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战场归来 -唐师曾-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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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这一说法称礼拜日),正好与巴格达的 “六三革命”节联在了一起,为此,我还与村田打了赌,可连响两回警报,却一无所有。
大约凌晨2点30分,我第三次被凄厉的警报声吵醒。我将头钻到枕头底下,认为这次 还是“狼来了”,电话铃又响起来,听筒中一个男人用英语命令我闭灯、关水,迅速隐蔽。 我摸黑爬上阳台,可特拉维夫全城仍是灯光灿烂。我返回房内拉上落地式大窗帘,这样可以 避免炸碎的玻璃横飞。我抄起莱卡、戴上钢盔重新返回阳台上,俯瞰沉睡的城市。
城市中的灯光一片一片地熄灭,我感到肾上腺素直往上涌,心脏狂跳不止,我正面临我 职业记者生涯中最富于挑战的几分钟。我不知道我能否坚持下去,不知道能拍到什么东西, 我只是尽量地深呼吸,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正北方一条火龙腾空而起,直冲夜空,待升到 一定高度突然消失。几秒钟后,再度出现。继而传来两声沉闷的巨响,楼板跟着一抖,“飞 毛腿”真来了!强忍住袭来的恐惧,我哆哩哆哆嗦接下了莱卡相机的Β门。
我从防火梯跑下一楼大厅,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往日经历过的兴奋与刺激再度回归到 我的全身。这里空无一人。门口竟没有出租车。两位背尼康的白人拒绝我的搭车请求,绝尘 而去。我只好重新跑回大厅。这时迎面跑出一个法国人,先用法语,后用英语问我看到了什 么。我说,开上你的车,我知道在哪儿。
出饭店北行,迎面撞上一队消防车,我们紧随其后,更多的消防车救护车闪着红黄蓝色 的警灯汇入我们的队伍。
空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自来水管爆裂,水流四射,大卫—本古里安街路中央有一个直 径七八米的弹坑,几辆汽车已烧作一团乌铁。数名消防队员正用水龙灭火。四周的房子已被 炸塌。我身后一辆崭新的Oldsmobil牌车被炸坏的水泥预制板砸破了车顶。牵着德国黑背军 犬的工兵救护队在废墟中寻找受难者。
附近没有灯,只有消防车顶上的探照灯和乱成一片的手电光,红黄蓝各色警灯闪烁不 停。士兵的军车首尾相连形成路障,上百名身背Μ—16步枪的志愿者手拉手配合军警将所 有记者赶离现场。救护队员将五名轻伤员抬上救护车,我冲过去,消防水龙喷出的水弄了我 一身,一个士兵几次用手挡住我的闪光灯,气得我破口大骂。一位呼呼大喘的大白胖子指手 画脚地指挥灭火,满头白发在夜风中飞舞,竟是以色列住房部长阿里尔·沙隆。
路边一对可怜巴巴的老人用防毒面具遮住脸,求我别照了。一条壮汉朝电视记者大吼: “告诉萨达姆!我们要扔原子弹,炸得他屁滚尿流!我们自己打,我们不用美国人!”
这是一周来伊拉克导弹首次攻击拉马特冈,也是弹头第三次落入该城。共有5座住宅被 毁,150座受损,26人受伤,无人死亡。被毁的建筑物包括缅甸使馆。这是犹太安息日凌晨 首次遭受的攻击。
对于以色列的反应,外界一直颇为注意。上周公布的民意测验表明超过70%的市民主 张克制。以色列总理沙米尔今晨亦在收音机里发表讲话,表示以色列对此次袭击仍将克制。 可如果伊拉克使用化学武器,后果可就难料了。他指出,过去五次“飞毛腿”袭击每次都仅 发射一枚导弹,说明伊拉克的发射能力已大为减弱。到目前为止,“飞毛腿”导弹已使⒋名 以色列人死亡,270人受伤。
一位住房被毁、名叫Rondi的男子说,警报响后约一分钟他看到四面墙壁都向内压来, 玻璃碎片向四面横飞,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尽管房子塌了,可自己仅仅是手臂受伤,还 算幸运。在现场协助救护韵一名女军人说,这次袭击十分万幸,因为该区不少居民已离家出 走,大多是空屋,故只有26人受伤。
我找了辆出租车赶回希尔顿饭店,甩掉鞋赶紧冲胶卷。趁显影之机,写了篇《飞毛腿袭 来之际》的短文,送到新闻检查处。再跑回房间,用湿淋淋的底片放传真照片。摄影部值班 室听说此时我仅剩一张涂塑传真相纸,命令我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
我拎着传真机和水淋淋的10寸传真照片跑到新闻检查处,要回审定的《飞毛腿袭来之 际》文字稿,传往新华社巴黎分社,等到穿军装的以色列新闻检查官在我的送审照片上盖完 审查章,北京新华社摄影部的林川、袁满已要通了我。我装上图片,只听袁满大喊一声: “调幅120转,开发。”湿淋淋的图片甩出的小水珠在桌上画出一条线。我抓起另一台电话 向林川口授了图片说明。林川指示:战争已拍得差不多了,要注意巴勒斯坦人居住的被占领 土。
发完照片,已是早上5点钟。我收起传真机,将两卷彩色负片交给新闻中心的小姐,请 她帮我冲一下。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天一亮好去被占领土。爬上楼才发现,刚才放完照 片忘了关放大机,湿淋淋的底片已烤得打了卷。
早晨,据官方说,昨夜发射的“爱国者”拦劫“飞毛腿”导弹没有成功。
17.戒严中的加沙
夜幕降临的时候,泊在岸边的渔船上
灯火在空中摇曳,主宰了夜,隔开了海。
——史帝文斯
加沙( Gaza )位于以色列南部,靠近埃及边境,濒临地中海,是以色列重要的海上门 户。“加沙”一词为迦南语,意为“强有力者”。18世纪末,拿破仑远征埃及时,曾由此攻 打巴勒斯坦北部的战略要地阿克。加沙城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由迦南人建造而成。是世界上 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希腊文化鼎盛时,这里成为传播希腊文化的中心之一。在公元初的几个 世纪里,这里的学校被认为是讲授哲学、修辞学和讲演学最好的学校,甚至希腊学生也来这 里留学。加沙土地肥沃,淡水充足,四周果园环抱,产葡萄、香蕉、野无花果、柑桔和橄榄 等。加沙城附近长约40公里、宽6公里~8公里,面积约 300平方公里的地区,称“加沙地 带”。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即“巴勒斯坦战争”后由埃及管辖,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即 “六日战争”后被以色列占领。加沙地带的居民以巴勒斯坦人为主,还有少量以游牧为生的 贝都因人(Bedouins,阿拉伯地区和北非沙漠地区从事游牧的阿拉伯人。“贝都因”阿拉伯 语意为“住帐篷的游牧者”)。1978年,萨达特与贝京达成埃以停火,以色列 宣布加沙自治,但至今未履行诺言。
2月4日,以色列政府同意允许部分记者进入戒严的加沙地带。我和《东京新闻》的松 川贵、吉冈逸夫、印尼 Tempo杂志的塔安菲特及香港《亚洲新闻》的袁国强合租一车前往加 沙。
出特拉维夫南行,沿途可以看见成群的“爱国者”导弹群,挖土机正在构筑新的发射阵 地,天空不时有UH—1H休伊武装直升机掠过。公路上偶尔可以碰到运送轻型坦克的轮式运输 车。右前方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正向加沙方向飞去。
在加沙地带入口,已经有二三十位各国记者聚在岗亭旁等候办理进入加沙的手续。这里 有一家设在面包车上的快餐店,价格贵得惊人。我买了一块类似三明治的饼和一听可口可 乐,竟要了我40个谢克,合2O多美元。等得无聊,台湾《中国时报》的王丽美小姐索性与端 M—16步枪的以军合影。一位名叫阿米尔的以色列兵缠着王丽美要通讯地址,“因为这是头 一回与姑娘合影”。看到我对步枪很好奇,阿米尔干脆摘下自己的“加里尔”让我过过瘾。 这种仿制美国M—16的新式步枪具有极好的防风沙性能,口径与M—16一样,也是5.56毫米, 而美式M—16自动步枪是60年代后开始装备美军的一种小口径步枪,它集中了许多步枪在结 构方面的优点,口径小、初速高、零件少、重量轻、杀伤力强。目前,小口径步枪已成为步 兵武器的发展趋向。以色列军队装备的步枪主要是M—16和以色列自产的加里尔。我国通用 的“56”、“63”步枪是苏联卡拉什尼科夫步枪的改进型,与华约集团一样,口径为7.62 毫米,其中以AK—47、AK—M式最为著名。
在数辆装有四米多长鞭状天线的军用吉普的护卫下,记者车队进入神秘的加沙地带。路 边是一望无际的桔子林,三个穿黑袍的巴勒斯坦妇女坐在一辆驴车上,车上装满了成筐的桔 子。路中央,两个贝都因儿童赶着一群脏兮兮看不出毛色的瘦羊。几乎看不到行人,四处全 是开着近光灯疾驶的军车,汽车风挡上装了铁丝编的防护网。左前方有一座清真寺,孤零零 隐没在桔林里,旁边是一群骆驼,还有一人多高的仙人掌。
我们的车队始终以100公里的时速飞驰,听任两侧景色转瞬即逝。《东京新闻》的松川 贵请求司机开慢点,好饱览秀色。司机说不行,我们必须紧随车队,否则会有危险。再向 前,成群的骆驼越来越多,司机说这都是贝都因人的,每峰骆驼可以卖1.6万美元。我当 时的感觉犹如鬼子进村,而我又是鬼子中的一员。
下午1点,我们抵达Nosserat小镇,这里的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头戴包了迷彩布的 盂形钢盔、平端M—16步枪的以军士兵。保护我们的几辆吉普封锁了路口,士兵跳下车,平端 加里尔步枪,叉开双腿,随时准备格斗。这里的墙壁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反以标语,临街二 层小楼楼顶的一个小窗户里,闪烁着几十双愤怒得冒火的眼睛,所有的巴勒斯坦人全被关在 家中。同行的香港记者告诉我,自海湾危机以来,加沙实行戒严,巴勒斯坦人由于不能离家 外出做工,食品来源基本断绝,每天三五小时的外出时间无法谋生。
为了更好地工作,我离开记者车,找到我刚认识的那位叫阿米尔的士兵,请求使用他的 军用吉普。阿米尔很高兴,爽快地让我挤进吉普随他们巡逻。吉普车内装有一部破旧得看不 出牌号的军用电台,叽里哇啦乱叫。阿米尔的紫色贝蕾帽塞在左肩章下,右手紧握横在膝盖 上的加里尔步枪,左手握着麦克风守护着车队。在我脚旁扔着一支加了榴弹发射器的步枪和 几听百事可乐。吉普车风挡和车顶架着铁丝护网,以防“恐怖分子”的石头。可以想象得 出,当恐怖分子的石块雨点般飞来的时候,阿米尔犹如是坐在一面擂得山响的鼓里。我和阿 米尔聊起创建以色列202突击队的前国防部长阿里尔·沙隆,他问我是否仇恨沙隆,我说我 讨厌他的残暴,但喜欢他的性格:诚实、勇敢、狂热地爱着自己的国家,还有他走险棋的军 事天才。以色列政府规定,18岁以上的高中毕业生必须服兵役,男子4年,女子3年。否 则无法找到律师、医生、工程师等好职业。阿米尔对自己的军旅生活很满意,他让我多拍些 照片,送给他在耶路撒冷的妈妈。
在埃尔伯利格,我亲眼看见一个黑衣人倒剪双臂被以军拳打脚踢地押进一间小屋。这里 的气氛更紧张。街头站满了端M—16步枪、持大木棒、身背无线通讯装置的以军士兵。这些 士兵除了头顶钢盔外,还穿了“凯福拉式”防弹背心,背靠背站立,在记者身旁环绕一周, 虎视眈眈地警戒着四周。我们脚下遍地是杂乱的石块和弹壳,可以想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 恶战。街上看不到行人踪影。
正当大家四处张望之际,突然背后飞来几块石头,我们纷纷四散隐蔽。一块拳头大小的 石块正砸在《东京新闻》记者松川贵右背上,疼得他“嗷”的一声怪叫。四名以军兵士扑向 飞出石块的树丛,我和加拿大记者乔紧随其后。翻过一堵矮墙,眼前是一大片静悄悄的桔子 林。一位以军士兵用枪点着我大吼,命令我退回到小镇中的保护圈里去,见我就是不动,摘 下自己的钢盔扔给我。以军不敢贸然进入桔林,我和乔在士兵保护下,退回到埃尔伯利格小 镇中心。以军的吉普车围着我们组成一堵车墙,车头向外,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突然,离我不远的一扇小门猛地打开,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阿拉伯人高举着一只活 老鼠,冲上街头,边跑边用英语大喊:“我们的生活不如老鼠,老鼠还能上街。”记者见状 蜂拥而上,但被以军驱回。我爬上一辆被炸毁的吉普车顶,用80~200镜头连按两张,3名 以色列士兵按住这个暴怒的巴勒斯坦人,将其推回到院门里,可他仍在屋里跺脚大喊:“我 们不如老鼠。”我紧张地倒回胶卷,藏在汽车的座位底下,生怕被以军没收。但以军并没有 找我们的麻烦,只是命令我们立即回到车上。我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