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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智慧之旅-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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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台视做电影编译时,大约三十出头。为了影片的放映,经常跑新闻局。我常自以为是,与新闻局的“电检专家”们争得面红耳赤。并在香港的自由报上,以“检、剪、简、谫!”为题目,痛责新闻局。
  检是指检查,我当时认为一个国家要靠“检”查来箝制人民思想,是落伍的行为!检查之后,手持“剪”刀,把一部影片剪得七零八落。其结果是一切“简”化,简单得没有内涵。以致人民思想“谫”陋浅薄,是非不分,观念不明。
  举例来说,为了影片中人物的头发太长,要剪;衣衫不整,暴露过多,要剪;画面上出现了苏俄或中共的旗帜,要剪;有骂人不雅的语言,要剪;有不合三民主义思想的,要剪;有侮辱政府官员、国家元首的,更是要剪。
  剪下去是一刀,这一刀要剪在什么地方呢?如何拿捏尺寸呢?我曾以为做检查委员是件好差事,天天看电影,而且都是“原装进口”!等到到新闻局里一看,才知道委员们挤在一个小房间中,同时放映着两三部片子,不要谈享受,简直是活受罪!
  终于,在各界交相指责下,影片检查的尺度逐渐放宽了。这个宽、紧之间,变成了头发要量长度,暴露要看几点,侮辱谩骂要做语意分析!等到完全解放后,各种镜头赤裸裸地,人间变得丑陋不堪!难道我当年所追求的竟是这些吗?
  从美国回到大陆后,最初容或有些遗憾。不久,我发现到大陆的电视节目,娱乐性是不太高,但是社会上不良的影响确实少了很多。我在大陆待了三年,也看到了检查尺度的争论,由自己的经验中,我知道大陆社会问题的产生,只不过是迟与早的事!
  这不是我认为如何的问题,也不是个人立场如何的问题,只要思想点燃了,心火就难免燎原。就好象物质文明一样,只要享受过物质提供的感受,就再也摆脱不了它的影响。人世永远是激进与保守两种力量的战场,激进搏命冲向明天,保守紧紧拉着过去。
  这正是宇宙进化的真谛,宇宙在变,不可能停止,而变化的时空就是我们经过的流程。人在流程当中,从生到死,由无知到有知。累积的经验形成了文化,由浅薄到精致。变化的速度并没有快与慢,快慢只是人的感觉,感觉到流程驱动人的力量。
  人要死亡,以便于流程安排新的变量。人类的经验要累积成文明,以便向更高层的变化发展。自由思维是流程中的参数,在参数不全时,需要累积。一旦累积到一个程度,到达流程的极限,就会自动中止,待文明形成了新的力量,再继续进行。
  我很欣赏这类有关法律的影片,因为借着讨论,相对的观念才得以比较。尤其是以思维为题材,在正反面激烈的辩解后,个人往往受益匪浅。
  影评:
  编剧方面:无懈可击,对每个人物的个性、身份、背景的描述都很切合,毫不矛盾。对白幽默隽永,每句话都能切题,表现出无比的机智。行为合理,过场戏紧凑,尤其是主题的堆砌与发展,将布莱迪从天上摔倒在地,其气势每下愈况,令人感慨。而记者的穿针引线,能把律师的心态化为言词,更为不可多得的巧思。至于律师的辩才无碍,用布莱迪自己之矛,攻自己之盾,利用他的时间观认知自己的愚信,更是精彩绝伦!
  导演方面:气氛掌握得好,全剧一气呵成,没有冷场。伏笔安排得当,由审判之初到终结,让观众自己感受到这是一场宗教迫害自由思维的战争。同时也明白宣示,迷信与自由思维的争战,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
  演员方面:演员表现都很称职,记得这部片子在五十年代也曾摄制过,饰演律师的是老牌影帝却尔顿希斯顿。我是在读中学时看的,只感觉到好,却不知好在何处。印象中,却尔顿希斯顿曾用《圣经》诺亚方舟的故事责问牧师:
  “《圣经》上说,经过了大洪水后,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淹死了,只有诺亚方舟上那些成对的生物存活下来。那么,水里的鱼呢?”
  在辩论的选材上,我认为新片尚不及旧片,到底时间观念不及“鱼怎么可能被淹死”的诉求来得直接。
  我在大学时,就经常引用这句话,专门与“信主”的人玩观念游戏。他们千篇一律,一口咬定这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我则坚称人要有独立思维的能力,不经过思维判断,任何信念都是“迷信”!
  有一次,我与一位高年级的学长李铁生讨论,他因为身体不好,受不了功课的压力,由台大物理系转学过来。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我在他那里学到了不少道理。那次我们的主题是“信”,他说:
  “信要有一种基础,不论是什么基础,都可以让人信。”
  “我不同意,连谎话也可以作为基础吗?”
  “当然,你刚才问我的那些物理定律,你怎么知道不是谎话?”
  “是你的谎话,或是别人的谎话?”
  “那有什么分别呢?”
  “当然有,权威者的谎话就是真理!”
  “你来向我讨教,难道不是把我当权威看吗?”
  我语塞了,是的,我凭什么来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呢?然而物理是讲求证据的呀!难道证据也是谎言吗?我停了一会,继续问:
  “如果权威者说了谎话,他的权威就破产了。为了方便,在社会上每个人都有他的信用,这就是信。”
  “完全正确。”
  “那么?”
  “那么当一个权威者说了谎话,在你还没有印证之前,你是信还是不信?”
  我又被他将了一军!当然我会相信,那不正是他的意思吗?事实上,我们很少去求证无时无刻、不断吸收的讯息。而不论这些讯息的真假,只要我信了,都将成为“我”的一部分!
  多可悲啊!我们自认为知道的事,究竟有多少是真呢?不知道!又有多少是假的呢?同样不知道!那么我们知道些什么呢?每个人随时随地都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博学广闻,不管对某一件事物知道多少,都要发表一些意见。
  有一个计算机界朋友的父亲病重,一大堆高级知识分子群聚一堂,讨论善后事宜:
  “我建议火化,比较符合环保。”
  “我不赞成,我见过火化的过程,人烧得坐了起来!”
  “啊!”女仕们吓得缩成一团。
  “人死了哪里有感觉?”
  “又不是你死,你怎么知道?”
  “不必讨论了,我反对火化。”儿子表示意见了,他人只好休战。
  “寿材该用楠木,贵一点,但是可以用很久。”
  “不,樟木可以防虫,台湾是热带,虫多。”
  “寿衣呢?穿长袍马褂,还是西装?”
  “当然是长袍马褂,中国人嘛!”
  “现在有哪个中国人还穿那个?老伯到阴间去了,怕连换洗都不容易!”
  “衣服无所谓,鞋子才重要!”
  “鞋子有什么重要?”
  “一般人都穿布鞋,其实,据风水专家说,布鞋发不起来。”
  “我不相信,难道只有穿皮鞋才能发?”
  “当然呀!不然为什么中国人过去落后,现在比美国人还有钱?”
  “那也说不通呀!难道现在美国人改穿布鞋了?”
  “你别笑,我这是听一位权威的风水专家说的!”
  “什么鞋子不打紧,鞋底一定要衬一张白纸才是真的!”
  “衬一张白纸?做什么?”
  “老伯回来时,脚下才不会发出声音!”
  如此这般,这些高科技的知识分子,决定了土葬,用樟木,穿西装皮鞋,而且鞋底垫了一张喷墨打印机用的白纸,因为根据实验,垫了这种纸,走路时声音最轻!
  如果读者认为我描述得太夸张,不妨想想天天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些事,谁没有听过哪些菜吃了可以防癌,哪些吃了却能致癌。他人的言论有时我们未必同意,可是同意与否是一回事,这些讯息已经进入我们的经验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当人天天受到某一类讯息的不断轰炸,时间久了,不是疲累了不能再争,就是习惯了,自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年事较长者,去大陆时,一定曾经在无意中,“共匪”两个字脱口而出。说这两个字的人,不见得憎之如匪,这只是一个习惯概念,一开口就流了出来。
  有什么概念不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呢?我们的信与不信,有哪一件不是在环境的影响之下?这不正说明了想控制别人思想行为的人,无一不想主控环境,把他们的意见变成环境的一部分。然后,人人都说着与他同样的话语,美其名为“人民作主”!
  仔细想想,人有多少自由?又有多少思维?自由只是在环境授权下的极限,有谁能想到他所无法想到的事物?环境给人什么讯息,人就只能想到什么!当第一次革命者说:
  “人生而有人权!”人人耻之笑之,认为此人神智不清。
  当环境改变了,权威者说:
  “人生而有人权!”
  同样一句话,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不久,人人都说:
  “人生而有人权!”
  这就是自由思维,至于什么叫人权?因为环境没有提供这些讯息,就不会有人去想它!所谓的“人有想与不想”的自由,正确地说法应是人有高呼“人生而有人权”,与不高呼“人生而有人权”这两种自由。
  但是,如果有人说:
  “人生而没有人权!”
  自由的捍卫者马上出动了,人人起而攻之!真有“自由思维”的人应该想一想了,这能算自由吗?人有权选择高呼人权的自由,也有不高呼人权的自由,甚至于有被攻击的自由,但却没有否定“人生而有人权”的自由!
  在理智层次中,信念力的积累是量变,信念力改变成能量,则为质变。量变的结果,信念力决定了思维。理智行为是个体突破小我极限,向大我融合的过程。人的理智是一点一滴地积累而来,由量变到质变,最后回归宇宙的本体。
  禅宗是中土的易理、老庄思想与佛教传入的最高乘境界,三者相结合的结果,宗教必须带着一些神秘的色彩,否则不能吸引一般的信徒。而禅宗的大德们已经透彻地了解了真如,与释迦牟尼佛、老子、庄子一样,都已到达了宇宙无你无我的无际本体。
  当后学怀着虔敬的诚心,问禅师:
  “什么是佛?”
  怎样的回答才是最理想的回答呢?
  “是宇宙本体。”后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是宇宙?
  “是人生真实。”后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是人生?
  “是生命象征。”后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是生命?
  能再问下去算是不错了,相信多数人听了,会“啊”的一声,了不起再加上:
  “那又怎样?”
  要说不怎样!行吗?否则还能怎样?
  万一有一个人听了,高兴地欢呼:
  “啊,多了不起啊!我回到宇宙本体了!”
  这不是正宗的神经病吗?
  这就难怪禅师们挖空心思,说:
  “狗屎是佛!”
  再不然拿起棒子就打!多么惹厌的家伙!叫老衲如何回答!
  能有人发心起愿求证真如,在滔滔人海之中,已大是不易。宗教是追求的第一步,果真走入宗教之门,也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步。已经到了坦途,回望来处,要后学能继续追求而又不至于停留中途,委实首尾两难。
  不能道破,原因之一在于禅师们概以直观经验体认到宇宙真实,当时知识并不发达,对概念与现实的关系尚不了解。唯有不藉文字语言,而用直观法。然而所认知的却又是绝对的理性,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法门,才能让人洞悉人生与宇宙的真相呢?
  原因之二,禅不是知识,知识人人可得,人人可用,得之用之不过为了生存。如果从禅的认知又回到知识界,何不饱读各种知识罢了!所谓的知识不过是世人对事物表象一些肤浅的认知,说来头头是道,却与真相背道相驰。
  原因之三,禅不是宗教,宗教是人失望于知识之际,企图在另一种体验中,追求人生真实。这种体验对宗教来说,是对某一超越的能力寄以信念,人心由此获得平安。获得平安并不代表已经认清楚了所获得的平安,其真实究竟是什么。
  原因之四,人对人生之追求是基于未知,未知是一种神秘的现象。在追求不力、实际真相未得之前,一旦神秘性消失了,人的好奇心也将随之而去。已得知真实的大德,都不敢轻易地打破这种神秘情结。事实上,若要追求,真理也是永无止境,即令在理性的认知下,仍然有重重帏幕悬挂眼前。保持着神秘,不断地追求,懂得越多,走得越远。走到哪儿,就会有那儿的认知,又有什么好说的?
  说穿了,宇宙就是生命的本源,也是一种生命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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