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的最后十七年-第1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拔迥旮戳伞闭庋木钭矗棺约合萑肽岩园谕训睦Ь常土宋蘅赏旎氐拇砦螅蛭窃谟谩跋费浴碧氯馕话焓露フ娴幕实郏蠊遣豢吧柘氲模抟煊诎汛锬死菇P诹俗约旱耐范ブ稀
以袁崇焕在辽东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对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了解,对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形势的判断,他无论如何不能违心地许诺“五年复辽”。俗话说,军中无戏言,君前无戏言。当时在场的许誉卿警告他,在英明君主面前信口开河,到时按期责功,你如何交代?袁崇焕自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是提出许多苛刻条件来刁难各部大臣,力图留下回旋余地。不料未等各部大臣开口,皇帝已经一一满足,使得他再也无退路可遁。一年后,御史毛羽健冷静地回顾此事,评论袁崇焕向皇帝许下“五年复辽”的诺言,如此说:他对豪言壮语佩服的同时,也看到了问题,这并非袁崇焕平日胸有成竹的语言,眼中毫无全局观念,恐怕是仓促应对陛下的提问,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确实,从当时力量对比判断,明朝方面要抵抗后金的南下,已经很困难,企图收复失地更是难上加难,“五年复辽”云云,完全是无法实现的梦想。袁崇焕日后的悲剧下场,就由这场对话而铸成了。
这和袁崇焕的秉性有很大的关系。清初学者张岱《石匮书后集》为袁崇焕写的传记,对他的秉性有这样的评论:“袁崇焕短小精悍,形如小猱(猴子),而性格躁暴,攘臂谈天下事,多大言不惭,而终日梦梦,堕幕士云雾中,而不知其着魅着魇也。五年灭寇,寇不能灭,而自灭之矣!”基于对袁崇焕秉性的深切剖析,就可以理解“五年复辽”豪言壮语的提出,并非偶然。但是,大言不惭的结果,不仅不能“灭寇”,反而导致了“自灭”。
钦差出镇行边督师
御前会议以后,袁崇焕就成了皇帝寄予厚望的“钦差出镇行边督师”,位高权重的钦差大臣、督师统帅。如果说一句套话:机遇和挑战并存,实在很牵强。对于这位督师大臣而言,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因为这个缘故,他在离京履任之前,向皇帝呈递奏疏,再次想从皇帝那里得到一点回旋余地。
他从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孙承宗一再受到排挤、难以实现抱负谈起,说到自己的顾虑。说得文一点,就是“任而勿二”和“信而不疑”——对任用的人不要有二心,对信用的人不要有疑心。他认为,朝廷驾驭边臣与驾驭京官有所不同,边防统帅处于战争之中,可惊可疑的事情经常发生,必须从成败大局着眼,而不必过于计较一言一行的细小差错。
出于这样的考虑,他重申自己的“平辽方略”,可以概括成三句话。第一句是:“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第二句是:“守为正着,战为奇着,款为旁着”;第三句是:“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
他的意思是,守卫辽东这片国土必须依靠辽东人民,辽东人民必须依靠辽东这片国土来养活,这是基本的立足点;因此战略方针应该固守、征战、和谈三手同时并用,而以固守为主导,征战为辅助,和谈为补充,不求一时一事的得失,而求长远的成功。很明显,他主张在辽东打一场持久战,这和他两天前许下的“五年复辽”的诺言,是格格不入的,他希望皇帝能够谅解,不必拘泥于五年责功;也希望朝廷大臣能够宽容边臣的难处,不必疑虑和怨恨,一旦五年之内没有“复辽”,不要骤然绳之以法。所以他要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看得出来,袁崇焕字里行间流露出瞻前顾后的不安情绪。
朱由检是理解他的,接到奏疏后立即批示:“战守机宜悉听便宜从事,浮言朕自有鉴别,切勿瞻顾。”希望他按照战略方针大胆行事,不必瞻前顾后。袁崇焕当然明白,任之愈专,爱之弥深,一旦失误,则责之愈严;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朝廷大臣则不然。在御前会议上深知袁崇焕信口开河的兵科给事中许誉卿,针对袁崇焕提出的“法在渐不在骤”,向皇帝请求“以法治边臣”,不给他留下回旋余地。许誉卿援引杨镐、熊廷弼、王化贞在辽东惨败的先例,总结其中的缘由,就在于:近来用人过滥,封疆大吏久已不知法律。请皇上重申法律,明示边臣,今后如果敌军入境而不能堵截,攻占城池而不能固守,隐瞒伤亡而不如实上报,在外的巡按御史可以据实揭发,在内的六科给事中可以参驳弹劾,有关部门可以按照法律逮捕法办。
许誉卿和袁崇焕并没有个人恩怨、过节,他的话也没有偏激之处。确实,只有“依法治边臣”,才能确保不再出现杨镐之类的边臣。朱由检毫不犹豫地予以批准,这无异给袁崇焕预示一个不祥之兆。
袁崇焕这个督师大臣实在不好当。他还未出山海关,辽东巡抚毕自肃就向他报告宁远守军因为长期领不到军饷,而聚众哗变的消息。袁崇焕一面向朝廷请求拨发军饷,一面前往宁远安抚士兵,严惩哗变首领,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接着,他着手调兵遣将,按照自己的意图重新部署将领。调蓟镇总兵赵率教以“平辽将军”名义出任山海关总兵,把原任总兵麻登云调任蓟镇总兵;山海关外宁远、锦州军事由总兵祖大寿以“征辽前锋将军”名义统辖,驻守锦州;宁远则由都督佥事何可纲驻守,原先驻守此地的总兵朱梅被撤职。为了统一指挥权,以免重蹈“经抚不和”的覆辙,取消辽东巡抚和登莱巡抚的建制。这样整顿的结果,他的督师辖区再无一人可以与他的权力相抗衡。
然而,驻扎在鸭绿江口皮岛的总兵毛文龙,却是一个例外。袁、毛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了。
同室操戈:毛文龙之死(1)
毛文龙其人其事
在裁撤了辽东巡抚、登莱巡抚之后,袁崇焕势必要对驻扎皮岛多年,逐渐尾大不掉的毛文龙加以制裁,否则就不足以显示督师大人的威严,号令的统一。
毛文龙何许人也?
在明末的历史上,他实在是一个毫不显眼的人物,一般人对他感到陌生,是不足为奇的。
毛文龙,浙江杭州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习麻衣相术,摆测字摊,以看相谋生。后来浪迹江湖,来到北京,又从北京前往关外边塞,在军队中混迹二十多年。天启元年(1621),友人把他引荐给辽东巡抚王化贞,成为一名小军官。辽阳沦陷后,他从海路突围,乘虚攻下鸭绿江边的镇江堡。镇江堡又名九连城,位于鸭绿江口定辽右卫(凤凰城)东南,与朝鲜义州隔海相望。王化贞提升他为副总兵,命他驻守镇江堡。镇江堡被后金攻陷后,他率部撤往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随后晋升为总兵。
皮岛也称东江,又名椴岛,东西长十五里,南北宽十里,与鸭绿江口的獐子岛、鹿岛构成三足鼎立之势。它的地理位置险要,处于辽东、朝鲜、山东的中间,号称三方交流的孔道,颇有战略价值。毛文龙为了永久驻守此地,在岛上披荆斩棘,招集流民,吸纳商贾,成为南货绸布、北货人参貂皮的集散地,皮岛随之号称东北雄镇。
天启三年(1623),毛文龙鉴于辽东的金州地势险要,南可通旅顺口,北可通三牛坝,西可通广宁,向东可以收复失地,如果据有这座城池,那么陆路能够遏制后金骑兵的南下,海路能够前往登州运粮,还可以同皮岛构成犄角之势。于是,率领部将张盘拿下金州,命张盘驻守此地,自己仍旧退回皮岛。朝廷因此提升毛文龙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赏赐尚方宝剑。不仅认可他镇守皮岛的事实,而且予以嘉奖,希望他在牵制后金军队方面发挥作用。
当时朝廷上下都认为毛文龙在海外有牵制后金军队的功劳,兵部的估价是:毛文龙要消灭后金显然力量不足,但是要牵制后金则绰绰有余。工科给事中杨所修说得更为明确:自从后金猖狂以来,毛文龙是孤撑海上的唯一力量,经常在后金的肘腋间撩动、牵制。后金军队没有离开老寨,不时前往攻掠;后金军队离开老寨窥探边关时,乘机捣袭,断绝它的后路。这就是毛文龙控制皮岛、金州的战略价值。因此皇帝朱由校在谕旨中,多次嘉奖他:“多方牵制,使奴狼狈,而不敢西顾,惟尔是赖。”在派遣内官监太监、御马监太监前往朝鲜册封国王李倧时,皇帝特地命他们转道前往皮岛,赏赐毛文龙蟒衣、银两,表示朝廷并没有忘记这位孤守海外的将军。
毛文龙以明朝封疆大吏的身份,与皇太极多次联系和平谈判,维持边疆安定。天启七年(1627),在给皇太极的信中说:如今两国相持,终无结局之期,为何不缔结和约,寻求停战的对策?此后又去信指责对方言而无信,一面与我讲和,一面又来偷抢我人民,似此颠倒反复,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朱由检即位以后,继续对毛文龙实施优容的方针。但是,朝廷中一部分大臣借口他的飞扬跋扈,经常用各种方式对他加以牵制。这种做法引起了毛文龙的抱怨,他向皇帝报告:臣势处孤立,动遭掣肘,功劳没有见到尺寸,怨恨已经深于万丈,皇上知道吗?朱由检深表同情,告诉他:你几年来的苦心,朕是清楚明白的。户部借口毛文龙虚冒军饷,派员前往皮岛核实,建议朝廷按照三万六千兵员发饷。毛文龙向皇帝诉苦。朱由检不同意户部的做法,在给毛文龙的信中说:辽民避难于海岛,拿起锄头是民,拿起武器是兵,很难用内地的标准核定兵员军饷。毛文龙应该乘机奋勇,立功显效,就没有人敢以浪费军饷为借口,说三道四了!显然,朱由检不赞成以浪费军饷为借口,对毛文龙进行钳制,而主张对远在海外孤军奋战的军队采取特殊政策,不妨在军饷上稍微宽松一点,以激励他们奋勇报国之心。
“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
袁崇焕执掌辽东军政大权后,他的头衔是: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毫无疑问,皮岛、金州的毛文龙应该在他的节制之下。然而,毛文龙拥有先帝赏赐的尚方宝剑,可以便宜行事,使他感到比较棘手。他早就听说毛文龙在海外多年,成为不受地方官节制的割据势力,因此确定了对付毛文龙的态度: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除之。基本的倾向是想方设法除掉这个割据势力。
他的第一招,就是试图从经济来源上卡住毛文龙,迫使他就范,以显示钦差督师的下马威。他宣布在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实行海禁政策,不许登州船只出海,凡是运往皮岛的物资,一律先运至宁远附近的觉华岛(菊花岛)由督师衙门登记挂号,才可以经由旅顺口运至皮岛。这一举措,无疑是把皮岛的经济命脉置于督师衙门的控制之下,不仅限制了毛文龙粮饷、装备的供给渠道,而且切断了他的海上贸易路线,是非常致命的一击。毛文龙立即向皇帝申诉:长期受到诽谤,早已心如死灰。不料,袁督师竟然封锁登州沿岸,不许一船出海,以致客商船只不敢前来。故而部下士兵惊惶地说:这是拦喉切我一刀。毛文龙礼单大明王朝的最后十七年毛文龙借用士兵之口,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拦喉切我一刀。”或许有一点夸张,毕竟点到了要害,道出了袁督师对毛将军的基本态度。由于皇帝正对袁崇焕“五年复辽”寄予厚望,不便对他的举措表示异议。毛文龙见皇帝没有表态,再呈上一本奏疏,倾诉他在海外苦苦支撑的苦衷:臣受命九年,一直受到误解。是为了冒领军饷?是为了贪图金钱?都不是,只不过是为了恢复辽东国土。臣一介末弁,孤处天涯,对于是非曲直、生死命运早已置之度外,不想争辩。实在是朝廷大臣对我有偏见,他们只考虑怎么除掉我,而不考虑怎么消灭敌人。毛文龙把这种状况概括为一句话:“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为了发泄私忿,而置国家江山于不顾,同室操戈。
“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此时此地的毛文龙,真切地感受到同室操戈的威胁,是真实心态的流露,而并非耸人听闻,因为他已经离死期不远了。真是一语成谶,不幸而言中。
朱由检作为皇帝,处于袁、毛之间,左右为难,他支持袁崇焕“五年复辽”的大计,也理解毛文龙孤撑海外的苦衷,不想厚此薄彼,更不想由于支持毛文龙而破坏袁崇焕“五年复辽”的计划。所以他对于毛的奏疏只是淡淡地答复:“军中一切事宜,当从长商榷。”他万万没有料到,不久毛文龙就被袁督师处死,再也无法“从长商榷”了。如果当时他明确地批评袁而支持毛,也许这场同室操戈的悲剧可以避免。
袁督师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