵,担搁了宝贵青春。曾有位“唯美派”大将对我说:
“你说我不爱国?人是自私的,我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国?可是这个国家是我自己的吗?如果是的,为什么不让我们参与?为什么只有少数特权份子为所欲为?如果只要我做顺民,我有权选择做谁的顺民。不管你对美国的看法怎样,至少我还有个新的希望。可是在这个国家里,我只是单相思,一厢情愿。”
这些话到我真正能体会时,已经太晚了。后来,我也曾倒戈成为唯美派,这是当年所始料不及的。
第二派是“死忠派”,他们效忠的对象万变不离其宗,就是现实的生存。凡是任何有利于他们团体、职业或是个人生存的,都可以效忠。一旦发现无利可图,他们立刻弃如蔽履。
这派人多半成绩中等,有些人一进学校就开始打听哪位老师有什么势力。看准了以后,便想法笼络亲近,深怕不能成为帐前走卒。另一些人则拚命自我表现,大喊口号,想尽方法参加国民党,专门监视异己份子,以图跃升龙门。
第三则是“迷糊派”,有的吃喝玩乐,整天追求好日子;有的浑浑噩噩,分不清谁是谁非;有的则自行其是,不知道前途何在,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也忝为其中之一,也许是因为过去一直生活在家庭的狭小天地中,不曾受到社会的陶冶,没有看到现实的真相。我想信不仅是我,其它的派友也都一样。
由小环境可以看出大环境,学校所培养的人材,都是未来社会上具有影响力的人士,所以学校的素质影响社会的水准。同时学校的师资、制度、校风,又与当时的社会唇齿相依,因此社会上的各种风气、现象,在学校中无不具体而微。
对现实有深切了解的人,由失望进而绝望,最后只有逃避,远离这种自己无能为力的环境。而不甘逃避,或无能远离者,只好设法适应环境,牵就现实。只有我们这些不知不觉者,眼睛还没有睁开,愚笨迟钝,除了自己的小天地,外在的事物一概不加闻问。
造成这个现象最直接的因素,是国人知识水准低落,没有客观的判断能力。人民在政府善意的保护下,不仅学术教材经过净化,连代表客观的舆论也是异口同声。思想更是不用说,严格的控制、残酷的镇压,不容二心。
造成这种状况的时代背景,则是政府在大陆失败后,未能反躬自省,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共产党以及不满现状的知识分子。因此不仅要反共,且要防范人民有知识(技术是例外)。而最佳的方式,便是愚民,使人人成为无知的盲从者。
当然,要问责任谁属是不公平的,这是时代的瘟疫,世纪的酗酒症候群。极端的个人自由观念急速扩张,侵入了自生自保的封闭性机体。正如一伙强壮而饥饿的美洲豹,冲进了衰迈而老弱的牛群中,一场惨烈的杀戮是难以避免的。这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受到考验,各民族又何独不然?甚至于全人类的发展方向,都面临了抉择!
在这人人皆醉之际,到底有没有独醒的孤魂,在旁观的立场,透视这场剧变的前因后果?尽管今天世人已被感染,众口铄金,聚息成风。但是只要人类不毁灭,总会有痛定思痛,反省检讨的一天。在现实的人生,主流与非主流之间,也是一场意识型态之争。好在人人都有自我表达之自由,这不正是自由的原意吗?
一般说来,知识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思维、判断的方式,另一种则是工作、生存的工具。很不幸的,前一种方式,从小学到大学,由课本到课堂,我素未得闻。至于生存的工具,想要评估究竟学到了多少,唯一的方法是用金钱及地位来衡量。
于是,每年由各大学流出来的大量知识分子,在精心的规划下,无一不是唯利是图,唯我是尊的菁英。不喻可知,这种社会所导致的结果,必然是笑贫不笑娼。从乐观的角度来看,国家富强了,社会繁荣了。但是集中了天下所有最精密的机具,创造了空前绝后的财富与资产,却不表示这个社会上的人,就具备了思维判断的能力。这些财富与资产,充其量只能满足人生物质上的需求,难道人生仅仅是物质就能满足的吗?
少数人为了保存既得利益,但求一时的偏安,不顾千秋万世的民族基业,这才是真正的病因所在。人人为己,事事循私,争权夺利,贪赃枉法,只要个人行为不会影响改变到社会现状的,都能畅所欲为。倘若有人为了国家利益,痛砭时弊,那怕是小有微言,也不能见容于当局,被视为异端而抱憾终生。
要求人人都做圣贤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失去了见贤思齐的机会,则是可悲的。人生有如航行在汪洋中的扁舟,没有导航,得不到指引,扁舟会飘流到何方呢?当然,争权夺利本为人生百态之一,贪图荣华富贵也不算大错。只是如果稍稍在良知中,供奉一尊神佛,存一点做人做事的道理,下一代就还有新生的希望!
我们学校里人事倾轧,文斗武斗之丑态,日有所闻。有两位女教授曾在教务处大打出手,事后黑函满天飞,很多无辜的同学都受到株连。
有一次农化系一位品学兼优的同学,只因看不惯这种乱象,气愤不过,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对某女教授不敬的文字。立即有大批警总人员来校,把他抓走,严刑拷问了三天。回来以后,他一句话也不说,埋头苦读英文,最后逃往美国,不知所终。
我们农艺系的师资最差,好的人材不是留在大陆,便是进了美援机构“农业复兴委员会”,再不然就是在台大任教。我们的系主任,背景很硬,手段很高,只是肚中无货,忌才弄权。高年级同学一提到他,个个摇头不语。
当时系里有位张文材助教,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钴六十对水稻诱变的研究>。系主任明白地告诉他,按照学校规定,论文不能私自发表,只要系主任加以否决,这篇论文便成为一张废纸。如果能将此论文以系主任的名义发表,基于互惠的立场,他还有升为讲师的希望。
张文材当时走头无路,碍于客观环境,只得欣然同意。结果,敝系主任因为这篇论文,成了国家“原子能委员会”的委员。代表我国参加在巴黎举行的“国际原子能和平应用会议”,并在会中宣读该论文。
事后系主任名利双收,贵人多忘事,张文材仍做了多年助教。此事全校上下无人不知,可是谁也不敢仗义直言。不仅如此,系主任甚至利用职权,将同学的毕业论文汇集成册。以其个人名义出版,名为《稻作学》。凡是上课的学生必须向他本人订购该书,如果大名未列入订购名单,那稻作学一科绝对保证重修。
我是到了二年级才有缘领教,最初实在是没有钱买他的课本,加上又不愿屈服在重修的胁迫下,所以一直拒买。同学们一再好心地劝我,都认为我是螳臂当车,为了一本书断送前途,实在不值得。
话虽有理,但是这个不值得,那样也不必要,人生究竟要妥协到什么地步呢?考虑再三,最后我还是屈服了。因为我上课时间很少,为了消耗精力,经常办活动、请公假,既知山有虎,何必偏向虎山行?我嘴巴虽硬,其实很怕留级,白天还好,夜间一入梦,总是被考试急得冷汗淋漓,最后只好忍痛登记买了一本。为了那一本一百五十元的“圣经”,我足足吃了好几个月的苦头,不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