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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剑神传-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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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从沉思中醒来时,那个白衣佳人已不见踪影,有如深夜中的幽灵,来去无声。
  无情公子张咸如有所失,回到留宿之处,但一直辗转到天明,这才睡着。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蒋、吕两人服侍他洗漱之后,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份精美的早餐。张咸吃完之后,便对蒋、吕两人说,今日暂时不走,叫他们自便。两人不知何故,只好由他。
  这天晚上,无情公子张咸正要外出,再到那座悬崖上去。忽听一缕箫声,袅袅传来。曲调苍凉凄楚无比,连夜鸟也停止了叫啸。他侧耳而听,不一会儿便陷入冥思玄想中。在他脑海中,忽然浮起那个白衣佳人,站在悬崖的边缘,下临无底深壑,夜风吹拂起她的云发和雪白罗衣,而她则沉迷地在那可怖的悬崖,细细吹奏竹箫。
  这个景象十分生动有力,使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山顶上去。放目一望,悬崖边果然有个白衣人,正在吹箫。箫声之凄惋怆伤,直能使闻者伤心堕泪。想来她以全副心灵吹出此曲,必也珠泪满腮,悲不可抑。无情公子张咸心中一阵颤栗,在他一生中,并非没有美丽的女子,但他的确冷酷无情。玩弄之后,便飘然远扬。而事后从来不再想起这些可怜的女性。
  而现在,他忽然想起来,从昨夜以迄如今,那美丽而含忧的面容,与及那婷婷倩影,一直在他心中反复出现。其实他只看了她一眼,却已无法忘记。同时这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箫声,更使得他不知不觉奔驰到山顶来。
  这是什么力量,而令他如此?莫不是他已遇上不能使他无情的人?
  箫声忽然中断,一片死寂笼罩下来,就像这个宇宙忽然毁灭,一切复归于混饨,他忍耐不住,悄悄移步上前,也来到悬崖边缘。离那位恍如大理石塑像的白衣佳人,只有三丈之远。但她没有移动,生像全然不知他的出现。这一点倒可以理解,大凡一个人沉溺在自己最忧伤的心境中,确实是不会发觉外界的一切变动。
  她轻轻叹一声,那深沉可哀的叹声,宛似在冥冥地府中传出来的幽灵的叹声。
  无情公子张咸也跟着她在心底悄悄叹口气。他是为了自己被人漠视,因而失意地叹息。
  但他却没有丝毫责怪她的心情。现在他把她看得更加清楚,那挺直秀气的具脸份外有一种高贵,嫩滑洁白的皮肤,比之她身上的白罗衣,更觉白皙。无论从正面或侧面看,也不论是面貌身材以及四肢,都是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
  无情公子张咸这时也自认毕生未曾遇见过这么美丽的人。他暗暗对自己说道:“这才是我所要找寻的梦中人。她虽然在为了另一个人而深深忧伤,但这才可以窥见她灵魂的深度,不是一般庸脂俗粉所可比拟。她才是我所要找寻的伴侣。”
  平生第一次的真情,在他心底沸腾起来。他决定走近去和她说话,哪怕她怎样伤害自己的自尊心,她非常可能拒绝与他谈话,同时可能会用冷漠无礼的言语对付他,但他也不后悔。正走向前,忽见她长长叹口气,玉手一扬,那支竹箫直堕落悬崖下。
  无情公子张咸大吃一惊,付道:“她不会跳下去吧?若果她跳崖的话,我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尚未想出答案,只见那白衣美女双臂微举,姿势异常美观悦目。然后向前一跃,飞到黑暗的空气中。无情公手张咸骇然惊叫一声,突然疾跃出悬崖,猿臂一伸,把她拦腰抱住。
  两人身形刚合,便如陨星般电急下坠。白衣美女微微挣扎一下,便半昏迷地四肢瘫软。
  无情公于张咸心中掠过一个念头:“现在我怎么办呢?已无法再转回去……”这个念头一掠即过,寒冷的空气从脚底掠体而升。他觉得五脏直向上翻涌,热血充满在脑中,眼前金星直冒,一瞬间他也入于半昏迷状态。
  黎明时分,两条人影并肩直扑奔上山顶。这两人正是那独臂野豺吕声和地哑星君蒋青山。他们分头在山上各处搜索一下,不约而同地聚合在悬崖边。
  地哑星君落青山因天生残疾,故而目力听觉以及心思都还远胜于常人。他细细勘查一会儿,便指指悬崖之下。两人面现愁色,沿着悬崖边,攀揉而下。那石壁上尽是又肥又厚的青苔,其滑无比。他们虽是武林好手,但那悬崖深不可测。他们纵不像常人般见而晕眩失足,但终有点儿凛惧,是以下落得甚慢。
  独臂野豺吕声瞥见不远处的藤蔓上,有一条白罗巾,登时为之大骇。横移过去,用牙咬着缘壁老藤。腾出手去取过那条白罗巾一看,果然是女人之物。他引吭大叫道:“张公子……公子……”侧耳而听,壑底传回来他的叫声,清晰异常。
  他颓然地丢掉那条白罗巾,向地哑星君落青山苦笑一下道:“咱们只怕公子尸骸,也无法寻回。”地哑星君蒋青山默然片刻,复又缓缓下降。
  两人下降之势突然快得多,原来峭直的石壁上,爬满了藤萝。以他们的武功,要有一点儿可供换力之物,便可上下自如。不过事实上,也甚危险。因为藤萝承力不大,偶一不慎便且跌坠下无底绝壑。蒋、吕两人护主心布,居然把自身安危,完全置诸脑后。
  地哑星君落青山忽然呵呵连叫,斜向左方援下。独臂野豺吕声料他必有发现,忙忙跟踪追下。两人降落了七、八丈忽见脚下二丈余处的四五株古松斜伸出来,并排而列。树上因藤蔓密切,形成三四个丈大的藤盘,在那当中的藤盘上,赫然卧着两个人。一个是无情公子张咸,另一个却是白衣映眼,天香国色的女人。他们都睁大了眼睛,但似乎已受了伤,故此没有移动。无情公子张咸情形较佳,头颅不时转动,口中微弱地呼唤着吕、蒋两人之名。
  那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从直到这时,才完全放心。地哑星君蒋青山喜得啊啊直叫,转眼间,已援降在松树旁边。忽见这棵松树已堪堪折断,不由得又骇出冷汗,忙忙用力抓住藤盘边缘。
  白衣美女缓缓闭上美眸,容态是那么惹人爱怜。地哑星君蒋青山见了,登时原谅少主为她涉险而差点粉身碎骨之事。心想这个姑娘的确人见人怜,换作自己,恐怕也不能坐视她跌坠悬崖下。
  无情公子张咸道:“我知你们一定会找到我们。”
  独臂野豺吕声一改粗暴之态,柔声道:“公子现在大可放心,可曾伤了那儿么?”
  无情公子张咸道:“大概断了七根肋骨,不碍事。这位姑娘震伤了内部,你们等会儿要轻点动手脚。”
  独臂野豺吕声答道:“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妥妥当当把她救上去。她是谁呢?”这时吕声已看清楚了这位美艳绝世的白衣姑娘的面庞,因此说话的声音异常温柔。
  无情公子张咸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先把她救上去吧!”
  白衣姑娘倏然张开眼睛,微弱道:“不,你先上去吧。唉,最好任得我葬身绝壑,我在黄泉之下,也会记得你们这番好意。”
  无情公子张咸诧道:“为什么?有什么事迫得你非死不可呢?”
  她轻轻叹口气,道:“所有的人,开始时,都对我很好。可是到最后,一定非常残酷忍心地对待我……”
  无情公子张咸侧转头,凝望着她美丽之极的侧面,忽见她眼角泪光莹然,那颗心为之软得不能再软,坚决地道:“请你记着,我是例外,我会始终如于对待你。”
  她微弱地道:“时间会证实一切美丽的诺言。唉,可是我活下去干什么呢?”
  独臂野豺吕声迅速地先将无情公子张咸搬到隔邻的一个坚牢的藤蔓上,然后和地哑星君蒋青山两人,一齐合力将那白衣姑娘尽快地弄上去。无情公子张咸双肋疼痛难当,但他仍然微笑地望着天空,反复地想道:“她终于开口了,而且口气相当亲切……”
  古今以来,情之一字,最是玄妙,魔力也最大。
  试看无情公子张咸一生以无情两字标榜,但他果真是无情么?他可以不眨眼地杀死许多人,所有的哀号呻吟,都不能令他恻然心动。但他一旦堕在情网中,一个叹息,一句低语,便足以令他神魂颠倒地去反复推想。唯有他这种心冷肠硬的人,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比什么人都要热烈和真挚。
  不久以后,他和那位白衣姑娘都一同躺在村舍中,而且是同一个房间。蒋、吕两人身畔异药甚多,而那地哑星君蒋青山更擅长跌打伤磕,故此张咸的肋骨已接合得非常准确。只有那白衣姑娘的内伤,不是咄嗟间可以奏功。
  无情公子张咸躺了四天后,已可以起床,走动如常。但还得过一段短时间,才能如常运动。在那四日之中,他一直注意着那白衣姑娘的动静,同时极力避免打扰她。
  他像世上其他的情人般,变得异常温柔体贴,而且绝口不问她的身世姓名。当她平静之时,他便说些江湖轶闻,以及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给她解闷。只有这时,她才会偶然开口。
  通常她都是缄默地闭目而卧。也不知她是在休息,抑是在缅想往事。不过这房间流动着的温柔与安静,她已深深感受到。
  无情公子张咸的细心体贴,世上少有。当他能够起床之后,便亲自侍奉她汤药,处处无微不至。使得她舒服异常,心情逐渐好转。又是七天过去,她身体已略有起色,可以倚着枕头坐起来。无情公子张咸不知叫吕、蒋两人到什么地方搜罗了好些乐谱秘本,给她闲时阅览。那白衣姑娘果然极感兴趣,每每沉迷在乐谱中。无情公子张咸默默坐在一旁,却能够从她的面上以及美眸中,听到她在心中奏美妙的曲调。
  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中,那无情公子张咸已在这座村舍中,一共住了二十天之久。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白费时光和心血,因为他从白衣姑娘偶尔飘过来的眼色中,已明白她对自己没有丝毫戒惧,更重要的是,她已经萌生活下去的念头。
  这天她忽然从乐谱上移开眼光,落在他的面上,道:“这一首残缺不全的仙游曲,乃是西汉时一位著名的乐人所作。他后来从音乐中悟出大道,便是如今普天下人极为供奉的极乐真人。虽然如今这仙游曲残缺不全,但已令人如人仙境,尘虑全消。”
  无情公子张咸满腹文章,却不解音律。听她娓娓道来,有点儿窘困,随口敷衍道:“或许世上还有人珍藏着全本也未可知哩。”
  白衣美人轻轻啊了一声道:“你真聪明,竟然想到这一点,我在另一本书中,看到有一段记载及这首《仙游曲》。据说此曲完整之谱,尚存于襄阳施家。不过该书乃是明人所作,距今二百余载。襄阳施家其时乃是望族,建府于城南,出了一位大学土。所建之施家园,名闻天下。如今却不知怎样了?”
  无情公子张咸见她笑语款洽,不知怎的也为之心花怒放。陪着她笑语好一会儿,她开始闭目休息。张咸这才退出房外,悄悄嘱咐独臂野豺吕声数言。
  第二日下午,独臂野豺吕声从外面回来,一头大汗。悄悄向无情公子张咸禀道:“小的奉命到襄阳去,不费多久工夫,便进出昔年的施家,如今已经没落。施家现在只有一个后人,却是个迂腐老儒。小的径去找他,先是天南地北和他穷聊些经史之类,引得他高兴之后,便乘间问他那首仙游曲的乐谱,可还在他手上。这个老腐儒已谈得高兴,便引我入他卧房,珍而重之地从箱子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让小欣赏。小的虽然对于经史子集都有涉猎,但音律这一门却是外门不过。但因卷首处写着仙游曲三字,料不会错。便不交还他,取出一粒价值巨万的珍珠向他让购。那老腐儒有点儿不正常,穷得那个样子,居然还不肯卖。小的也不算亏负他,一直加到五粒珍珠,那腐儒仍执意不肯。一直说是家传之宝,不能出让。惹得小的性起,便取回来了。”
  无情公子张咸接过他递来的纸包,哈哈一笑,道:“老家伙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们手辣,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老妻和两子一女,年纪均尚小。”
  “可曾通通除掉么?”张咸一面低头去拆开纸包,一面问道。
  “没有,小的赶着回来,已无余暇。”
  无情公子张咸忽然抬目瞧着他,不悦地哼一声,道:“这怎么可以。我们虽不畏人家将来报仇,但到底惹厌,何如斩草除根干净。”
  独臂野豺吕声狰狞地笑一下,道:“小的出发时,一路无事,早已想及此问题。假如小的将他全家弄死,此事一定闹得风波甚大。异日那位姑娘经过襄阳,若问出情形,公子你这一番取书美意,只怕反而变成莫大的障碍哩!”
  无情公子张咸大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你。”他转身入室,走进房内,只见那位白衣姑娘刚刚睡醒,美眸半启,美丽之极。无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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