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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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妾身的婢女带公子过去吧。”
她称呼我为公子,显然知道“我”是谁了,但是她没有声张,说明阿明诈伤不是为了把我骗回来,这让我心中大定,只是我勉强算江东的半个逃犯,绝对不能连累义兄一家。
水井所在的后院,其实是一片碑林,不少古老的崭新的碑刻,一块接一块的竖在走廊上,乔孝廉是个读书人,喜欢收集碑刻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把收藏碑刻的院子给不甚喜欢读书写字的阿明居住,不知有什么原因。
我默默地打上井水,洗涤木桶里散发着血腥气的滑腻腻的棉布,大冬天的,幸亏深井里的水温度不是很低,否则我的双手就要冻坏了。
:“妹子。”我将棉布晾上绳子的时候,有个人从碑刻丛中走出来,身影高挑健壮,“真的是你吗?”
语气激动,正是我那义兄阿明的声音。
我抬头凝望,看到一双眼睛又惊又喜地望着我。
:“义兄,你果然没有受伤。”我笑晏晏的道:“你没事就好,不枉我辛苦跑一遭。”
:“妹子。”阿明略带沉痛地问:“你为何不辞而别你为何不愿留在吴侯身边?皑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何狠得下心肠不要他了?”
阿明的三个“为何”,问得我哑口无言,是啊,我的不辞而别,对于吴侯来说,的确不公平,至少我欠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身为母亲,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无疑是失职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选择,就该义无反顾。
:“义兄,你责骂得对,我的确是个狠心的母亲。”话一出口,我的眼角湿润了,经温水浸泡过的双手因为寒冷而迅速干燥僵硬,我将手往袖子里拢了拢,“你还记得当年给我搭建制糖作坊的事吗?你为了能早点进入兵营,召集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日赶夜赶很快就将房子搭好了,我想留你在家里多住几天,你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像逃命一样离开了吴兴奔赴大营。”
阿明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旧事重提,但是稍稍惊讶之后,他恢复如常,心平气和的听我接着说:“如果义兄没有入伍,多年后的今天可能已经是吴兴城中有钱的商户,可能和我成了亲,生了一大堆孩子。”我弯起嘴角,看着阿明的变得赧然慌张,不由得偷笑,他的脸皮还是那么薄。
我摆了摆手,示意阿明不要打断我:“只是这样的可能是不会发生的,因为你从来只把我当妹子看待,而你又一心仰慕战场上的戎装佳人。所以说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得的,如果当初我强迫你留下来,江东就多了一名浑身铜臭味的商人,而少了一位英勇善战的将才。”
阿明不是傻子,应该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迟迟疑疑的问道:“妹子,你是说,你并不喜欢吴侯?可是在吴侯的心里,你的分量是那么重,远远超出其他几位夫人,身为女子,能够得到夫婿的喜爱,妹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点点头:“义兄,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满足于只被别人喜爱,只被别人用自己的方式照顾着,我希望能像你一样,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场,不管精彩还是灰暗,我都认了。”
阿明垂下双眸,将我冰冷的双手握在手心里,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悲悯:“妹子,愚兄虽然不明白你要的是什么,愚兄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自在,多一些顺畅,少一些周折,若是做不到,也千万不要过分为难自己就好。”
他手中的温度渐渐地传递过来,温暖了我的双手,也温暖了我的心,满腹的感动化作无声的感叹,义兄啊义兄,在我遇到的异性中,最具有男子胸襟和气概的就是你了,你对我总是那样宽容而仁爱,可惜造化弄人,我做不成你希望的那种乖巧小妹妹。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响起,是乔氏的贴身婢女略带慌张地走来,阿明飞快地放开我的手,稳如泰山地伫立,我站在他的一侧,大大方方地摩擦双掌取暖。
:“姑爷,吴侯来了,此刻正在厅中问话。”婢女不安地望了我一眼,我突然心跳加快,直直地盯着阿明,惊魂不定,吴侯怎么来了,难道是你通风报信?
阿明的目光坦荡淡然:“知道了,你下去吧,说我即刻便到。”
婢女又望了我一眼,轻手轻脚的离去了。
:“妹子信不过愚兄么?”阿明问道,“若是你不愿见吴侯,愚兄断然不会将你来的事情说出去的。”
他的坦荡让我一阵惭愧,小声的道:“对不起。”
阿明正要迈步走出院门,忽然大惊失色,回头望着我,朝杂乱的碑刻一指,意思是让我躲进去,他压低嗓门:“他来了!”
“他”指的是吴侯吧?来得真快啊!
我想都没想,纵身跃入碑刻丛中,找了个极端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身子才刚刚猫下,却听到阿明恭谨的说了声:“主上。”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因为紧接着响起的话语让我陡然心惊:“兴路(阿明的字),为何躲在此处?莫不是此处藏了一位绝代佳人?”
正是吴侯的声音,只是这种嬉笑揶揄不像是他以往的风格。
阿明惴惴的道:“主上取笑了,属下如今借住在老泰山家中,怎敢放浪形骸?如果真藏了一位绝代佳人,舅兄还不拆散我的骨头?”
吴侯哈的一声笑起来,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很夸张,缺乏印象中沉稳和含蓄的样子:“兴路休要谦虚,谁不知道孤的前将军是一位姿颜俊美的青年将领,听说郡里不少年轻女子都想给前将军你洗衣奉茶呢?”
阿明的声音略带苦涩:“都怪属下无能,没能完成主上的使命,不得不滞留此处,日日闲得无事,像个废人一般。”
吴侯的声音中透着不悦:“废人?哼,孤的前将军怎么会是废人?当孤是瞎子吗?孤听说府上来了郎中,以为兴路你真的受了伤,便赶了过来,得知你平安无事才放下心,可是院中晾晒的棉布是怎么回事?难道府上真的有人受伤了吗?”
我暗暗心惊,看来阿明的诈伤大有文章啊!不知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又听到阿明的声音:“自从属下假装受伤以来,每日前来探视的人络绎不绝,属下白天几乎下不了床,万般无奈,这才找了名上山采药摔伤的医馆活计,让他顶替属下躺在床上。”
吴侯轻笑道:“然后让益州的郎中上门,反正治好治不好,都不会落在你身上。”
阿明声调清晰的回答道:“是的,主上猜测的没错,属下就是想让受伤的事情坐实了。”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吴侯忽然失落地长叹一声:“即便坐实了又能如何呢,兴路的妹子照样没有回来,若论无情无义恐怕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了罢?”
吴侯居然也判定我为无情无义,我又惊又怕,惊的是阿明诈伤不会是为了诓我出现吧?怕的是万一被他发现我就在这里,他会不会问阿明的罪啊?
正自惊惶之际,阿明急急忙忙替我辩护:“主上,妹子做事的确荒唐,不过她,也许是一时糊涂,也许想明白了,会回来的。”
:“你妹子做事荒唐?兴路何出此言?莫非兴路知道你那妹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吴侯一反之前的随和亲切,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密 语
随着吴侯的声调提高,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剑弩拔张的味道,倏然将之前亲密无间笑语晏晏的君臣二人拉开了距离,各种原因和我脱不了干系,我不免替阿明担心起来,生怕吴侯的绿眼睛能透过层层石碑,看到蜷成一团的我,从而大发雷霆,将阿明碎尸万段。
我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刚才阿明好像是从碑刻的某个角落凭空出现的,他不是痴迷书法的人,应该不会是跻身石碑之中欣赏石刻的吧?那他怎么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附近有暗道的出口?他之前不是说自己在躲避来探病的人的吗?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在情况危急之际,我的思路总能灵光乍现,我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碑刻丛中有暗道。
我双手撑地,像一只猫科动物一样,展开四肢缓慢爬行,幸亏今天扮演的是跟班的角色,穿戴的衣衫利索简洁,全无累赘。
我尽量让动作的幅度最小化,一来是怕发出声响,连累阿明,二来是对阿明和吴侯的谈话比较感兴趣,毕竟他们都算是我的亲人。
我在慢慢倒退的过程中,听到阿明痛心疾首的叹声道:“属下若是知道妹子去了哪里就好了,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她遭遇不测,万一有个好歹,该如何对父母亲说起呢?两位老人家自从得知妹子去了江陵,就嘱咐我好生照顾着,不能有任何意外,如今年关将至,老人家等不到妹子过去拜年,恐怕又要担心了。”
阿明的话是有原因的,之前我厌世躲在霞光岛的时候,两位老人没少为我担惊受怕,怕吴侯会因为我的忤逆而取我性命,更怕我想不开,起了轻生的念头,他们是真心把我当女儿看待的,就像阿明真心把我当做妹子看待一样。
如此深情厚谊,此生怕是无以为报了。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到唇边,味道咸咸的,我的视线模糊了,视野越来越窄小,隐隐约约看到有个颀长的身影朝我这边走来,巨大的阴影几欲将我笼罩其中,我震惊得差点要叫出声来。
泪水消停,化成一道道冷汗,洇湿了后心,我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玄色的衣角渐渐飘近,紧张得连思想都停滞了。
:“表妹,你为何不肯回来见我?”那人幽幽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似是无可奈何,似是伤心绝望,就在我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的时候,突然听到嗡嗡的坍塌声,周围的石碑瞬间倾倒,我的身子不停地往下沉。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抱住跟前的石板,将脸贴在冰冷的石面上,嗡嗡声持续了一阵子,终于消停,我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我腰间的夜明珠在发出微淡的光晕。
头顶上响起了吴侯的声音,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无力感:“兴路,你知道吗,你妹子十三四岁时,便与我认识了,她是姑母特意给我选的人,那时我心高气傲,根本瞧不上沁园里那些小丫鬟,觉得她们浅薄无知,一味地以貌取人,目光势利,可是你妹子不一样,她活泼亲和,又懂得欣赏我的书法,所以我将一份碑帖辗转送给了她。”
他恢复自称为“我”,估计是打算放下身段,与阿明敞开心扉地回首往事了,他所说的如同一颗石头投入深潭,激起细细的涟漪,我已经镇定下来的情绪,骤然掀起冲天的波澜。
色戒能持否?电影《少林寺》里的方丈问李连杰,李连杰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含情脉脉的牧羊女丁岚,艰难地回过头来,紧捏手中的佛珠,小声的回答道,能持!美丽的牧羊女丁岚霎时神情黯淡,含泪离去。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我像木头人一样,呆呆地趴在原处,继续聆听头顶上传来的话语。
吴侯的声音越来越清澈:“后来她跟我学丹青,和我无话不谈,在回富春之前,我早就决心留她在身边一辈子了,她也是知道的,可是为何才过了短短十几年,她就厌烦了,不愿再面对我了呢?”
我无声地饮泣起来,不知是为他的哀伤难过,还是为自己的无奈难过,或许他和我一样,都不过是命运的被动者罢了。
:“我送给表妹的《裴公碑》,就是从这个院子里拓下来的,孝廉喜欢收藏碑刻,收藏甚丰,我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临摹拓本,因为这个,还经常被母亲责罚,说我叨扰了孝廉一家呢。”
他说《裴公碑》竟然就在这个院子里?我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说不定石碑上还有重要的线索,能帮助我找到天书的第四卷呢。
:“主上,裴公碑已经被压在最底层,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于清理,还是待属下命人重新安放好再看吧。”阿明轻轻的说道,他估计是打算将吴侯领出院子外,好让我有机会脱身。
:“兴路,你说说看,景王为何不怕遭人耻笑,拒绝归还江陵郡?”吴侯没有接受阿明的好意,突然话题一转,有些突兀地问道。没等阿明回答,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真以为孤会顾忌独孤氏臣子的身份,就不敢大举进兵了吗?哼,想得倒美,孤断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若是有必要,孤就算屠城三日三夜也不怕。”
说道屠城的时候,吴侯的语气中隐隐夹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兴奋和疯狂,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尽管从来没有见过,也能想象出他杀机腾腾的样子,一定很可怕。
我那义兄阿明也是一副气愤填膺的口吻:“主上,既然益州不讲信用,就别怪我东吴兵不厌诈,手段百出。只待时机一到,属下定然头一个进入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