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内幕-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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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到自己的历史罪行丑事就慢得多了,有时悔恨交加热泪盈眶再也写不下去,经过
一番思想斗争后才又把笔拿起来。我想,军统特务的种种罪行,虽是“奉命而行”,
自己与对方并无私仇,但自己仍是有责任的;况且这些事不是一个人做的,也不只
是一个人知道,自己如果不写,别人也会揭露,因此不如自己交代出来。经过思想
斗争后,我的历史罪行便顺利地写了出来。
除此之外,我感到最难下笔的是那些很少人知道的事情,而且知道的人或是死
去或是不在大陆,便产生能不写便不写或能少写便少写的念头。为了写这些东西,
我的确进行过不少次的激烈思想斗争,常常弄得夜不成寐。但是我再一想,正是这
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更可有助于说明旧社会如何使人变成鬼,新社会如何来之
不易,于是勇气就来了。
我举几个简单的例子,便可以说明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到极点的思想。例如
戴笠死后,军统局分为郑、唐、毛三派,我既属毛派又是唐派,同时因手中掌握大
量公家财物,还与郑介民老婆瓜分财物。所以,在写到我拥毛倒郑时,所耍的种种
手段,我是边写边擦汗,因为那种事连自己也感到太见不得人。我为了讨好毛人凤,
竟去鼓动大批军统特务的遗属,在郑介民老婆给郑做五十大寿时去大吵大闹,同时
又去讨好郑的老婆,告诉她有上百名拖儿带女的特务遗属要来郑家吃寿面,吓得郑
妻一再央求我去劝阻,我才赶去把那群人挡回,这件事由我挑动而能两面讨好。
又如,我曾帮助毛人风把郑介民挤出保密局,由毛当上了局长。毛人凤则过河
拆桥把我从局本部挤出去,像充军一样把我弄到云南去。最后,他到昆明住在我家
一个多月,我几次准备干掉他。这在我来说,当时不仅轻而易举,而且所能够做到
不给人发觉是我干的。但由于自己当时站在反动的立场上,考虑到报私仇会影响公
益,没有适当的人能接替他,才没有动手。
还有,一九四五年间,国民党第六届中央委员会竞选中委时,戴笠自己不愿当
中委,而把唐纵、郑介民推举出来。唐纵当选后,我去向他道喜。可能是由于我在
讲话时太强调了戴笠自己不愿当中委而让给别人,唐听了有点不高兴,他无意中冒
出一句:“最后没有委员长的话,谁也帮不了忙。”他这话刚一出口,看到我当时
的表情不大自然,知道说走了嘴,又马上补充一句:“如果没有戴先生提出来的话,
委员长有意栽培也有不便,总不好凭空下条子,因为这不是派工作。”我当时对他
这种态度表示出不痛快,他也察觉了,便一再叮咛我,刚才的谈话不要向别人去说。
我虽满口答应不会说,可是一回来就一五一十告诉了戴笠,却不料竟碰了戴笠一个
钉子。他听完我的话以后,便恶狠狠地朝我说:“以后你别管这些事。我也不要听
这些。”这件事明明是在戴、唐之间进行挑拨,我当时还很得意,因为从戴笠当天
对我别的事都表现出很高兴,我便认为他是喜欢听这些话的。
这些为了个人升官发财所干出的丑恶勾当,反映出反动派之间勾心斗角、尔虞
我诈、两面三刀等等丑恶行径,在这里写将出来,或可起到反面教材的作用。
当然,我不是说我写东西就没有顾虑了。例如在一九四三年我亲自看到林彪在
重庆与戴笠往来时,彼此十分亲热,互称“学长”等等。但我在写戴笠时,曾提到
不少人,却不敢写林彪的名写。直到林彪死去、罪行被揭露之后,我才把这一情况
作了交代。又如江青、张春桥当年在上海与军统特务的往来,我虽知道一点点,也
是直到“四人帮”被粉碎后我才敢写。
有人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没写出来的?我的回答是:“现在没有存心保留什么。
如果有想不起来的事,将来我女儿美娟给我整理我的资料时,会把它写出来的。”
这个集子可能有不少缺点和错误,我诚恳地期待读者的指教和批评。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于北京)
军统内幕
附载:“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访新增补的政协委员沈醉
《人民日报》记者胡思升
中年以上的中国人,不少人都知道沈醉的名字。四十年代,他先后担任国民党
军统局少将处长和国防部驻云南区专员兼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特
务头目。如今,他以新增补的政协委员的身份出席会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
“感愧交集”。
沈醉十八岁参加国民党特务组织,二十几岁当上少将处长,亲自策划和执行诸
如捕人、刑讯、暗杀等特务活动,连他自己也承认这是客观历史事实。但是有一件
历史事实,解放后沈醉在监禁期间没有主动提出,就是在一九四九年十二月,眼看
我大军南下,蒋介石大势已去,他在最后关头参加了卢汉的云南起义。去年,我有
关方面经过调查,种种物证证实,沈醉在起义通电上签了字,发表了起义广播,并
亲笔颁布命令,要下属特务组织上交特务器材并到指定地点报到。根据党的政策,
沈醉本人的身份去年由战犯改为起义将领,并提升行政级别。沈醉对记者说:“这
次又特邀我为全国政协委员,我怎么不感愧交集呢?!”
去年年底,沈醉偕同他在大陆唯一的女儿沈美娟到香港探亲,成为香港以及台
湾注目的一件事。五十年代初,台湾宣布沈醉为“献身党国”的烈士,牌位“入祀
忠烈祠”,每月发给他在台湾的子女一笔抚恤金。出乎海峡彼岸意料的是,沈醉不
仅健在,而且偕女南下到了香港,享有充分的行动自由。一家香港报纸到他下榻的
旅馆约文章,沈醉当场草就。约稿人嗫嚅地问:“你不请示北京,敢自己作主吗?”
沈醉笑答:“我写的文章,文责自负,从来没有人指示我怎么写。”几个过去的同
事劝他乘机远走高飞,语带双关地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沈醉明白其中含
意,答:“我接受。”来人大喜:“什么时候走,给你包一架飞机。”他才诙谐地
打开天窗:“无用飞机,坐火车就可以,请你们到大陆看看,我的岸在北京。”有
人以金钱物质相诱,沈醉说:“大陆的物质生活是差一点,但我不是为钱而来的。
我母亲生前对我说过:一个人可以不做官,但一定要做人。在大陆,我才真正懂得
了人生的道理。过去,我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丧尽天良;现在你拿黄金都买不动我。”
那人恼怒了:“那你就回大陆啃窝头吧!”沈醉很平静地回答:“我在大陆吃什么,
请你来看看,如果真的要吃窝头,我也心甘情愿。”他的亲戚也曾希望他三十五岁
的女儿沈美娟留在香港“享福”,她说:“享现成的清福,我不想。我要和爸爸一
起回大陆。十亿人口的国家,一定能建设好。”
沈醉和他的女儿在香港探亲访友一个多月。他在美国的女儿和在加拿大的侄儿、
侄媳等远道来探望阔别三十多年的父亲、伯父,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在台湾的几个
儿女,虽然近在飓尺,却没有能获准出境和他会面。沈醉对记者说:“一九四九年,
我被蒋介石派往云南执行他委派的使命,毛人凤把我的母亲、妻子和六个孩子送到
香港,作为变相的人质。而我和女儿申请到香港探亲,党和政府充分信任我,可是
我在台湾的儿子却不能出境,我内心的感想很多。”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台湾和大陆统一的问题上。
沈醉说:“现在共产党发出实行第三次国共合作的号召,我们这些了解历史情
况的人,是非常感动的。日本侵略中国,共产党捐弃前嫌,提出一致对外,实行国
共合作。蒋介石在西安被张学良、杨虎城扣留,是周恩来从延安赶去,挽救他的生
命,从而促成国共第二次合作。这就是统一战线的政策,有什么可怕的呢?今天,
共产党没有以胜利者自居,主张重开国共对等谈判,胸襟何等宽阔!”
一九四九年分手时,沈醉在香港、台湾、美国、加拿大等地有四十几个近亲,
如今变成八十多人了。他都劝他们回大陆看看,看看大陆的变化。
沈醉在台湾的亲朋故旧很多,还有他为数众多的学生。他说:“国家的分裂是
在我们这一代身上造成的,应该在我们这一代身上结束。这样,生对得起后代,死
对得起祖宗。不管我们过去走的路各不一样,但从今天起,一个人是流芳百世,还
是遗臭万年,就看他为统一祖国是出了力,还是相反。如果有人不信,我可以出来
作证,尽管我过去做过不少坏事,甚至可以说我的少将处长是用共产党的血换来的,
但只要我做了一件有利于祖国的事,共产党和人民就既往不咎,还给了我很好的政
治待遇和生活待遇。这不是什么‘统战宣传’,而是活生生的事实。”
(原载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一日《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