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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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嘴唇微启,欲言又止,我懒得跟他讨论进餐仪表美的细节问题,客厅里就我们俩,我不用顾忌他的面子,所以我起身,道:“表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我到天井里站一会,消消食。”
我住的房子几乎是村子里条件最好的一间,分上下两进,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里种有桂花树,此刻桂花正在绽放,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天空中孤月凄清,数只候鸟连夜赶往南方过冬,它们黑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渐渐消失在夜空。它们多自由啊,至少一年之中能够南来北往一回,不像我,似乎总是身不由己,连浮想联翩都不能随心所欲。
也许是我的惆怅之意太浓烈,有人在不远处附和般惋惜地叹息了几声,是吴侯么?我将目光转移到吴侯身上,只见他正坐在客厅,回望着我,表情很是微妙。
:“你为何叹气?”吴侯衣袂飘飘,顷刻间来到我身边。
我讶异地望着深蓝色的苍穹,摇了摇头:“我没有叹气。”
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刚才的叹息声十分清晰,仿佛近在耳边,带着些许哀伤痛楚的惋惜,又仿佛远在天边,带着些许神秘莫测的诡异。
:“村子里可有什么古怪?”吴侯慢声的道:“若是叹息之人不在屋子里,只有传音入密才有这个结果呢。”
他说得没错,离我住的屋子最近的房子,少说也有二十多米,平常的叹气声,不可能穿透隔音效果极好的砖墙,清清楚楚地在我们的耳边响起。
一阵微风吹过,桂花树枝叶轻摇,花香弥漫,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大门外传进来,这个声音我好像听过的,前些日子,楚王宫遗址上的荒林还没有被砍伐,发掘工作开没有真正开始的时候,叹息声曾经响起过,工人们还一度传言说是王宫的冤魂在嗟叹呢!后来请道人和巫师做了法事,那声音便再没响起,但是今晚,声音怎么又出现了?
真的是游魂,在叹息栖身之处的宁静被打破了么?
吴侯的手握上剑把:“一定是村子里有人在装神弄鬼,你住在此处极不安全。”
他的话让我如释重负,之前不是还在苦恼怎么安排他就寝吗,他既然怀疑村子里有异常,何不趁机找点事情给他做,让他自己折腾去呢;,反正他带来的侍卫不少,安全问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飞快地将披散的头发拢好,又跑到房间拿出防身的长剑,兴冲冲地对吴侯说:“走!我们去抓装神弄鬼的人。”
吴侯微微一怔,见我已经转身冲出大门,于是摇头笑笑,二话不说,尾随而来。
两人走了一会,发现四周的环境好像有点古怪,天上明明朗月当空,为何地上却是薄雾缭绕?十步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景物,远处似乎有一两簇亮光,影影绰绰,忽近忽远,不知是谁家的灯笼?
:“我们还是回屋子里去吧,前面有古怪。”吴侯上前握住我的手,“我让侍卫们现身保护你。”
他发了一声清啸,然后拉着我往回走,说来也怪,我们走出大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看不见房子了呢?夜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我的心怦怦地跳得飞快,脑子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过我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
:“表哥,我们不如往前面的亮光处走吧。”想起几年前在黔中养马时遇到的小凌,我猜测我们可能遇到非人类了。
吴侯握着我的手骤然一紧,他声音中带着一些颤抖,语气却十分坚定:“好吧,我们去看看。”
拿定了主意,心头上的惊慌失措便不再肆意窜动,我们各自手中握剑,空着的两只手牵在一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亮光处走去。
脚下如同踩到棉花,软绵绵的,完全不是我熟悉的发掘现场,楚王宫用的石头很多,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踩上去,都应该是硬邦邦的。
吴侯心里想必也明白此刻的境况,他的手掌渗出一层薄汗,温热湿润,将我原本干燥的手掌弄得黏糊糊的。
:“我很欢喜。”他忽然停住脚步,细声说道:“上天还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
我对他在此情此景之下产生的柔情蜜意不置可否,只是低声说道:“快到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从出门到现在,我们在浓雾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吧,那光亮也真是怪异,明明近在眼前,可总也到达不了,如果是鬼魂,这鬼魂也也真是讨厌,为何不能爽快一点呢?作弄人很好玩的么?
正要继续吐槽,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但见清风朗月,灯影婆娑,一位身穿青衣道袍的老者,眉毛须发雪白,胸前美髯长约三尺,他慈眉善目,拄着一根鹿角拐杖,正笑吟吟地站在一张八仙桌前,神采奕奕地望着我们两人。
:“哈哈哈,难怪黯淡了数百年的楚王宫上空光芒万丈,原来是黄龙和丹凤在此盘桓。”老者一手抚须,笑呵呵的道:“老朽在船上略备酒菜,接待两位贵客。”
船上?我们竟然到了船上?2012的世界末日大船么?我环顾四周,果然是江水茫茫,一眼看不到岸。
老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吴侯松开我的手,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剑收入鞘内,恭恭敬敬地朝老者行了个大礼,老者轻声笑道:“两位不必多礼,是老朽闲的无事,想招引两位到船上一叙,叨扰了两位的雅兴,还望两位贵客不要怪罪。”
他嘴里说得客气,却一点都不客气的先坐下来,我见吴侯落席后,这才慢慢地做到空位上。
桌上的食物品相很好,可惜都是些冷盘和糕点,在这秋霜渐起的夜晚,不适合当宵夜吧?
见我微微蹙眉,老者似乎心领神会,他抚掌笑道:“秋风起,蟹腿肥,吴侯与落霞公子均在吴郡长大,对于螃蟹,一定不陌生吧?”
我正要点头,吴侯用眼光制止我。
只见老者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网袋,朝水面里一丢。,随即提了上来,灯光下,之间网袋里爬着几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我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老者微微笑,手中的网袋变成一个蒸笼,他把蒸笼放在桌上,揭开盖子,里面的螃蟹早已变成了橘黄色。
吴侯道:“螃蟹性寒,最好能有黄酒相佐,若是有紫苏和嫩姜驱寒更佳。”
老者道:“这有何难。”
言罢,徒手朝空中采撷,果然手中多了一把新鲜的紫苏,他将紫苏叶子放进蒸笼里,盖上盖子,然后将嫩姜用一个小巧的刀具研碎,放进三个空的小碗里。
我知道他神通广大,所以笑问:“还得有香醋。”
老者的胡子轻抖:“正是。”
没一会功夫,老者像便戏法一样,弄来了香醋,黄酒,净手用的菊花水,甚至还有我贩卖过的乌糖姜茶,真是一应俱全,十全大补。
人家老曹和老刘是青梅煮酒论英雄,我们辈分不够,只能在船上嫩姜煮酒拉家常。
吃螃蟹是一件麻烦的技术活,费时费力,却吃不到什么东西,不过我想老者的本意不是请我们吃东西,而是真的闲着没事,想找个人来唠唠嗑。
吴侯和我是免费的陪聊,东拉西扯地陪老者说了几大筐废话,都是些风土人情,奇闻异事。
:“落霞公子已经发掘多时,不知有何收获?”老者剥下一个蟹壳,缓声问道。
我净了净手,喝了一口乌糖姜茶:“除了得见楚王宫殿的沟渠,其他方面,没有进展。”
老者哈哈大笑,道:“落霞公子想要什么进展呢?”
我瞥了一眼吴侯,见他一副非礼勿听的样子,不禁失笑:“不敢瞒老人家,晚辈要的找是一本天书。”
吴侯终于抬起眼皮,看着我。
老者对于我和吴侯的眼神打仗,似乎见惯不惯:“楚王擅长故布疑阵,混淆视听,迷惑对手,落霞公子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依老朽看来,落霞公子不必焦急,数百年来无人能做到的事情,公子已经做到了,也许只需往前一步,公子的愿望便能达到。”
我主动被动地忙活了不少年,还是头一回得到如此肯定的鼓励,更何况鼓励我的不是凡人,怎不令我精神鼓舞?
我惊喜的道:“老人家说的是真的么?难道困扰数百年的大难题,真的能在晚辈手中解决?”
老者笑道:“落霞公子切莫忘记,解决难题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种,公子不妨多想想有句老话:殊途同归。”
他望着吴侯,别有深意的问道:“落霞公子是吴侯的表亲,又是吴侯的夫人,吴侯想必会鼎力相助的,对吗?”
吴侯直立起身,朝老者稽首道:“我和表妹倾心相爱,自然会为她着想。只是晚辈心中尚有疑问,还请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者似乎早就知道吴侯会有疑问,所以他气定神闲的道:“不知吴侯想问老朽什么?”
吴侯望着我,他的眸子清亮如同寒星闪烁:“老人家方才所说的黄龙和丹凤,指的是晚辈和表妹二人么?”
老者笑道:“正是。”
吴侯又问道:“如今王室飘摇,名存实亡,江东该何去何从?”
老者反诘道:“吴侯打算何去何从?顺势而为之,还是取而代之?”
老者的反问语气十分直白,吴侯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他苦苦思索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晚辈心中尚无明确构想。”
我冷眼旁观,心道,他说的是实话吗?
老者轻轻摇头,笑道:“若是如此,老朽也无能为力。两位还是继续给老朽讲讲各地的趣闻吧。”他率先举起了酒杯。
吴侯似是失望地嗯了一声,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三人使用的青瓷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和鸣之声,此时江面上一阵秋风刮过,桅杆上挂的灯笼熄灭了,船上一片昏暗,老者的身影倏然不见,浓雾又弥漫在我们的四周,黑暗严寒如冰,吴侯在黑暗中抓到了我的手腕,急声问道:“芳菲,你没事吧?”
我冷得牙齿打架,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很好,没事,你呢?”
吴侯的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我在黑暗中无法看见他的脸,但是能想象得出,他一定很兴奋而激动,因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万丈豪情:“孤断然不会出事,老神仙不是说,孤乃是黄龙再世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秋风起,吃大螃蟹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王宫(五)
吴侯自十八岁那年开始继承大任,掌管江东局势,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通过兼并和收购,或者说某些豪夺强取等手段,吞并了不少小势力,扩大了江东集团的地盘,如今的江东早已不是地理意义上的长江东面区域,而是包括了岭南一带的交州和南州,还有浩渺广阔的海洋领土的辽阔的疆土,领土面积比益州大了一倍还绰绰有余,物产丰富,人杰地灵,既然坐拥西南蛮荒之地的景王都敢称帝,手中有粮有人的他欲图谋天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只是他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很不舒服,太滚烫了。
我竭力地想甩开他的手,不想听他继续豪情万丈地说下去,在缺乏伟大革命思想的我的心目中,公开支持造反是很傻缺的行为,传出去是要被株连九族的,所以还是不搀和好,最好听都不要听,但是他的手掌很用力,几乎要捏碎我的指骨。
我疼得龇牙咧齿,暗中直骂丫的权欲熏心,不管别人死活。
吴侯兀自激动不已地说道:“芳菲,如今国祚不定,独孤氏羸弱无能,导致天下纷争不断,群雄四起,唯有巍公明智,早一步夺得先机,挟天子以令诸侯,十多年来,假借天子诏书,逐一消除对手,早已是洛京朝廷真正的九五之尊。而益州景王,不过凭借一枚先帝丢失的护国玉玺,就敢宣称王室正统,想号令天下归顺。想我江东顾氏,亦是开国元勋,历经数百年而不衰,基业稳定,麾下人才济济,为何要甘于人下,向他人俯首称臣?”
正在想法子非礼勿听的我,不禁愣住了。
是呀,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是:“表哥,做皇帝仅仅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凌驾在他人头顶的感觉么?你有没有想过,高处不胜寒?所有的帝王都是孤家寡人?”
我的声音高亢尖锐,几乎震破我自己的耳膜,半晌过后,依然觉得余音缭绕,耳边轰鸣难消,心潮起伏中,只听到吴侯惊疑的道:“你不赞成我图谋帝业?难道你不想母仪天下,不想荣登皇后的宝座?”
耳鸣终于消失,周围浓雾渐渐消散,我又恢复了耳聪目明:“是的,我不想。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安安乐乐的过完一生。尊贵的地位不一定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像金钱能买来享乐,但是不一定能买来快乐,所以我是不会追求哪些虚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