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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智慧之旅-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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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扫地、擦桌子的要求和军队中内务检查差不多,我随时检查,随机查看,只要有一次两次不合格,我就会劝他不要再学下去了。
  教学生要有原则,同是传道、授业、解惑,也要把“道”清清楚楚地宣示明白。我将“白鹿洞书院学规”刻了一面座右铭,作为我教学的指针: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
  学者学此而已。
  其所以学之序亦有五焉,具列于左: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右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
  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具列于左: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修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右处事之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右接物之要。”
  在新店时,最多曾经有十多个人跟我学习,就像夫子所说的“有教无类”。可是我不收束修,成立了一个公司却又不事生产,人一多,便难免开支浩繁。每个月的生活以及营业税金,总要十几万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次来都兰,经过了筛选,只剩下五位。有王传宏,封家麒,刘金福,沉德昌和沉冰玉。此外,谢振孟仍住台北,他一时无法离开工作,便每周坐火车来台东上课。
  学生们来来去去,我没有速成的计划,也不打算教导一些应景的工匠。我们固定每周上一天课,举凡生活琐事,家国大义都是俯手即拾的课题。但是有两本经书,却是我教学的入门概要,那就是《金刚经》与《六祖坛经》。
  在大陆上,我教学三载,由各种观念入门,结果是失败了,学生们私心仍炽。这次我以《金刚经》作为“认识”的主题,让大家能充分体会到个人生命与群体生命的依存关系。《金刚经》是纲领,讲完了便讲《六祖坛经》。《六祖坛经》是细目,一点一滴,无不射向人的私心。即令学生们一时还不能明心见性,也要心中有觉,念中能悟。
  佛经讲完了(在新店开讲,到台东讲毕,共讲了一年多),就开始老子的《道德经》。我一边讲,一边准备讲义,后来由时报出版,即《老子止笑谭》。
  这时,为了协助叶乡长建设地方,我们向台东政府提出了以发展软件工业为主的“都兰计划”。不料这个计划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一时之间,我们又成为新闻人物。
  我很清楚,在台湾,计划永远是计划,人人所问的都是“牛肉在哪里?”谁会关心如何养牛呢?可是叶乡长是位可敬的有心人士,我之愿意来到这里,接受他的协助,正是因为他是个有心人。事实上,对任何养牛的人,我都保持着几分敬意。
  我住在都兰两年多,我们仅互相请吃过一次饭,平时很少来往。我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客套,但是也要有这种有远见、量大气宏的识者!不论怎样说,我是免费住在他的家中,而他们一家人却不得不挤在街头狭小的房子里!
  媒体曝了光,各种奇怪的报导都出笼。有一天,院子里出现了一位脚踏拖鞋的老外。他名叫艾迪,太太是中国人,已在都兰定居多时。
  他是法国人,以往做过律师,后来因与雇主意见不合,退出了是非圈,开始追求人生的真谛。他到过印度学佛,也曾在斯里兰卡学中国针灸,并曾主持过一项国际性的针灸会议。他有心于中国文化,但除了吃中国饭菜(他还是最喜欢法国菜)外,还想学中国语言文字(写有国中生的程度,听则不及小学程度),却不知如何入门。
  为了他,我改用英语上课,也正好乘机学学英语。
  艾迪非常用心,由于我们的讲义还是中文,他不得不在上课前勤查字典,下课后回去整理笔记。其实他对语言文化的追求倒在其次,主要还是人生的问题。回想当年在巴西,我也曾与那些西方的知识分子,共同徘徊在无所适从的人生边缘。
  自从十九世纪,科学界宣称上帝死亡以来,西方崇尚人文的知识分子,既难从《圣经》中寻得源头,又无法接受物竞天择的残酷事实。科学是一种有效的实验方法,不幸的是,人类却不是理想的实验对象。
  心理学兴起了,可是就像太早摘取的葡萄,入口还是酸涩不堪之际,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将它迎进了科学的殿堂。佛洛依德的梦境原本是一种人体的潜意识现象,过于重视的结果,早期心理学便成为精神分裂的前驱。
  在哲学上,几千年的唯心、唯物之争消声匿迹了。在政治上,资本主义与共产思想分据了地球上的政治实体。但谁都没有想到,真正改变人类社会的却是地球表层之下蕴藏的大量石油,能源加速了生产,生产催化了经济。几乎在一夕之间,这个世界由物质的泛滥,感官的迷醉,急剧地迈向知识爆炸,导致信息时代的崛起!
  人呢?一个新知接着另一个新知,一波的变化又引起另一个变化。人宛若一叶丧失了方向的扁舟,无助地漂浮在无边的大海上。勤劳的学者好不容易在早上有了一点心得,还没有等太阳下山,新的事物又呈现在眼前。
  性解放了,学校家庭成为理想的实验室,保险套变成了五彩缤纷的气球。夫与妻不时讨价还价,男与女眼波一转即共效于飞。以往曾是十恶不赦的犯罪模式,现在连中小学生都在“学而时习之”的校园中,集体玩起了各种成人游戏!
  失去了神秘、憧憬、追寻的过程,性还剩下什么呢?男人女人,大人小人都力求在自己的感官中,追求那永远得不到的谐和共鸣。身边一个一个的伴侣不停地换下去,人与人之间可以共享的私密越来越少,少到身心都淡淡地,薄得如同一层六月的水汽。
  政体自由了,在重商的导向下,自己至上,金钱第一。每个人都高举着自己的诉求,只有自己才代表真理正义。利益既得的国家捷足先登,占有了土地、能源、矿产等资源。又藉技术、专利、资金等扼制了后继者的商机。更狠毒的是教育,美其名为培养人才,实际上却吸收了落后国家的人才资源,给他们洗脑,赠送他们自由竞争的观念。最后,穷困无能的国家永远不能翻身,任由强者为所欲为。
  在资本挂帅的巨纛下,利益就是力量,力量所至,金石为开。在同一社会中,没有力量的弱者就变成了博物馆中的样本。嫌贫爱富的新贵族们在“人权”、“自由”的巧妙伪装下,国家民族的观念荡然不存。
  思想变得虚无了,没有一个人能批判别人的对错,音乐、艺术、文学无一不是以商业利益为追求的目标。而最容易达到目的的手段,便是先利用媒体、宣传颠倒是非黑白。等着社会大众丧失判断力,最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时,成者自然为王!
  是谁最容易丧失判断力呢?当然是社会上最不具判断条件的人。一种是白痴,他们也不需要判断,另一种则是儿童、青年,他们除了学习、模仿外,根本不知道如何判断。于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扬弃了“理性教育”,代之以“爱的教育”,居然也蔚为时尚。在新教育下,放纵一无所知的青少年的感性,鼓励他们唯我独尊的私欲,自由思维、自由抗争,最后一个一个都成为物欲世界的忠诚仆人!
  因为人性的特质,人在判断力形成之前所经验的一切,就是他们适应的基础。当一个社会上,成年人唯功名利禄是问,青少年自然以生理感觉挂帅了。这时野火方起,想控制火势尚且不及,再一煽火加油,立刻燎原。
  家长有钱,青少年口袋当然不空,有了钱,唯一的乐趣就是购买。既然没有判断能力,分不清事物的好坏,行事也就全凭印象。广告最多者,印象必深,销售也越成功。于是,一种新的广告文明诞生了,其特色是只重包装而忽视实质。在广告文明下成长的青年,大脑中除了声光色相,其它的一概不知。
  这并不表示说,他们相信广告,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相信!他们也是广告的产物,举凡接触的环境,学习的对象,认知的事物,生活的指针等无一不是精密包装下的商品。他们不能缺乏广告,那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孔道,也是他们即将投入的远景!
  这种现象与在威权统治下成长的青年,情况又有什么分别?不同的口号,不同的利益分配,不同的手段,但是同样地洗脑,同样的效忠,也同样的排除异己!唯一的不同是现在还来个“民意调查”,以检验洗脑结果。
  青少年成长了,进入了社会,他们的意识型态仍然是以表象为主。谁都没有主见,但是谁都紧紧抓住一种自己所不了解的观念。因为自卑所以自傲,因为无知极端自私,他们习惯于接受谎言,万一有人告诉他们任何真相,他们也一概视作谎言!
  年轻人成长了,社会菁英就是他们,他们的经验又成为下一代的教材!当反对的人声音消匿了,当文化的内涵成了叹息,人还保有几分见识?
  三年之疾,尚需十年之艾,就算我知道艾迪需要的是什么,我也不能仅仅只给他一个简单的答案!因此,我一方面由文化史讲起,讲到社会现况。另一方面则由物理下手,专门讨论人的认识与理解。综合性的认知,则谈人的思维,概念的结构,层次的演化,最后才是形而上的各种看法。
  直到一九九四年底,我们准备北返,在台东上最后一课。艾迪把所有的书及笔记都带来了,他无法相信这最后一课,能够满足他满心的疑惑。
  我把《智能学九论》的层次论(四-处暑中有说明)讲完了,黑板上留下了一个金字塔图形。那是解释人生现象,从宇宙进化至今,由数量众多的基层物种,因量变而质变,排列组合而成一层层的结构。上层数量少而功能比较复杂,是由有生命进而有感觉的生物,再进而为有概念认知及思维的人类。在金字塔的顶端画的是一个问号,我说:
  “该讲的都讲完了,各位有什么问题?”
  “我有。”艾迪指着金字塔上的问号说:“朱教授,这个你没有解释。”
  “是吗?”我故意卖个关子,教学的目的是要令学者印象深刻。没有悬疑,人不会动脑筋深思。不加深思,任何答案都只是些早已熟悉而无认知的概念而已:
  “那不是两年多来,我反复不断解释的主题吗?”
  “没有。”他一面翻着笔记,一面说:“我想过这问题,你没有说过。”
  “你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用概念表明过,是吧?”
  “是的。”
  “好吧,你不妨把这个问号当作X,那么你又要问了,X代表什么呢?其必要条件是功能高于人,数量少于人,进化的时间晚于人。又因为量变质变的结果,这个X不再依附在一机体上,而且在金字塔所有的基层之上。这是层次论的基本定义,同意吧?”其实这种说法,我已经一再重复了很多次了。
  “同意。”他想了一想,若有所思,是时候了。
  “那么,在人类思维之上的,涵盖所有进化的历程的,在中国人谓之为‘天’,有人称之为‘神’,‘佛’,‘自然’。在科学昌明的今日,我们称之为‘宇宙’,‘真理’,‘秩序’。至于到底是什么名称,又有什么分别呢?”
  “啊!”艾迪恍然大悟:“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为什么你不早讲呢?”
  “你想知道的,只是这个概念吗?这个概念谁不知道呢?连小学生都能告诉你呀!重要的是这个概念形成的过程,不要忘了,人生是过程,不是结果!
  “有谓条条大道通罗马,如果不谈条条大道仅谈罗马,那就成了宗教、神话。我告诉你的是通往罗马的大道,已经走在大道上,不必管罗马叫什么名字吧!”
  在工作上,我是退而不休,隐而不没。在新店时,我们将中文系统卖给诠脑,他们生产了小袋鼠,我们进帐一百多万。小字库也曾卖给芙蓉坊的林俊尧,得款数十万。最大的一笔生意是来自NEC 的技术转移,前后共是四百万元,有了钱才得以逍遥山林。
  台湾的NEC 公司虽然规模庞大,但一向以替日本母公司销售产品为主。自从白惠方做了技术部的经理,就一直想自行开发一些软件,以为国人争一口气。
  谢振孟曾在NEC 工作,在他介绍之下,我得以将聚珍字库的设计技巧,全部转移给他们。来到都兰后,有一天,一位年轻人林祺信来找我。他说想设计“个人资料助理”(PDA) ,希望我能在技术上支持他的计划。
  我虽然退隐了,见他不远千里而来,而且态度诚恳,提出的计划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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