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号星球-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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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定要去那个地方才能离开。」阿十不耐烦地回答。
「好吧。」女人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对了,你从后门离开吧,别让人
看见你来过我这里。」
「妳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任何人。」虽然阿十这么
说,但还是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确定阿十已经离开蝴蝶之馆后,女人才松了口气。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阿十有交易,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找到离开第
四号星球的方法。她知道有太多人想要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但却连一步也
踏不出去。
现在她手上握有希望,却不想把希望分享给别人。
一边想着离开时的快乐,一边打开蝴蝶之馆的大门,她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她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只要一想到只要再过五天她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动。
「嗨。」韩濯的脸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出现。
「你……你。」也许是因为太惊讶了吧,一时之间她无法凑出一个完整的句
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要进来参观吗?」
「我找在阿十。」韩濯说。
「阿十?」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心脏大概会漏跳很多拍吧。
她不知道韩濯怎么会到她这里来找阿十,难道是因为韩濯已经知道了她和阿
十的交易?还是她不小心留下了什么破绽让韩濯知道阿十来过?一时之间闪过很
多念头,但是她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谁是阿十?」
「抱歉,我忘了这里的人没有名字。他是一个个子不高,可是有一双金色眼
睛的人。」韩濯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慌张,他指着对面的商店,「里面的那个人告
诉我有个很像阿十的男人进到蝴蝶之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原来是对面的人告诉韩濯。
她在心中喘了口气,「我是有见过这个人,但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韩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自从上一次将他从水里拉起来之后,阿十又像是从第四号星球上蒸发了一
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几天之中,他试图去寻找阿十,但向街道上的人询问有
关阿十的任何事情只能得到一脸茫然的表情。
彷彿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阿十。
没想到回到下公车的地方却给了他一线希望。虽然同样是没有找到阿十,但
至蝴蝶之馆的女人知道有阿十这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去记忆以前和阿十除了同事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关系,他只
知道他现在非常、非常的想见阿十。
虽然说不出理由,可是他有一种要是找不回阿十,他就再也见不到阿十的预
感。
这不吉利的预感让他感到十分的悲伤。
就像是那天他放开手让阿十离开他的双手臂弯的同时,感觉到心中有某种东
西被狠狠切开来,痛得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韩濯的表情在女人的眼中看来只能用失望来
形容。忽然,她想起那阿十交待他要丢掉的那几样东西,「对了,他留了一些东
西给你。」
「他留了东西给我?」韩濯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等一等,我拿给你。」女人关上门没多久之后,又拿了一袋东西走出
来,她把东西交给韩濯。
「这是什么?」韩濯刚要打开袋子就被女人阻止。
「请你带到别的地方在打开。」
「喔,真不好意思。」韩濯点了点头,低声地说了谢谢。
女人没等他说完谢谢就关上了门,好像是不愿意见到他的样子。韩濯也没有
太在意女人的反应,他拿着那个袋子走回他挑选的那栋房子里。
他打开袋子,有一股味道从袋子窜了出来。
韩濯很确定那不是活着的人所认知的「气味」,因为他闻到的不是臭也不是
香,而是一股很旧的气味。韩濯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第四号星球上闻到的气味
代表的是年纪,不同年纪的东西会有不同的味道。
他伸手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其中一样是上面沾满了灰尘的光碟,这样东西似曾相识,让他有一种怀念的
感觉。韩濯很确定自己曾经知道这片光碟是做什么用的,可是他现在却一点也想
不起来。
把光碟放到一边,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大叠的纸。
正确的说,那是一大碟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子。
年纪不会超过十岁,头发的发尾只要稍长一点就很容易卷起来。仔细看的
话,可以发现她的眼睛和韩濯很像,而且有同样的颜色。
这些照片让人十分的怀念,韩濯可以感觉到像是温水流过四肢的那种温暖。
和他看到装快乐记忆的瓶子时感觉到头疼欲裂不同,他只觉有一种安心和熟
悉的感觉。他将照片一张张分开放在桌面和地板上,拼成无数个对着他笑的女
孩。
韩濯决定把这些照片全部贴在墙上。
※
阿十离开蝴蝶之馆后就在街上散步。
决定将这与韩濯有关的事全部都忘记之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情应该会是乱糟糟的一片,但出乎意料之外,他却只有些
微感伤。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不会再见到韩濯而感伤。
真是奇怪。
他并不是不恨韩濯了。
只要一想起韩濯这个名字,他仍然会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紧抓着他的脖子。
甚至在他路过商店,看着玻璃橱窗的时候都能看见自己的脖子上有身陷的凹痕。
灵魂强烈的反应着他心里的恐惧,这恐惧将伴随着他一直到永远。
但他同样也不想离开韩濯。
他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明明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皮肤,却可以在韩濯的臂
弯里灼烧。他可以从韩濯身上感受到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连亲人都不曾给予过
的关心。
来自母亲家族的血缘让他能看得见灵魂,却也让他变得很不幸。他对韩濯说
被母亲杀并不完全是谎言,只不过那不是阿十本人的经验,被母亲杀死的人是被
阿十冒充的人,夏禹──也就是阿十的表哥。
夏禹因为他本身的通灵能力被夏禹的母亲所畏惧,最后在精神异常的状况下
用斧头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阿十的母亲也有通灵能力,所以对阿十也能通灵并
不觉的意外,但阿十的父亲知道之后却抛弃了他们母子消失无踪。
不只是本身的不幸福,阿十看过太多不快乐的灵魂。他希望他的人生毫无遗
憾,然后就像大部份的人一样沉睡不醒。但死亡来得太过意外,强烈的死亡印象
让他醒了过来,然后再也无法睡着。
但当他感觉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打从心底的关心,他却感动的想哭。非常单
纯地,没有任何掩饰地表达出真诚关心。
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乱的韩濯。
把他的人生导回正轨的也是韩濯。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离开第四号星球,在
韩濯的面前彻底的消失。
虽然他会失去一部份的感动,可是也不必再恨韩濯。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升起。两个月亮以不同的速度在天空
滑行,慢慢地接近交错而过的时刻。在不知不觉之中,阿十走到了韩濯选的那间
房子前。屋里的灯光亮着,那表示韩濯还在里面。
阿十在房子对面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手环着膝盖,呆愣地看着透出光亮的
窗户。
他很想敲门然后走进去跟韩濯说个故事。
不是真实的故事,而是他自己写的快乐结局。
可是这个故事怎么会快乐呢?这个故事的结局在他见到韩濯的一瞬间,就决
定好是个悲剧。
所以他只是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在屋子里、他看不到的韩濯。等到太阳在
次升起,所有的一切都会像是梦境一样烟消云散。
带着所有的快乐,所有的悲伤……
正当阿十想起自己应该要离开的时候,门却在此时打开。韩濯正把最后一张
照片贴在门上,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把门推开。
「糟糕。」韩濯弯下腰去拣掉在地上的照片。
阿十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要逃跑,他慌忙地站了起来,心想着只要躲
在暗巷里,应该不会被韩濯发现。
那一瞬之间,每一条暗巷都离他好远好远。
他想逃时已经来不及,韩濯已经抬起头来,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谁也逃不了。
「嗨。」阿十只能举起手,尴尬地挥了挥。
「阿十?」韩濯的表情从不可思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到满心的欢
喜。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命运开了一个玩笑。
阿十原本只想静静地告别韩濯,把这个故事结束。可是他在看到韩濯的那瞬
间,心中突然有一股冲动──他想留下韩濯的温暖。
用那双手再抱紧他一次。
然后就永远死心。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走。」阿十拉着韩濯往屋子后走。
「去哪里?」韩濯虽然有些疑惑,可是也没有阻止阿十拉着他跑。他发现自
己很喜欢阿十抓着他的手的感觉,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去黑色河流。」
深黑色的水流仍然缓慢地流动着,和他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但他第一次
见到时完全不了解水面底下有什么东西,现在他明白了,在看到的时候不自觉地
产生些微地恐惧。
「这里……」韩濯有些艰难地开口。
「只要在黑色河流最靠近水面的地方,灵魂也很像活着的人一样感受疼痛、
冷热的地方。」阿十拉着韩濯走进水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
韩濯的话还没说完,冰冷的水就钻进了他的嘴里。
阿十的手紧握着他,慢慢地往水里沉。
从岸上看起来是黑色的河水,一进入其中才发现是透明的蓝色。这一次他们
停留在离水面不太远处,光形成块状在他们的周围慢慢地往水里掉落。
阿十金色的双眼注视着他,带着一股魔力将他的视线紧紧抓着不放。
他没办法别过头,而且他也不想移开视线。
水虽然冰冷,但阿十的手却很温暖。
韩濯并不知道,对阿十来说他的手也是同样的温暖。
抱紧我。
韩濯愣了一下,他很确定阿十并没有张开口说话。
抱紧我。
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听起来好像是透过簾幕传出来的声音。
包含着浓浓的渴望。韩濯很确定那是阿十的声音,可是不是用耳朵听到的,
也不是真正存在的声音。
那是阿十心里的声音。
没有理由地,他就是知道那是从阿十内心发出来的声音。
韩濯伸出手将阿十拥入怀中。
炽热的温度从怀中扩散开来,在他们旁边的河水几乎要沸腾起来。他们没有
用语言交谈,只是不断用手指触碰对方。手指在彼此的皮肤上游走,应该已经感
觉不到痛的皮肤却觉得刺痛。手指经过之处就像是在灼烧一样的疼痛。
韩濯闭上眼,手指像是有自主意识地滑过阿十的脸,记忆着眼睛的模样、鼻
子的模样……将每一寸肌肤上的伤痕都记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有和女人或是男人做爱,可是他可以很肯定
的说,这些触碰远远超过他活着的时候可以感觉到愉悦和颤慄。眼前闪过红色的
火花,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穿透了灵魂,直到内心的最深处。
那感觉是至高无上的快乐。
却也同时带来浓浓的哀愁。
那感觉就像是在道别,让他万分的感伤。
彷彿放开手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
黄金色的麦田上,夏禹和席恩从两具白色的棺木里爬了出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些傢伙要把我们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