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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春至芳菲春将尽+番外 作者:陈则菱(晋江2014-12-29完结)-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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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你两个毛栗子!我恨恨地想道:让你的头上长个大疙瘩,谁叫你坏心眼!我淡淡的说:“不用了,走吧。”偷偷看看衣裳,还好,穿得挺素淡灰暗的,符合我一向的尼姑风格。
  敬亭阁,在荷花池中间,只有一条曲廊通往岸上,是个清静的地方,更是个神秘的所在,公公在这样隐秘的地方会见儿媳妇,不免令人浮想联翩,我走在曲廊上的时候,一种八女投江般的悲壮心情油然而生。
  亭内的布置极具书香气息,墙上挂着字画,有一幅画我尤其熟悉,是落霞公子的《少年弥勒坐佛》,当年作为见面礼物送给蛟川郑氏,怎么流转到了这里?
  武平侯身穿天青色道袍端坐在上首案前,角落处,有个绛衣女子在煮茶,原来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敛衽施礼,口中规规矩矩请安,武平侯温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坐下吧。”
  和蔼可亲,那个殷殷慈父般的长者似乎又回来了。
  绛衣女子将茶端了过来,秦公祺冲她挥挥手:“门外等候。”绛衣女子行礼低头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外,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差点被茶水呛到。
  秦公祺似笑非笑,深深看了我一眼:“昨夜老夫的举动没有吓着你吧?”
  我头皮一麻,来了!怎么可能没吓到呢?我又不是杀人如麻的惯犯,对凶杀案熟视无睹。我刚想起身行礼,秦公祺沉声制止道:“我曾说过,不必多礼。”
  语气中似有不耐烦。
  我定定神,直视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可怕的波澜,不由心神大定:“妾身差点闯了大祸,心中惶恐不安。”
  秦公祺也不避讳,目光仿佛洞穿了我的思想,轻讽般说道:“老夫看着不像!否则你也不会睡到晌午才醒。”
  我的脸红了,怎么就忘了武平侯喜欢抠字眼的事了呢,而且我这谎也太小儿科了,只得继续圆谎:“让丞相见笑了,妾身自小就有认床的习惯,昨晚没有睡好,今早才补了一觉,兰歆夫人体谅我的失眠,便免了我的早课。”
  相府里的女眷也参加早课的,时局动荡,民间尚武。我的谎言滴水不漏,武平侯终于将视线转移到别处,我不用直视X光,压力无形减小。
  “嘉木瑞花遍满山,
  草长莺飞满湖岸。
  欲赏只待能翩翩,
  得道成仙修行难。”
  武平侯轻声念道,他的案桌前有几张淡黄的纸张,很像是伏波堂里使用的毛边纸,我心如鹿撞。
  :“听兰歆夫人说,这是你刚进园时做的诗句,那时,你才十岁吧?”武平侯好像对我的涂鸦之作产生了兴趣:“桓儿也喜欢作七言诗歌,难怪他对你情有独钟,原来你们喜好相似。”
  他突然话题一转:“只是老夫深感奇怪,桓儿的才气不在小白之下,为何屡次老夫命题,他从不认真应对?自甘认输,是对老夫心存不满吗?”
  他所说的“不认真应对”是指秦桓之的诗词不够应景,不够大气,说白了,就是缺乏一种喊口号式的气势,没法做鼓舞人心的演讲稿,宣传稿,原来他还是在乎秦桓之的看法的。只是秦桓之对老爹,是个什么态度呢?
  我恭谨地回答:“二公子博览全书,喜好风雅,下笔前喜欢深思熟虑,对字眼仔细推敲,力求用词简练,通俗易懂,所以在短时间内,往往无法完成命题,而事后却能做出佳句。这只是个人的习惯问题,不存在思想上的不敬。”
  武平侯哦了一声,紧接着追问:“如此说来,便是小白不够稳重,轻率落笔了?”
  他是个多疑的人,问这样的问题不奇怪,我早有准备,假装叹息一声:“妾身曾听人说,当今天下的文才,三公子一人就占了七分,剩下的三分,才是天下的儒生拥有的。三公子写文章,用的是上天赐予的天分,出口成章,气势磅礴,哪里还用得着思考推敲呢?说到底是上天对三公子的眷顾,这样的福分,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武平侯朗声笑了起来:“你很会避重就轻,老夫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也罢,你能为桓儿说话开脱,也算是对他情深意重,只是老夫还想问清楚一件事,你须老实回答。”他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我忙应了一声,静待难题轰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帘外五更风(下)

  片刻的沉默后,武平侯抬眼望着墙上悬挂的《少年弥陀坐像》,幽深地问道:“新设造纸作坊经营书肆是默存的主张,还是你的打算?”
  他的声音很轻,问题也不像个难题,只是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发人深思。
  默存是秦桓之的表字,是在他十八岁那天秦公祺给起的,可我很少听沁园里的人叫起。秦建之的表字是小白,与齐桓公的字相同,早在他十岁那年就起好了,光从取表字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秦公祺对两个儿子的重视程度,有云泥之别。
  秦建之少年成名,文采风流,武平侯给他的赞赏最多,跟随在他身边的文人谋士多如牛毛;秦桓之性格冷清,深藏不露,在名气上,武不如秦彰之,文不比秦建之,若是武平侯要定世子的人选,无论是按长幼嫡庶次序,还是论贤能名声,秦桓之,都没有被选中的机会。
  世事纷繁复杂,政治风云变幻,世子人选尘埃未定,父子猜忌,手足相残是很寻常的事情,秦公祺要了解每一位候选人的心理和动态,只能通过间接的方法。经商贸易是另外两位候选人没有涉足的事,武平侯自然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秦桓之参与竞争的手段之一。
  政治斗争中的忌惮之心真是害死人!我黯然想道:能自由营运是我唯一的后路,我绝不能失去出入自便的自由,可也不能让武平侯失去对秦桓之的信任。
  我突然演技提高,露出赧然笑容:“妾身不敢欺瞒丞相,敢当商贾经营,是妾身的主意,夫君帮我找的开埠本钱。”
  武平侯微显诧异神色:“你为何有此打算?”
  我说:“妾身自幼家贫,缺衣少食,从小就希望能有一技之长,自食其力。妾身愚钝,旁的不会,只会写几个字,早几年在外面,就是靠给书肆抄抄写写获取佣金,养活自己。妾身熟悉佣书行当,又有文章的来源渠道,所以便想开个书坊,赢取些蝇头小利,权当私房钱。”
  我自认这个答案呢,是合乎逻辑的,我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妾,一穷二白,手上没几个零花钱,怎么打赏手下替我卖力做事呢?大宅院里,拼的就是宠爱和钞票。
  秦公祺的神情有点古怪,好像是拼命忍住笑,又想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大约半秒钟后,他神色如常,爽朗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把中则也拉下水,老夫也不就不反对。只是女子经商,多有不便。老夫身边有一异人,最熟悉市井货殖规矩,如今便派给你使唤,如何?”
  看来这老狐狸还是不放心,竟然派了个卧底来监视我!我不能推脱,只得装作感激不尽的样子,从席间起身,对他敛衽道谢。
  武平侯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掌拖起我的手臂,形状亲密无间,我像触电般身子动了动,急忙起身,见他一派和气,微笑道:“以后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疏远,以后你和默存一般,称呼我父亲就是。”
  真是个笑面虎!我急忙低头行礼,口中叫了声:“父亲。”然后听到他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只是老夫还有一事要提醒你,经商盈利不是正事,你的本分是尽快让默存当上父亲,老夫在默存这个年纪,无逸已经满地爬了。”
  无逸是秦彰之的字。
  这回我的脸是真红了,不得不说,秦氏父子还挺通达的,公公和儿媳妇谈开枝散叶的事(一般家庭是让婆婆发话);丈夫拉小妾到宴会上,请其他男人欣赏小妾的“美貌”,真让人苦笑不得,难道这就是紫衣人说的秦家男人的怪癖?
  武平侯见我忸怩不安,也就不再为难我,他将绛衣女子呼了进来,果断吩咐:“转告兰歆夫人,二公子回来之前,芳仪夫人就住在府里,所有用度份例按照府中规矩,出入自由,如在双清苑中。”
  绛衣女子应声领命,我叫苦不迭,默存同学啊,快点回来吧,我被你老爹和小妈给软禁啦!再不快点回来,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哦,我不见得每次都能躲得过去。
  武平侯派来的卧底有个文艺范的名字,魏长亭,他的职务名称难登大雅之堂:校事。我为了恶心他,管叫他魏校事,听起来就像:喂,消失!他长了一张泯然人群的大众脸,是天生做特工料子,因为没人能一下子说出他的长相有什么特征。表面上,他对我很尊敬,好像没觉得给一个地位不算高的如夫人跑腿的是矮人一等。
  魏校事每天准时来墨荷阁应卯,问我有什么吩咐,其实我也一时没有想好,所以直到第三天,才带他出门,径直奔素质书斋。
  相府坐落在洛京的新城区内,素质书斋在古城区内,两者之间颇有一段距离,我坐在马车里,觉得有点闷热,便掀开窗帘,想好好看一看洛京城的街景,那魏校事很是敬业,他打马跟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请我放下窗帘,不要违背秦府女眷的日常行为规范。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一片赤诚之心,我不能蛮不讲理,只好悻悻地照做。
  素质书斋里的顾客,果然比一个多月前多了许多,看穿着打扮,既有富家子弟也有两袖清风的书生文人,甚至还有两名女子在认真地观摩我当年的成名作,一招见效,我喜不自胜。
  谢淮正着查看顾客的订单,一见到我走进来,他急忙引我到后堂,殷勤的倒水上茶,很是友好。
  一番寒暄过后,谢淮苦恼地说道:“夫人的招数果然有用,自从打出落霞公子的事迹成品之后,每日来小店点书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小店的存书俱已出货,谢某正在发愁,下一步该怎么走呢,所幸夫人从天而降,小的,有救了。”
  我浏览了一下顾客的订单,发现清单所列大多数是市面上很难寻到的经史子集,而这些书简,秦桓之的书房中几乎都有,我,是垄断商啊!这个发现让我狂喜不已,悠悠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要想寻找这些经集,其实也不难,只是需费些时日。谢先生可能得跟买家解释一番了。”
  谢淮见我一副笃定的样子,知道我肯定有办法,于是连连作揖:“多谢夫人成全,只是小人不知,夫人从何处寻找这许多失落的经典?”
  我暗笑一声,心想告诉你进货渠道,我喝西北风啊,望了一眼身边的魏长亭,娓娓说道:“自从秦皇登基,焚书坑儒以后,诸子百家经典几乎毁掉了一大半,天下的儒生文人不是遇害就是迁徙到了别处。但是,他们人虽然走了,可是留在祖宅堂屋里的碑刻铭文是带不走的,那些众口传诵的诗文也是失传不了的。我这随从,自小四海为家,见多识广,他知道,在晋中鲁地一带,有不少孔圣人留下的古迹,更有不少名家大儒曾在那里开馆授徒,所以,这份清单上所列的经集,我相信那里会有存本的。”
  以前的文化工作者下乡采风,做的不就是搜集整理民间的文学,诗歌,歌谣等文化遗产么?
  被我无情卖掉了的魏长亭眼睛眨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目不斜视。被“指点”了的谢淮则脸皱成一团:“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小人能力微薄,听说晋中一带目前也不太平,如何能遣人过去搜集?夫人,你帮人帮到底,不如给小人指点一条明路如何?”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逼人家就范,只是这个素质书斋与我有渊源,我志在必得。
  我换了副与人为善的面孔,笑道:“谢先生是否知道,落霞公子为何能一鸣惊人?”
  谢淮不明白我为什么又提起死去的落霞,他迟迟疑疑地说:“孔怀礼是一代大儒,备受世人尊重,不但是士林中人,庙堂权贵,其实乱臣贼众也对孔怀礼心存敬重,二十多年前,孔怀礼逃难路过泽城,围城的逆贼得知当代大儒暂住在城中,竟然弃甲不犯,直到孔怀礼离开泽城,他们才回攻过来,孔怀礼所到之处,莫不如此,幸免的百姓对他感激怀念,后来得知他在长安浩劫中遇难,都伤心痛苦,一番敬爱念想之情,便都转移到了他的关门弟子落霞公子身上。”
  他说的没错,当初孙静林的确是巧妙的利用了人们爱屋及乌的微妙心理,将落霞公子这个产品成功地包装进入市场,后来又有秦桓之这个富N代高价购买行为的推波助澜,所以,那时隐身的“我“,红了。
  落霞公子红了,不是最终目的,在完成任务之前,一个落霞公子死了,得有千千万万个落霞公子站起来。
  说到底,我身后的人还有现在的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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