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上)-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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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华丽的法袍;重重叠叠;式样也十分考究;在教堂和广场上高视阔步;像俗人那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正如渔夫用大网希望在河里捕捞尽可能多的鱼一样;神父们希望用他们的大袍子网罗尽可能多的信女。寡妇。愚妇;甚至愚夫。他们在这方面花的心思和气力远远超过任何修行的活动。话说得重些;他们已不成其为修士;他们的法袍也不成其为法袍;只剩下法袍的颜色而已。从前的修士以普度众生。拯救人们的灵魂为己任;今天的神父只贪财好色。他们夸夸其谈;用全部学问来吓唬愚夫愚妇;说是乐善好施;委托神父做弥撒可以洗涤他们的罪孽。看来神父们出家并不是出于虔诚;而是出于卑鄙的动机;想不劳而获;靠施舍捐赠过舒适的生活。有的人给他们送面包;有的送葡萄酒;再有一些人则为了超度先人的灵魂而捐输钱财。施舍和弥撒固然能减轻罪孽;但如果犯罪的人发现得到施舍的人也有罪;他们不如扣下施舍;或者宁肯扔到猪圈里去。神父们明白分享财富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摇唇鼓舌;极尽恐吓之能事;把别人口袋里的钱骗到自己口袋里。他们捶胸顿足地谴责世人的淫欲;目的是轰走被谴责的人;自己取而代之;享用那些女人。他们谴责盘剥重利和收取不义之财;声称犯了这等罪孽的人灵魂将陷于沉沦;目的是让那些不义之财落进他们的腰包;以便他们穿更宽大更华美的法袍;贿赂公行;谋取主教或其他高级神职。假如人们指谪他们的行为;他们就说:'照我们说的去做;并不是要你们做我们所做的事。;他们认为这样就能甩掉一个大包袱;似乎羊群能比牧羊人更坚定。更忠贞似的。听到这种回答的人有许多并不了解其中的含义;但从回答的口气不难明白他们的用意。
〃如今的神父希望你们照他们说的话去做;也就是说;要你们掏空口袋里的钱;把你们的秘密向他们和盘托出;要你们摒绝邪念;学会忍耐;宽恕别人对你们的损害;不要出口伤人。这些行为当然是善良圣洁。值得效法的。可是神父们为什么要劝你们这样做呢?因为神父也想做俗人所做的事;俗人做多了;神父就轮不上了。没有钱就不能游手好闲;这个道理谁不懂?如果你寻欢作乐;把钱花光了;神父就不能游手好闲。如果你追逐女人;神父就没有机会插手。如果你没有学会忍耐;不宽恕别人对你的损害;神父就不能上你家去把你们搅得鸡犬不宁。可是我何必唠唠叨叨?神父们在心明眼亮的人面前辩解时已经不打自招了。他们既然认为自己不能清心寡欲;过圣洁清苦的生活;为什么不待在家里?他们既然要出家;为什么又不遵照《福音书》里'基督身体力行;诲人不倦;的教导办事?让他们自己先做出榜样再教训别人吧。我本人就见过不知其数的神父;他们伤风败俗;佻无行;非但勾引民女;还勾引修女。但是在布道台上声嘶力竭地谴责奸淫的正是这些神父。难道要我们学这种人的榜样?谁高兴学谁就去学吧;至于对不对;天主反正知道。
〃那个神父训斥你说;对配偶不忠是极其严重的罪孽。即使他说得对;那么夺走一个男人的爱岂不是更严重的罪孽?使他失去生活信心;远走他乡;在外面到处流浪;岂不是严重得多的罪孽?在这方面我们不会有不同的意见。女人和男人相好固然是罪孽;但是合乎自然。可是夺走他的爱;使他失去生活信心;远走他乡;却是存心不良。你夺走了泰达多的爱;这一点我已经向你证实;因为你自觉自愿地给了他又莫明其妙地收回。你后来对他越来越冷淡;害他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他几乎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从这层意义来说;等于是你杀了他。法律认为;导致罪行和直接犯罪的性质相等。泰达多离乡背井;在外流浪七年之久;你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上面说过的三个方面;你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都有罪;罪行的性质比你和她相好严重得多。
〃泰达多有什么过错;该得到这种对待?不;且不谈我所了解的情况;你自己也承认;他爱你胜过爱他自己。哪一个女人都不如你这样得到他的尊敬。夸奖。颂扬。在体面的场合;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他总是说你的好话。他把他的全部荣誉。财产和自由交给你;由你支配。难道他不高尚?难道他在他同胞中不算英俊?难道他不具备青年人的优良品质?难道他不受所有人的敬爱和尊重?你总不能否认吧?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听了一个愚蠢的。蛮不讲理的。妒忌成性的神父的胡言乱语就对他如此残酷?女人如果对自己有清晰的估计;考虑到天主赐予万物之灵的男人的高尚品质;遇到爱慕她们的男人应该引以为荣;感恩图报;千方百计地讨他欢心;而不应该给他泼冷水。但有些女人躲避男人;看不起他们。我真不明白她们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你也清楚;你最初对他并不薄情;只是听到一个神父的话之后才变的。那神父准是修女院里贪腥的馋猫;他想轰走别人;自己顶替上去。天主办事不偏不依;对你的罪过不能不加以惩罚。你既然无缘无故地甩了泰达多;你的丈夫也就无缘无故地要为泰达多偿命;你自己则陷入悲痛。如果你想跳出苦海;你应该做的事是答应(并且做到);有朝一日泰达多长期流浪归来;你一定和他重归于好;把你的爱情。恩惠和仁慈还给他;恢复你轻信那个混帐神父之前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那位太太全神贯注地听完了香客的话;觉得句句都有道理;深信她眼前的苦难正是她的罪过的报应。她说:
〃天主的朋友;你说的话一点不错;以前我把神父当作圣徒;听了你一席话之后才看清他们是什么东西。我承认以前确实亏待了泰达多。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愿意照你说的话加以补救。可是怎么行呢?泰达多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明知办不到的事;许愿也没有意义。〃
香客说:
〃夫人;据我从天主那里得到的启示;泰达多并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如果能得到你的恩宠;他还会活得更好。〃
那位太太说:
〃瞧你说的;他确实被人用刀子捅死在我家门前;我抱着他的尸体泪下如雨;打湿了他的脸。也许正因为我这般动情;才招来别人的风言风语。〃
〃夫人;不管你怎么说;我仍旧一口咬定泰达多还活着。如果你答应照我说的去做;我敢担保你很快就能见到他;〃香客说。
那位太太说:
〃我当然乐意那样做;只要我能见到我丈夫平安无事;见到泰达多还活着;就再高兴也没有了。〃
泰达多认为是暴露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了;也该让那位太太对她丈夫的凶吉放下心来;便说:
〃夫人;我有一件绝密的事情想告诉你;你听了以后对你丈夫的命运也就放心了;不过你绝对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他们所在的地点很僻静;除他俩之外没有别人。那女的认为香客是个圣洁的人;对他十分信任;泰达多便取出他俩最后一晚相聚时那女的送给他的。他一直妥为保存的一枚戒指;问那女的说:
〃夫人;你见过这枚戒指吗?〃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说道:
〃当然见过;先生!这是我送给泰达多的。〃
香客站起来;脱掉披肩和帽子;换了佛罗伦萨的方言说:
〃你认识我吗?〃
那位太太抬眼一看;认出面前的香客竟是泰达多。她仿佛白日见鬼似的大吃一惊;根本没想到他会是塞浦路斯归来的旧情人;而把他当成坟墓里爬起来的死人;吓得只想夺路而逃。泰达多赶忙说:
〃夫人;别害怕;我就是你的泰达多;我活得好好的;根本没有死;也没有被人杀掉。你和我的兄弟都认错了人。〃
那女的稍稍定下神;辨出了他的口音;再细细看他;认出他确是泰达多;便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吻他;哭着说:
〃我亲爱的泰达多;欢迎你回来。〃
泰达多也拥抱她。吻她;说道:
〃夫人;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我要设法把阿多勃兰迪诺安然无恙地交还给你;我估计明天之前你就能听到使你高兴的消息。如果估计正确;有了好消息;我今晚再来;从从容容地告诉你。〃
他裹上披肩;戴好帽子;再一次吻了那位太太;叫她静候佳音。他出了门;前往拘押阿多勃兰迪诺的监狱。阿多勃兰迪诺遭此冤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忧心如焚。这时泰达多以安慰死囚的修士身份;得到狱卒的允许;进了牢房;在他身边坐下;开口说:
〃阿多勃兰迪诺;我是你的朋友。天主可怜你无辜;派我来搭救你。你出于对天主的尊敬;如果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明天你得到的不是死刑处决;而将是无罪释放。〃
阿多勃兰迪诺答道:
〃好人啊;你很眼生;我不记得是否见过你。但你这样诚心要救我;正如你自己所说;肯定是我的朋友。他们据之判我死刑的罪行;确实不是我犯下的。当然;我有别的罪孽;也许因此遭到现在的报应。天主在上;你有请求;再大的我也乐意照办;何况是小的。你有请求尽管开口;只要我活着出去;我一定办到。〃
香客说:
〃泰达多的四个兄弟误以为你杀害了泰达多;他们向官府告了你;害你落到这个地步。我唯一的希望是你能原谅他们;他们请求你宽恕时;你要把他们当作兄弟和朋友那样对待。〃
〃只有遭到伤害的人才知道报复是多么快意;多么希望报仇雪恨。尽管如此;如果天主拯救了我;我还是乐意宽恕他们;我现在就宽恕他们。如果我这次能死里逃生;我一定按你的意思办。〃
香客听了这话觉得很满意;不再多说;只请他打起精神;安心等候;第二天肯定能有平反的消息。他离开监狱;直奔长官府求见;请长官屏退左右;然后说道:
〃大人;我们都应该实事求是;探求真理;像您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尤其应该如此。这样一来;无辜的人才不至于代人受过;犯罪的人才不至于逍遥法外。我前来求见;就是为了弘扬大人的英明;举报罪有应得的人。您严讯了阿多勃兰迪诺。帕勒米尼;认定他是杀害泰达多。艾利塞的凶手;准备将他处死。但是这是一场冤狱;因为我在今天午夜之前可以把真正的凶手交给大人发落。〃
审理阿多勃兰迪诺案件的长官明白人命关天的道理;听取了香客的意见;详细研究之后;派人把开设小客栈的两兄弟和他们的女仆抓来。官厅里摆开严刑审讯的架势;让三个人从实招来。他们不愿皮肉受苦;供认是他们杀害了泰达多。艾利塞;但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审问杀人动机时;他们说;死者趁两兄弟不在客栈;调戏并企图强奸两兄弟之一的妻子。香客听到这里就向长官告辞;前去埃梅莉娜家。她已把家里的人统统打发去睡觉;自己等着;一方面想听到有关她丈夫的好消息;另一方面要和泰达多重修旧好。泰达多满脸春风地对那少妇说:
〃我最亲爱的夫人;我给你带来了喜讯:你明天准能看到你的阿多勃兰迪诺平安无事地回家。〃
为了让她更放心;泰达多把他所做的事情从头到底说了一遍。少妇原以为泰达多已经死了;后来发现他活得好好的:原以为她丈夫性命难保;现在可以肯定没有危险了;两件意想不到的事突如其来;使她欣喜若狂。她紧紧抱住她的泰达多;热烈地吻他;两人上床重温旧梦;款洽备至;说不尽的欢喜。天快亮时;泰达多起身;把他的打算告诉了她;吩咐她严守秘密。他仍旧一身香客的装束;离开少妇家;赶去处理解救阿多勃兰迪诺的未了事宜。长官府上午重新审理;认为事实都已调查清楚;当即宣布阿多勃兰迪诺无罪释放;又在杀人现场把真正的凶手斩首示众。阿多勃兰迪诺恢复了自由;他本人。他妻子和朋友们都很高兴。他知道;全靠香客出力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便把香客接到自己家来住;香客在佛罗伦萨逗留期间就不必住客栈了。他热情款待;他妻子更不在话下;对香客的关怀无微不至。
过了几天;泰达多听说他的兄弟们由于阿多勃兰迪诺获释而遭非议;他们害怕报复;进进出出随身都携带武器自卫。泰达多觉得应该让他的兄弟和阿多勃兰迪诺取得和解;便请阿多勃兰迪诺履行诺言。对方回说随时可以照办。香客建议阿多勃兰迪诺第二天大宴宾客;由阿多勃兰迪诺夫妇和他们的亲戚邀请四兄弟夫妇。香客还说他可以出面斡旋;请四兄弟赴宴。
香客的安排得到阿多勃兰迪诺的赞许;他便去拜访四兄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轻易地说服他们同意向阿多勃兰迪诺请求宽恕;争取和他言归于好。然后香客请四兄弟带着妻子去阿多勃兰迪诺家吃饭;他们接受了邀请。第二天;泰达多的四个兄弟仍穿着丧服;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到阿多勃兰迪诺家;阿多勃兰迪诺已在门口等候。四兄弟当着众位宾客面把随身携带的武器扔在地下;表示听从阿多勃兰迪诺发落;以前有对他不起的地方请他宽恕。阿多勃兰迪诺热泪盈眶;吻了他们每一个人;对自己受到的诬告伤害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艾利塞兄弟的妻子们和别的女亲戚随后来到;也都穿着丧服;受到埃梅莉娜和别的女眷们的殷勤接待。宾主入席;宴会上山珍海错;水陆纷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