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1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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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认得出我的笔迹吗?或者说认得出,还有兴趣看吗?
姚娘子对我的来历和一举一动很感兴趣,每一次在街上遇到她,我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借口来看看我对莫大娘两人的满意度如何,亲自登门拜访。
喝过一盏茶,她开门见山的问道:“请问夫人,您是从洛京来的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点点头又茫然地摇摇头:“说实话,妾身早就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姚娘子咋舌道:“夫人说得什么话?妾身不明白。”
我望着门外,眼神空洞茫然:“听随从说,妾身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痊愈后,就记不起许多事情了,只依稀记得小时候似乎来过这里,好像是有亲戚住在这里的,可是几个月前到了这里,又发现找不到一个地方,与记忆中的是一个样子。”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姚娘子的目光始终在我脸上张望,她思忖了片刻,道:“原来夫人是来寻亲的,只是落英城十五年前曾发生过地震,城中早已面目全非,你要找的人,恐怕已不在城中,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亲戚的姓氏称讳?妾身或许能帮忙打听打听。”
我费神地想了一番:“亲戚好像是做小买卖的,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子和我差不多大,长得很漂亮,只是那个,舅妈,好像不喜欢她。”
我说的是沈艳兰,我就是感到好奇,带她来落英城的人,怎么会和姚娘子认识的呢?难道她们在这里潜伏很久了?
我提供的信息很模糊,姚娘子一时也想不起那么多,毕竟经她手买卖的孩子也不少,你让她清晰地想起十五六年前的事,不是大海捞针吗?
所以她起身告辞,估计是回去翻案底去了吧?可惜她没有回头看我露出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玉郎对我的自作主张勃然大怒,他传令让我速速赶回秣陵,给吴侯赔礼道歉,连措辞他都给我想好了:说我跑到吴兴看阿明的父母去了!
他会派人替我圆谎的。
我不禁心中忿忿,难道他不觉得这个借口滑稽可笑吗?把吴侯当做三岁的小孩子?还有,他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我已经到了落英城,想做什么,态度已经很明确,他难道看不出来?
难道我选的不是最佳方案?所以我的回信只有几个字:请父亲命令慈月师姐配合我的下一步动作。
玉郎见我不听劝告,火冒三丈,命令随从们将我押回去,只可惜,我比他老人家快了一步,早就将那些不甘寂寞的教徒们遣到远处去了,还给double pay;那些人已经过惯了游侠儿般的快意恩仇生活,谁还愿意跑到秣陵去让吴侯管啊!
所以没有人听玉郎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才是他们的直接领导。
八月初,我终于命人将我撰写的游记送了出去,送到洛京城的素质书斋那里,而且要送到谢淮或是魏校事的手上。
然后我开始搬家,将家搬到洗石庵的后山上,姚娘子也来帮忙,她终于在见到洗石庵的那一刻,似乎想起了我是谁,她恍然大悟的神情,让我信心百倍。
只是想到将要住在偏僻孤寂的山野里,而且不知还要住多久,我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乔迁之后,我白天尽量呆在精舍里,准备该准备的事情,到了黄昏则带着莫大娘和小娥到洗石庵过夜,很无赖地说木屋四面漏风,太冷了,慈月知我是害怕,也不点破,算是默许了我们三人的借宿。
我连忙往功德箱了捐了一大笔钱,而且主动地提出要为庵堂搞创收,慈月只是笑笑。
洗石庵因为我的归来,重新焕发活力,来找我抄写经文的人越来越多。
三管齐下,我相信最终有一天,我在此地落脚重操旧业的消息,最终会飞到远处,飞到某个人的耳朵里。
只是岁月如流水,昨日如黄花,如果人心变了,我该怎么办呢?
阿弥陀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 心
日暮夕阳斜,流水行云般的琴声悠扬清越,吸引了林中的飞鸟,它们拍打着翅膀从远处飞来,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飞翔着,旋转着,欣赏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热烈兴奋地吱吱喳喳,等到飞的累了,才终于栖息在岸边的草地树枝之上,扬起脖子,安安静静地倾听从湖岸水榭里飘出的歌声:
飞鸟归山林 ,落日入东海。
我心上的人,你从哪里来。
青山随云走 ,大地沿河流。
这深情一片,等待谁收留。
这广阔天地 ,如何安放我?
我如何安放,这广阔天地?
我心深似海 ,你宛如明月。
这般美如画,却遥不可及。
为何要可及 ,彼此共天地。
海上升明月,已尽收眼底。
这美丽世界 ,已经拥有你。
我已经拥有 ,这美丽世界。
青山随云走 ,大地沿河流。
这深情一片 ,等待你收留。
这美丽世界,已经拥有你。
我已经拥有 ,这美丽世界。①
眼前虽没有海上生明月的景象,我心中自有一轮明月在冉冉升起,皎洁的辉光洒落在心头流淌而出的一泓清泉,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我属于这个美好的世界,这个美好的世界也属于我。
所谓天人合一,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吧?
当岸边的飞鸟突然展翅高飞,纷纷离开湖岸的时候,我知道我在等待的人,已经来了。
他的到来无声无息,却又光彩夺目,洋溢着神话般的光华,不知道他是不想惊动我呢,还是要刻意的惊艳我呢?
如果他不想惊动我,为什么与我如此接近?近到只要他轻轻一伸手,就能碰到我发髻上的飘带。
如果他想让我头晕目眩,他为什么不出声,而是望着远方,双眸中怅惘一片?
我从水面上的倒影,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颀长的身影清瘦而孤单,似乎弱不禁风,当水面上有风轻轻掠过的时候,他的衣袂飘飘,好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我停止了抚琴,也停止了歌唱,入神地凝视着那既熟悉又模糊的影像,内心深处的不甘与恨意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痛彻心扉的酸涩和痛楚,他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消瘦羸弱?快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人,怎么还像少年人一样单薄纤细?
我想关切地问他一声,你还好吗?但是尚存的一息理智和自尊,让我还做不到那样豁达,或者说,以德报怨。
两人长时间地沉默相对,直到太阳落山,天色灰暗,他才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幽深地问道:“你,从哪里来?”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微颤颤地站起身(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很辛苦的);心情复杂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轻轻摇头,泪眼婆娑的道:“我也记不得自己是从哪里来。”
他的衣袖动了一下,双眸变得明亮如炬:“那么,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我望着他身后的远方,视线渐渐模糊,失去了焦距:“我就是我,我在等我的心上人。”
他的身子晃动了几下,柔声问道:“你的心上人是谁?”
我凝望着他:“可能是你。”
他愣了愣,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凄然的笑容令人柔肠百转:“你竟然不知道你在等谁。”
我的心如同被针刺,痛得深刻:“不,我知道!谁能听到我的歌唱,他就是我的心上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脸颊染上两片病态的嫣红,等到红晕消褪,他盯着我,目光变得深邃难测,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芳菲,你用尽手段,将我诱骗到此,就是为了和我打哑谜吗?为何不痛痛快快地将你的目的说出来,也许我还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送你一份人情?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作出这悻悻之态,令人作呕。”
我瞠口结舌。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为什么他没有发出事关悲欢离合的嗟叹?也没有留下缠绵悱恻的情人泪?他既不像《牡丹亭》里的柳梦梅那样为杜丽娘的起死回生感激上苍,也不像《王宝钏》里的薛平贵那样质疑王宝钏的清白和贞洁,而是冷嘲热讽,大声嘲笑我是一个蹩脚的演员。
剧本突然遭到大改动,我的戏没法再演下去。
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不但一眼就看穿了我是在演戏,而且他连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这让我慌了神,脸红了又变白,不知是该继续矫情地演下去还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大窘之下,转身想逃,他轻而易举地堵住我的去路。
他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久,就这么落荒而逃,不觉得可惜吗?”
我用来营造仙气和鬼气的飘带被他踩在脚下,所以“飞”不起来,又被他这般不留情面地挖苦了几句,不由恼羞成怒,板起脸,傲然道:“本公子有的是银子,再搭建几座水榭楼阁,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衣袖晃了晃,不知是不是在捏紧拳头,不过他没有移开脚,只是冷冰冰地说:“哦,你居然还有不少下家?不错啊,真不错,我竟然低估了你。”
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一脸的不屑与轻视,像贞洁烈妇看待从事特殊行业的同性似的。
我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词穷理屈,狠狠地咬了咬牙:“是的,就是有下家,怎么啦?你踩着我的衣服做什么?放开啊,既然你瞧我不上眼,还挡住我的去路干嘛?别妨碍我去做正事啊……。”
一连串的说完,我的头也昏了,脸也红了,口也干了(唱了那么久,又流了那么多眼泪,嗓子眼都快冒烟了!),胸腔涨得酸痛,什么是气血上冲,这就是啊!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按捺不住,戏演砸了,索性表面工作也不做了,像个泼妇一样口出狂言,张牙舞爪。
不过一通大喊大叫,心情好像畅快多了。
他缓慢地移开脚,我猛然一抽飘带,还要夺路而逃。
他拉住了我的一只衣袖,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他的声音很焦急而低沉,竟像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似的,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一颗心都快融化掉了,他削瘦的面孔哀伤悲苦,全无一丝血色,两只眼睛因为整个人的清减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我深深地自责起来,痛骂自己的糊涂,唉,我拗个什么劲啊,难道他的到来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我还死死纠结谁先低头示弱做什么!
我就是吃回头草了,又怎么样!
泪水抑制不止地簌簌而下,我用力抱着他的胳膊,泣不成声:“默存!默存!你当初为何都不告诉我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难安啊。”
哭了半天,他才伸出手指替我拨去泪水,他努力绽开一个笑脸,声音带着浑浊的鼻音:“既不能心安,那就回来服侍我一辈子!为何要选这荒山野岭之地来幽会?莫非夫人要做花妖狐仙不成?”
他还做了一个很害怕的样子,逗得我破涕而笑:“若我真是孤魂野鬼,你还敢见我吗?”
他意味深长地凝望着我:“你以为呢?”
他的目光似乎太过炽热,我微微移开脸;“秦二公子应该是敢的。”心想自己怎么出了一个伪命题,真够蠢的。
他略显失望般摇摇头:“你猜得不对。”
不对?难道他还怕鬼魂不成?可我真的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啊,如果告诉他,会不会把他吓跑了?
今天是十六吧?月亮又圆又大,还是橘红色的,慢慢地爬上天空,我们身后的水榭是慈月找人匆忙搭建的,用来做文艺演出的背景墙还可以,但是用来抵御深秋的寒凉却不行,他,会到哪里去过夜?
但是以前的经验告诉我,秦二公子的去向是不能随便问起的,除非他主动告诉我。
我忍住好奇,继续刚才的话题:“难道你早就知道我还没死吗?”
秦桓之凝视着我,似乎要将我透视研究一番:“我看到魏校事呈上来的游记,还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五年前,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掉进水里,一直都没有浮上来。”
我知道,不善水性的他是不会明白双清苑的地下深处,有一个神奇的水世界的,不知当年的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等待我的尸体浮上来呢?
我和他坐在靠水的平台上,望着水中的月亮,三言两语说清楚几年来的行踪:“是水里的一条蛟龙救了我,把我驼到了汉阳一带,之后我在黔中还住了一些日子。”
潜意识里,我也觉得在江东的那段经历难以启齿,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何必说出来让自己和他都如鲠在喉呢?
秦桓之搂过我的肩膀,语气很淡静:“我曾去过汉阳的蔡侯祠,在那里见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