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魂-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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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魔刀一落刀棍相触,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此时林孟山连退八步,眼如铜铃,凝瞪敌人。
呼延长寿魔刀归鞘,挟在肋下。
他早先眉尖射出的怒气,都已消失不见了,他进一步的行动就是迈步便走,更不打话了。
他脚长步阔,一下子已走出十余丈远。
耳中忽听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林孟山。他道:“呼延长寿,你为何不杀死咱?你难道不敢下手?”
呼延长寿头也不回,应道:“我本来赢不得你,所以我虽有机会,也不杀你。”他声音之响亮,一点也不亚于对方。
林孟山声音又传到二十余丈外的呼延长寿耳朵中。
他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咱决计不领你的情?下次相逢,咱棍下绝不留情!你能不能记住咱这句话?”
谁能忘记这类有如咒语般的话?
呼延长寿虽然听过很多,可是这一次却感到大不相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人所许诺的心愿,必定也像山岳般坚定不可动摇。
他想:但此人知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拼命,我若还能杀死他,也决不会放过他?
在新绿满眼的春天,平畴千里的江南。
他们这些最最冷酷可怕的决心和杀机,却宛如小石子丢到大海中,几乎连涟漪也看不见了……
崔怜花那心中喜出望外的一笑,艳光四射,魅力强烈得连树上小鸟也差点为之失足跌坠。
呼延长寿也自看得呆了。
他想:唉!世上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呢!而这个人居然跟我很要好!我是不是在梦中呢?
崔怜花双手搂住他脖子。
因此身躯软绵绵贴着他的身体。
她道:“多谢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看见什么人?有什么遭遇?”
呼延长寿讶道:“你为什么问呢?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崔怜花吐气如兰,道:“那么我以前会怎样呢?”
呼延长寿道:“我不知道。总之你不会问我,你会很耐心地等我告诉你。”
崔怜花道:“我以前的确是那样的,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想赶快知道你的遭遇,你肯告诉我么?”
呼延长寿笑笑,便说出经过。
合理而又含有无限温柔的要求,谁能拒绝?
但她为何急急要知道那些凶杀残酷之事?
她何以变了?
变得好像不像是崔怜花了?
他可以看见万紫千红的花圃,更远处则是温朵碧绿的湖水。
但这般良辰美景,对于一个头痛欲裂的人,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类就是如此之脆弱。
只要你有下列任何一种情况,你就变得渺小如蚂蚁:
一、疾病——当你有任何疾病,哪怕只是牙痛,但整个世界已经变色。人生任何意义这时都只是废话,都只是骗人骗己的思想。
二、饥饿——尝过饥肠辘辘,却又是千里荒凉那种境遇之人,一听见饥饿,定必魂飞魄散。
这时只要能解除这种痛苦,他当然极之愿意变成蚂蚁了。
三、疲倦——自古以来都有疲劳审讯这一招,只不过于今为烈而已。
此是因为疲劳审讯似乎比较“人道”,较为合乎自由民主原则。
但如果此一方法不能使人痛苦,不能令人招供,便可肯定没有存在价值,不值得现代之人采用了。
由此可知有时“疲倦”比起许多种痛苦还要痛苦,使你不得不在疲劳审讯情况之下招供一切。
甚至连没有做过的事也愿意承担,只要立刻结束审问就可以了!
此处还有寒冷、酷热,肉体上或心灵上的伤痛,对一切从无所知之恐惧等等……
人类处身于上述任何痛苦之一,便变得非常脆弱可怜,只怕连蚂蚁也不如了。
他由于头痛欲裂,现在最最要紧之事就是如何解除头痛之苦。
这个他就是李不还,长身玉立,白衣飘飘。乃是当今汉水流域最大帮会铁扁担帮的帮主。
昨夜他在噩梦中惊醒,马上发现全身无力,头脑疼痛,虽然他只醒了一下,却幸而他曾受过秘密严酷的杀手训练。
故此他虽然马上就陷人昏睡中,其实他已经以极之坚韧意志力,依照“求生训练”最高法则,暗自催动内息,集运内力。
但也得等到天亮之后,他才真正清醒。
现在他虽然是仍然头痛乏力,却已大有程度上的差别。
他只起身查看一下,便自躺下,连眼睛也闭上。
但这一瞧他已经获得很多资料可供推断,也深深了解目前第一要紧之事,就是恢复体力,祛除头痛。
然后才有任何应变能力。
我落得这般情况,当然是无愁仙子崔怜月下的手。
问题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对谁会有好处?
她现下到哪儿去了?
任何事倩到了她身上,总是简单的变成复杂,美丽变成丑恶,和平变成凶险,平凡变成诡奇,善良变成狡猾……
她这回的做法,必有某种阴谋无疑。
但谁能够知道她的阴谋?
如果有人得知,便可从此人身上设法子了。
可惜此路不太通,那个千娇百媚艳绝当代的美女,真是诡谲多变深不可测。所以当然可能有人知道她深心里的阴谋。
那么应该循何种途径侦查以及应付这个可爱可怕的美女呢?
李不还的头因而增加了痛楚。
也使他烦燥而内息节奏规律受到干扰。
他赶紧收摄心神,使绵绵内息恢复正常。
当此之时,他久经训练的坚强意志力可就发挥了惊人作用。
他可以像初学冥想或超觉静坐的人一样,先把一切烦恼一切感情放在门外,等静坐完毕之后再算。
不久便又进入极静之窈冥境地,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微感矍然,刹时间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他听见很轻微的脚步声,一般来说脚步只表示有人行动,但这种脚步声却透出“危险”意味。
当然这是超级杀手才会有的敏锐感觉。
稍差一点点的就不可能察觉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危险”竟然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反而更加惊心动魄的竖起了耳朵。
这个含有危险气味的人物,究竟想对付谁?
会不会是……
如果是对付他,事情反而似乎容易解决。
但若然不是,问题就大大复杂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霎时间真气运到全身小周天一遍,然后无声无息有如鬼魂一般,飘出这个寂静幽雅的房间。
在斜左方的屋角,幌动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头颅。
此人的侧面瞧得真切,肯定从未见过。
那头发星霜的中年人,衣着适体,质料名贵,显然不是肖小之辈。
正因如此,此人果真大有问题。
他细细观察一下,心中已有了不少资料。
那中年人在一扇窗外站了一会,便伸手拉开窗户。
房内有个衣着朴素的女子。
她闻声转面向窗户投视,一时之间时间似乎忽然停顿了,人间一切的活动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由于这个女子长得太美丽了,以沉鱼落雁羞月闭花等形容词,只怕还是远远不够。
那中年人固然呆了一下,连李不还这个曾经与她拥抱接吻过的人,也不觉怔住。
当宇宙的秩序恢复如常运行,那中年人一跃入室,柔声道:“大小姐,你还记得我么?
我是晏潮,我以前在春风楼的!”
“春风楼”的主人姓刘,地点在扬州,与同在扬州的崔家“花月楼”并称春风花月楼,乃是武林闻名的世家。
由于崔家和刘家往还极之密切。
所以双方所用之人,大都认识或者见过。
崔家大小姐就是崔怜花,她欣然而笑,道:“啊呀,是晏大叔,我当然记得你。大哥哥呢?他在哪儿?”
晏潮道:“我离开春风楼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刘少爷的行踪毫无所知。”
他们口中的“大哥哥”“刘少爷”乃是同一个人,就是武林著名世家“剑刘”,亦即是扬州的春风楼。
这刘家唯一传人就是刘双痕。
崔怜花姐妹向来叫他“大哥哥”的。
崔怜花讶道:“你离开了?离开是什么意思?”
晏潮道:“那意思是说我不再是在刘家做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已经超过三年了。”
崔怜花道:“那么你怎会在这儿出现?你怎知我是大小姐?”
晏潮笑一下,道:“说来话长,反正是二小姐叫我照顾你和保护你。所以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小姐,决不会错认你是二小姐。”
崔怜花松口气,道:“原来如此,既然是你保护我,我就放心了。”
晏潮摸摸已经稍呈灰白的鬓发,深思一下。
他才缓缓道:“大小姐,这儿不是扬州,时间亦不是几年前,所以很多事情很多关系都发生了变化。”
崔怜花漫然嗯了一声,道:“当然会有很多变化。佛家的空性哲学,大部份基楚就是世上有变幻不定的现象。
如果是永远不变,世界上就没有新的面貌。既然是必有变化,那么所谓的悲观论者何必悲观?
宿命论者以及机械论者又何必牢牢抱住他们的理论?命运当然也不可例外会有变化,你说对不对?”
晏潮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回答道:“这些话恐怕只有等到刘少爷来跟你谈了。”
崔怜花微一定神,正视他道:“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自然,好像有些话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似的,你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为什么有不好意思说的话呢?”
晏潮沉吟一会,才道:“我的确不好意思。”他面色忽然一沉,变得冰冰冷冷:“但我却不得不说,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做!”
崔伶花饱历风霜,芳心已知不妥。
凄婉笑了一下,心情忽然有如乱麻。
事情正如她自己刚才说的,总是变幻不定。
谁能想得到这个晏潮——看她从小以至长成之人——竟会有不利于她的图谋呢?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假如已经不活在世上,任何事情马上都没有意义,亦没有伤害了。
“好吧,请告诉我。”她说:“我只希望你做的事情,虽然有损于我,却必定能够对你有益便好!”
若果是损人而不利己之事,大概只有傻瓜才会去做。
晏潮是不是傻瓜呢?
男人有些很奇怪,有时候在女人面前,往往会做出比傻瓜更傻之事。
晏潮轻轻道:“我可能会因为做这件事而死。不过,我又可能认为死也值得!”
崔怜花一阵心跳,摇头道:“你不必说了,但我仍然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死亡是这一生之终结,你真的值得这样做?”
晏潮越来越坚决,道:“值得,如果我能够得到你,虽然不是地久天长,虽然只是一会儿,死了也是值得的。”
崔怜花心下悯然,同时又感到大祸临头之压力痛苦。
何以男人总是勘不破美色这一关?
何以明知对方并不愿意,自己竟也肯付出巨大代价?
甚至付出生命也不退缩后悔?
女人和男人的差异何以有这么多?
这样说来,岂不是千秋万世之后,男女都无“平等”可言?
正如你一定要视黄金为石头一样,其实岂有可能?
你岂能把石头弄成一串细微精美的项链?
你岂能把黄金和石头的功用价值一视同仁?
平等固然不是相等,但至少含有部份相等的意味。
而我们现实生活中,决计不能把黄金看作石头,或者将石头当为黄金,即使是一部份相等,亦不可能。
男人与女人亦复如是。
如果说都是生命,那么人和蚂蚁都是生命。
如果说大家有喜怒哀乐情绪,猿猴亦有。
总之男人不是女人,女人亦不是男人。而此一论点,跟公孙龙子的“白马非马”理论不尽相同。
大凡一些意念,一些计划,如果不说出口,很容易就勾消而胎死腹中,如果说出口,或是见诸文字,就变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崔怜花柔声道:“晏大叔,我可以忘记你说过这些话,你相不相信我?”
晏潮身子挺得毕直,气慨倍增。
他道:“不,你不必忘记。我只希望你看清楚形势,希望你知道什么是可以避免,什么是不可避免的。这样,我们大家可能好过些!”
她当然看得清楚形势。
既然现下只是手无缚鸡之力而又千娇百媚使男人垂涎的弱女人,在目下全无外援也无人保护状态下,还有什么办法?
她抗拒得了么?
如果她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杀道超级高手李不还,正在默默注视此一事件上演,也许她的反应就大不相同了。
她凄然微笑,道:“晏大叔,你知不知道,生命很容易毁灭?”
晏潮身子一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