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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雪白血红 作者:张正隆-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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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4月23日电报:中央东北局:在保卫四平的战斗中几个老主力旅伤亡各有一千数百人,子弹消耗为数浩大兹将第七旅彭明治部本旬报告转如下:自四月徽泉头守备时部队变化甚大在泉头双庙(牛亡)牛哨半拉山门阻击敌军迟滞敌人前进仍然给敌人严重杀伤。自己本身的伤亡数不下千数。
  在四平北郊的防御战中只二十团十旅特务营伤亡五百余昨晚战斗十九团以猛攻小孤树占领村庄,我伤亡百余,二十团猛攻任家屯之敌计伤亡达百余。
  以上屡次战斗伤亡失联络已达千七百多人,有的连队进行两连合一,有和剩班把人基础一时恢复不起来,同时在月来(此处似有误,但意思尚可明白——笔者)运动中冒雨行军,担任防御任务,白天与敌激战,夜间修作工事,休息时间甚少,体力精神疲,因此部队勇气不像过去那样激昂,那种生气活泼的现象也不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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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5月17日电报:中央东北局:兹将程世才(41)来电转如下:除大台山作战外,自十日至今,连续进行七日保卫战,部队没有睡过一通夜,终日作战,转移作工事,甚疲劳,所携各种子弹炮弹已耗尽了,地方对我战斗动员差,找不到担架,前线上伤员运不下,西丰城严重太平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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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他又把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指战员推上第一线,用他们的嘴把自己想说的全说出了。这是无可挑剔的。来自前线的意见是最有权威的。换个人,也会这么做。
  完成林彪风格的最重要一笔,在于不到最后一刻不说话。
  5月17日电报:中央东北局:四平今日敌北面与西面的攻势被我压倒,我获枪百余支,东南阵地则被敌攻占,现东南形势危急,刻敌我正猛烈争夺中,已令各部拼死奋战,求得压敌之新攻势。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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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8日电报:中央东北局:四平以东阵地失守数处,此刻敌正猛攻,情况危急。
                       林
                       5·18
  中央东北局:敌本日以飞机大炮坦克掩护步兵猛攻,城东北主要阵地失守,无法挽回,守城部队处于被敌切断的威胁下,现正进行退出战斗。
                       林
                       巧亥
  终于到了那一刻,林彪就坚决、果断、毫不犹豫地说出去,做出来。
  机敏得就像只黑土地上的狐狸。
  克劳塞维茨说:“防御的概念是抵御,在抵御中包含有等待,我们认为等待是防御的主要特征,同时也是防御的主要优点。”
  四平保卫战也是等待。这种等待在战争中是不多见的:掘壕据守一个月,等待重庆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平息下来,签一纸停战协定。
  10年前发生在西班牙的马德里会战,也包含有等待:等待国际纵队的援兵。4年前的斯大林格勒会战,也包含有等待:争夺空间,争取时间,等待援军,围歼敌人。
  马德里等到了。斯大林格勒等到了。四平没有等到。没等到和平,也没等到援兵。别说国际纵队,连老百姓都不理解共产党,而是“想中央,盼中央”。
  韩先楚,一位可以说是“黑土地上的隆美尔”,也可以称之为“黑土地上的巴顿”,或者“黑土地上的蒙哥马利”,但他谁也不是,就是他自己的将军,曾这样评述这场“化四平为马德里”的战役:“四平保卫战,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城市防御战,是我军进入东北后,领导层对和战问题看法不一掌握不定的集中反映。”
  “在我军处于劣势条件下,过多的看重了一城一地的得失,与敌进行不利条件下的作战,在战略上是失策的。”
  “由于我军果断的撤退,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又一次避免了不利条件下的决战,保存了有生力量。另一方面,经过四平保卫战和大撤退的反面教育,彻底消除了和平幻想,对东北全党全军在和战问题,根据地建设问题上统一思想,产生了积极影响。”(42)
  终于打响了“最后一战”——用8千多干部战士的鲜血的生命。
  “都是‘老骨头’呀!”
  ——黑土地英雄谱之一
  三道林子北山,为四平侧后制高点。天上飞机,地下重炮,新38师两个营跟在坦克后面轮番攻击。保1旅1团打得差不多了,7旅特务营上。上去没半天,1连仅在炮火下就伤亡大半,有个排就剩下3人。
  沈阳军区原副参谋长韩鏖,当时是7旅电台副区队长。老人说,旅部住在四平北杨木林子,部队上去下来都经过那儿。上去齐整整的,回来稀落落的。
  20团3营头天早晨上去,第二天傍晚回来,连枪都没人扛了,像木柴一样捆着挑回来的。
  5月18日,10旅29团11连在四平北神仙洞附近,掩护全团撤退。
  连长、指导员和副连长都负伤下去了,胡可风带领2排在山上阴击。撤下来时,就剩他和排长单长胜,还有个当向导的老乡。老人说∶我们三个都成了英雄。
  单长胜是“战斗英雄”,那个老乡是“战斗模范”,我这个副指导员是“政治工作模范”。其实呀,活着的人活着就是了,那些牺牲的人才是真英雄。
  老人一个个念叨着,从四平念叨到秀水河子,又念叨到出关在旧门打的第一仗∶第一仗就牺牲个警卫连长,那可是个好连长呀!打日本可勇敢了,叫王永富,王永富……
  黄达宣老人说∶从出关到四平撤退,一路上,打一仗,队伍就少一截,越打越少,越走越少。
  在“九里山下古战场,牧童拾得刀与枪”的那个九里山下长大的陈世勋老人,说∶秀水河子战斗结束后,村里村外,雪地一片片被炮火烧黑了,让雪一衬着,真叫黑。还有血,一摊一摊的,把雪都染红了。白的那么白,红的那么红,雪白血红——长那么大头一回见哩。
  《东北三年解放战争军事资料》中写道:四平保卫战中我军伤亡总数达八千人以上,部队元气损失甚大,黄克诚之三师七旅,原是井岗山老部队,四平撤退后只剩下三千余人,失去战斗力;万毅之三师(即万毅纵队——笔者)原有一万三千人,经四平战斗伤亡及撤退被击散,只剩四五千人,失去战斗力;一师梁兴初部,剩五千人,还保持有战斗力;二师罗华生部还保持有战斗力;邓华保一旅损失相当严重,其次是三师、八旅、十旅;杨国夫部弄得疲惫不堪和不少损失。(43)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四平保卫战中伤亡的8千多人,同期的本溪保卫战,和此前各地各次战斗绝不会低于8千人的伤亡中,绝大多数都是抗战中幸存的战斗骨干。
  用老人们的话讲:“都是‘老骨头’呀!”
  黑白分明
  ——他们也有姓名之一
  同一时期伤亡的国民党官兵,参加抗战的比例数,比共产党部队还高。
  他们大都来自南国的红土地。他们在那里落生,在那里戍边,也曾在异国的丛林中作战。为了国家不再挨打受辱,为了人民能够像样地活着,他们身边曾倒下那么多战友,鲜血把红土地染得愈发殷红。他们九死一生地闯过来了,闯到了民族解放和胜利的那一天。他们本来都是英雄好汉。
  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世代在土疙瘩中刨食吃的农民子弟。
  闯关东前,他们中一些被运去接收南京、上海时,跨出C—54式巨型飞机舱门,面对着不断呜叫和“咔咔”作响的摄影机和照相机的镜头,望着那些朝他们欢呼的西装革履的先生、太太和小姐们,那种畏怯,惶恐,自惭形秽,以至有些无所措手足,与闯进锦州、沈阳、长春的那些土八路,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从古北口到台儿庄,到昆仑关,到滇缅战场,倒毙在他们枪口下的日军,就个人而言,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可他们是侵略者,他们远渡重洋来烧毁我们的家园,杀戮我们的父母,奸淫我们的妻女。他们是强盗,是魔鬼,是野兽,是中华民族、也是人类的敌人和仇人。杀死他们,就是拯救祖国,拯救正义。
  杀死一个,祖国就多一份安宁,人类就少一个敌人。
  可现在,从山海关到四平,三点成一线出现在准星前端的,是谁呢?在他们第一次扣动扳机前的瞬间,可曾有人闭过眼睛?可曾把枪口抬高一寸?可曾想过自己也是中国人?
  即便是理直气壮,觉得怎么接收怎么有理的杜聿明,在山海关指挥国军打响东北内战第一枪时,那心灵深处就会那样平静,荡不起一丝别样的涟漪吗?
  “内战一开,生灵涂炭,决难止息,历史的罪名,将落在我们的头上。”
  (44)发出这种悲叹的,后来在和平解放北平中立了功的傅作义,那双白净的手上就没有血腥气吗?
  他们都在这场内战中活下来了,傅作义还当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水利部长和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当官并不是一切。活着也不是一切。可那些把红土地养大的精壮的活生生的身躯,埋在了黑土地的人呢?死人就是一切,就一了百了吗?
  本来,他们应该去和家人团聚,去娶妻生子,去享受天伦之乐。本来,他们应该有最好的住房,最好的生活保障,最好的医疗条件,把身体好好普查一次,把在战争中落下的残疾好好治疗一下。本来,他们应该去受教育,而且是受最好的教育,用那双操惯了枪炮的手拿起笔,去掌握建设国家,振兴民族的武器。
  可他们却来到这片遥远而陌生的黑土地,来打杀本来和他们一样的骨肉兄弟。历史记得他们是怎样来到这片黑土地的。
  历史是不会忘恩负义的。历史将永远铭记着他们昨天的伟烈和功勋,也同样注视着他们今天的悲哀和罪孽。
  昨天,今天,就像这白骨和黑土地一样,黑白分明。
  他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可谁也不知道。黑土地上没有一块他们的墓碑。大概他们自己也不想把姓名留下。
  但历史已经为他们立碑了,那碑文一字字都像警钟长鸣……
  第十一章 春之冬
  在春未暖融融的黑土地上,共产党人全线后退,退向临近朝鲜的狭窄地,退向遥远的松花江北。
  开头退得有条不紊。偌大个四平城,据说连具烈士遗体都未丢下。后来就不行了。新6军一辆汽车拖门炮,就毫无顾忌地对共产党大部队穷追不舍。
  处在胜利峰巅上的国民党,终于把共产党人赶到了人民中间,并最终把自己推入绝境。可在1946年那个严酷的春未,共产党人确是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有的部队被阻在敌后,有的失去联络,有的溃不成军。
  来自延安和东北局的意见,却是“必须守住”公主岭和长春,像保卫马德里一样保卫长春,变长春为第二个凡尔登。(45)
  还在乱着套。
  “想中央,盼中央”
  5月18日夜,1师2团财会科会计刘淑,在梨树附近一个小村听到集合号,不知怎么回事儿,和政委妻子张华出门来看。江拥辉匆匆赶来:还傻等什么?快走!跑呀走呀。张华说:只剩下喘气儿的劲儿了,当俘虏也走不动了。刘淑说:可不能当俘虏。张华说:对,死也不能当俘虏。两人强撑着往前挪动,江拥辉带着打阻击的骑兵赶上来了。
  又饥又渴赶到吉林市,满指望能吃点喝点,大街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像座空城。刚过松花江桥,身后轰隆一声,江桥炸了,那边敌人也脚跟脚进了城。江面不到500米宽,对岸汽车、摩托车呜呜叫,老百姓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拥到大街上,挥动各色小旗,呼喊口号。那情景,就像当年八路端了鬼子炮楼回来,老区人民欢迎子弟兵。
  大家看得这个气呀:东北人都是亡国奴!
  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
  欢迎吧,有你们好瞧的!
  ……
  1945年12月8日,重庆《中央日报》2版刊登消息:《沟帮子视察记。人民在严寒中修复共军之破坏,老翁谈人民将以全力协助国军》。
  1946年11月12日,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的《阵中日记》,有这样一段:“顽区群众条件极坏,我军通过时,沿村抗击,我们只能完全夜间行军。”(46)“八·一五”后,从南京、上海到所有国民党军队进驻的沦陷区,一夜之间,蒋介石的画像就从尘封多年的地方找了出来,庄重地挂上家庭和街道的庄重处。
  人们追随着浩荡开进的国军欢呼,恋恋不舍地围着每个穿制服的政府官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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