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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去中国的小船-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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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别又是原则。 
   再允许我吸支烟。
   唔——
   我有点累了。对于如此谈论——如此开诚布公地谈论自己——我还毫不习惯。
   有一点强调一下:我并非对您这位女子怀有性方面的欲望。刚才也已说了,我是对我只能是我自身这一事实多少有些气恼。我只是一个,这确实令人不快至极。对于奇数这东西我无可忍耐,所以不想同身为个人的您睡觉。
   倘若您能一分为二我能一分为二而四人同床共衾,那该何等的妙不可言!不这样认为?果真那样,我们便可以十二分真诚地开怀畅谈,我想。 
   请不要回信。如果给我写信,请以投诉信的形式写去公司好了。若没什么要投诉,就杜撰一个出来。
   好了。 
   (开关声) 
   以上录音我又重听了一遍。老实说,我非常不满意,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误使海驴死掉的水族馆饲养员。所以作为我也相当困惑,不知该不该把这录音带寄给您。
   即使在决定寄去的此时此刻,我也还在困惑。
   但不管怎样,我追求的是不完美性。或者说放弃了追求完美的必要性。这种心情的产生可能再不会有第二次,所以这回就痛痛快快地顺从自己的追求,同您、同四只袋鼠一起分享这不完美性。
   再见。 
   (开关声)  去中国的小船
下午最后的草坪



下午最后的草坪 
   剪草坪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所以距今已过去十四五年,是相当久远的事了。
   我时常想,充其量十四五年,能称得上久远么?吉姆·莫里逊唱《点燃我的激情》、保罗·麦卡特尼唱《漫长的弯路》的时代——顺序大约有点颠倒,反正就是那个时代——居然算是久远的往昔,我却有些上不来实感。我个人有时甚至觉得今天跟那个时代相比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不可能。我肯定已有了不小的变化,这是因为,不这样认为便有一大堆事情解释不了。
   OK,我变了。而且十四五年前已属相当久远的往昔。
   我家不远处——最近我刚刚搬来这里——有一所公立初级中学,买东西和散步时每每路过它门前,我便一边走路一边呆呆地观望初中生们做体操、绘画或嬉笑打闹。并非我喜欢观望,是因为没有别的好观望。观望右侧一排樱花树倒也可以,但还是观望初中生们好些。
   总之,在如此每天观望初中生的时间里,有一天我蓦然心想:他们十四五岁。这于我是个小小的发现,小小的意外。十四五年前他们尚来降生,纵使降生也是几乎不具意识的粉红色肉团,而现在已经涂口红,在体育器材库角落吸烟,手淫,给电台的音乐点播节目主持人写无聊的明信片,往谁家围墙上用红喷漆涂鸦,看——也许——《战争与和平》。
   我暗觉好笑。
   而提起十四五年前,那时我不正在剪草坪吗? 
   记忆这东西类似小说,或者说,小说这东西类似记忆。
   我开始写小说后对此深有感受。记忆这东西是类似小说,或者如何如何。
   无论怎样力图使之具有完备的形式,但文章的脉络总是到处流窜,最后连是否有脉络都成了问题。那就像在摞放几只软绵绵的小猫,暖乎乎的,且不安稳。对于这东西居然会成为商品——商品哟!——我不时深感羞愧,甚至认真地脸红。我一脸红,整个世界都在脸红。
   不过,倘若将人的存在视为一种受比较纯粹的动机驱使的颇为滑稽的行为,那么正确不正确云云便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记忆从中产生,小说由此问世,这类似任何人都无法抑制的永动机。它喀喀作响地满世界走来走去,在地表划出一条永无尽头的线。
   但愿顺利,他说。然而不可能顺利,没有顺利的先例。
   可那到底怎么办好呢?
   由此之故,我又收集小猫摞放下去。小猫软绵绵的,非常软。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像用来烧篝火的木柴一样被堆积上去的时候,小猫们会怎么想呢?哦,奇怪呀,也许这样想。果真如此——若是这个程度——我将感到些许欣慰。 
   剪草坪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已是相当久远的事了。那时我有一个同龄的恋人,由于有点特殊情况,她住在很远很远的街市,见面时间一年之中顶多两个星期。那期间我们性交,看电影,吃比较昂贵的东西,漫无边际没完没了地闲聊。最后必定大吵一场,又言归于好,再次性交。总之就是把世上一般恋人干的事情像缩写版电影似的匆忙表演一遍。
   至于是不是真喜欢她,至今我也弄不清楚。可以记起,但弄不清楚。我喜欢和她吃饭,喜欢看她一件件脱衣服,喜欢进入她软软的下体。性交后,喜欢看她脸贴在我胸口说话或入睡。但我清楚的仅此而已,再往下便没办法认真考虑了。
   除去和她见面的几周时间外,我的人生是非常非常单调的。到大学里听听课,好歹和大家一样拿到了学分。此外便一个人看电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东游西逛。有一个要好的异性朋友,她有恋人,但常常和我跑去某处这个那个说个没完。一个人的时候,便一味地听摇滚乐。既觉得幸福,又似乎不幸。不过当时人人都这样。
   一个夏日(七月初)的早晨,恋人来了封长信,写道想和我分手。说什么一直喜欢我,现在也喜欢,今后也……反正就是想分手。有了新的男朋友。我摇头吸了六支烟,出去喝易拉罐啤酒,回房间接着吸,还折断了桌上三支HB长杆铅笔。我并非怎么生气,只是不知如何是好。之后换上衣服外出打工。那以后一段时间里,周围人都说我“近来开朗多了”。人生这东西真是说不清楚。 
   课余剪草坪就在那一年。草坪修剪公司位于小田急铁路线经堂站附近,生意相当红火。人们盖房子时通常院里都植草坪或养狗,简直成了条件反射。两样同时进行的人也有。那也不坏。草坪绿得宜人,狗也满可爱。但半年一过,全都有点不耐烦起来:草坪要剪,狗要遛,很难应付得了。
   总而言之,我们为那些人剪草坪来着。这份课余工是那前一年夏天在校部学生科找到的。除我以外还有几个人,结果他们很快退出,只剩我自己。工作虽辛苦,但报酬不赖,而且可以不必怎么和人说话,正中我下怀。在那里打工以后,我挣了一笔凑得上整数的钱。原本打算用来夏天和恋人去哪儿旅行,但在与她分手的现在,便无所谓什么旅行了。接到分手信后的一周时间里,我翻来覆去地考虑这笔钱的用途,或者不如说除此没别的可考虑。真可谓莫名其妙的一周。自己的身体好像成了别人的。手、脸、阳物,看上去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我想象着并非我的人搂抱她的情景。某人——我不认识的人——轻咬她小小的乳头。心里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自己不复存在似的。
   钱的用途到底没有想出。有人问我买不买半旧车(昴星1000CC),虽说跑了相当长的路,但东西不坏,价钱也合适。不知何故我却提不起兴致。也曾想过把音响装置的音箱换成大的,但相对于我那小小的木结构宿舍却是无从谈起。搬家换宿舍倒是可以,但没有搬的理由。而若搬家,就没钱可买音箱了。
   钱派不上用场,只买一件夏令港衫和几张唱片,其余全部剩下。另外买了一个性能良好的索尼晶体管收音机,带有大些的扩音器,短波非常清晰。
   一周过后,我注意到一个事实——既然钱派不上用场,再挣派不上用场的钱也就没了意义。
   一天早上,我对草坪修剪公司的经理说不想干了,快要应付考试了,考试之前要出去旅游一下——总不好说再不需要钱了。
   “是么,遗憾呐!”经理(也就是园艺工匠模样的老伯)真像很遗憾似地说。他叹口气坐在椅子上吸烟,脸朝天花板咔咔有声地旋转脖颈。“你确实干得很不错。临时工里你资格最老,老顾主反映也好。看不出啊,小小年纪这么能干。”
   谢谢,我说。实际上对我的反映也极好,因我做事心细。一般临时工用大型电动割草机大致割毕,剩下部分的处理相当马虎。那样省时间,又不累。我的做法完全相反。机器用得马虎,而在手工上投入时间,机器割不好的角落都做得一丝不苟,效果当然可观:只是收入不多,因是计件工,工钱取决于院子的大致面积。而且由于总是弯腰干活,腰痛得厉害,这点没实际干过的人体会不到,干惯之前连上下楼梯都不自如。
   我做得细心倒不是为了得到好的反映。或许你不相信,自己只是喜欢剪草坪罢了。每天早上磨好草坪剪,把割草机放在农用车上开去顾主那里,开始剪草。有各种各样的院子,有各种各样的草坪,有各种各样的太太,有热情厚道的太太,有冷若冰霜的太太。也有的年轻太太穿一件松松垮垮的T 恤又不戴乳罩,蹲在剪草的我面前连乳头都露了出来。
   总之我剪草不止。大多院子的草坪都长得蓬蓬勃勃,俨然成片的草丛。草坪长得越高,越有干头。干完后,院子印象整个为之一变,那感觉委实妙不可言,就好像厚厚的云层突然散开,四下流光溢彩。
   一次——仅一次——完工后同一个太太睡过。她年龄三十一二,身材小巧,乳房又小又硬。我们在全部关合木板套窗熄掉灯盏的漆黑房间中交合。她仍身穿连衣裙,拉掉三角裤骑在我身上。胸以下部位不让我碰。她的肢体冰凉冰凉的,唯独下部温暖。她几乎没开口,我也不做声。连衣裙下摆簌簌作响,或快或慢。中间响过电话,响一阵子不再响了。
   事后我忽然觉得同恋人的分手可能同那有关。倒也没什么根据必须那样认为,只是总有那么一种感觉。是那个没有接的电话的关系。不过无所谓了,事情已然过去。
   “可是不好办啊,”经理说,“你现在抽身,接的活儿应付不来,正是忙的时候。”
   梅雨使得草坪好一阵疯长。
   “怎么样,再干一星期可以么?有一星期人就能进来,好歹可以维持下去。再多干一星期,我出特别奖金。”
   可以,我说。眼下又没有什么特殊安排,再说工作本身我不讨厌。不过也真是怪,刚想不要钱了,钱又一下子来了。 
   连晴三天,下一天雨,又晴三天——最后一周就这样过去了。
   夏天,一个令人陶醉的美丽的夏天。天空飘浮着棱角分明的白云,太阳火辣辣地烤灼着肌肤。我背上的皮整个掉了三回,早已变得漆黑漆黑,连耳后都是漆黑的。
   剪最后一次草坪的早上,我身穿T 恤短裤,脚登网球鞋,戴着太阳镜跳上农用车,朝我最后一个干活的院子开去。车上的收音机坏了,我打开从宿舍里带来的晶体管收音机,边听摇滚边驱车前进。摇滚铿锵有力,山呼海啸。一切都围着夏天的太阳旋转。我断断续续地吹着口哨,不吹口哨时便吸烟。FEN(注:Far East Network 之略,美军远东广播。以驻军从其家属为对象,总部在洛杉矶。)电台的新闻播音员连连道出音调怪异的越南地名。
   我最后工作的地点位于“读卖”所在地附近。得得,干嘛神奈川县的人非得让世田谷来人侍候草坪不可呢?
   但我没有就此说三道四的权利,因为这份差事是我自己选择的。早上去公司时,当天工作地点全部写在黑板上,可随自己喜欢的挑选。大部分人都选近处,往返不花时间,件数也干得多些。相反,我尽量选择远处,一向如此,大家都感到费解。前面也说过了,临时工中我资格最老,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这也没什么理由,只是喜欢去远处,喜欢在远处的院子剪远处的草坪,喜欢看远处路旁的远处的风景,但我这么解释怕也无人理解。
   途中我把车窗全部打开。离城市越远,风越凉快,绿越鲜亮。热烘烘的草味儿和干爽爽的土味儿扑鼻而来,蓝天和白云间的分界是一条分明的直线。天气好极,正合适同女孩出去做夏日短期旅行。我在脑海推出清凉凉的海波和热辣辣的沙滩,推出空调机遍洒清凉的小房间和干得喳喳有声的蓝色床单。但仅此而已,此外什么都无从想起。沙滩和蓝床单交替闪现在脑海里。
   在加油站灌满油箱时我脑海里也是同一场景。我躺在加油站旁边的草丛里,帐怅地望着加油站人员确认油位和擦车窗玻璃。耳贴地面,可以听到各种声响。远处波涛般的声音也可听到。但那当然不是什么波涛,不过被地面吸入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罢了。眼前的草叶上有小虫爬行。带翅膀的小绿虫。爬到叶尖,迟疑一会又沿原路爬回。看样子并没怎么失望。
   大约十分钟加油完毕,加油的人按响喇叭示意。 
   要去的那户人家位于山半腰。山丘舒缓,而势态优雅。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榉树连绵不断。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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