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进民主:反资本主义的新道路-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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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元琪　
　　当强大的生产力及其表现——具有越来越大的毁灭力量的军事机器——掌握在越来越少的狂人手中时，我们却幻想用后现代的激进民主式的彩虹联盟去面对这种形势，是不是一种错位呢？　
　　激进民主，又译基进民主。这一思想的发端和代表作是拉克劳和墨菲的《领导权和社会主义战略：走向激进民主政治》（1978）。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最近出版的拉米斯教授的《激进民主》一书，则是关于这一思想的又一力作。　
　　激进民主产生于苏东社会主义国家的社会模式的弊端日益明显、在国际和国内都面临信任危机的时代。那时西方国家的左派政党和工会，也开始显现出暮气沉沉，既不理解社会和民众生活的新变化，也不能为减轻新的剥削和压迫形式作贡献。这一切都说明，传统左翼的理论和实践看起来是陈旧了，它们的理论太宏大了，而它们的实践却太渺小了。但是，左翼还有一个亮点，以1968年运动为标志的左翼运动高潮虽然已经消退，但是形形色色的小规模运动，即以环保主义、女权主义、反种族主义、无政府主义等为诉求的新社会运动却依然存在，且非常有活力。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左翼开始探索新的反资本主义道路。激进民主就是这些新探索中的一种。　
　　激进民主仍然坚持自己的反资本主义立场，仍然称自己为社会主义运动，或者后马克思主义。作为左翼的新探索，激进民主最引人注目的观点，是它对于当代资本主义新变化的新认识和对实践策略的新主张。它认为，技术的巨大进步和对第三世界的剥削使社会福利制度在西方得以普遍建立，工人阶级因此被资本所同化，在二战后的社会运动中已经非常消极，不可能再充当革命的主体。此外，激进民主认为，十月革命式的大规模暴力革命，在现在已经不可能。同样，传统形式的由威权式的职业革命家领导的、组织严密的政党，也不再可能在西方发达国家的新社会中产生。与此对应，西方社会通过技术的巨大提升对自然、通过服务业对家庭、通过文化工业对人的精神进行的压迫和控制都有巨大的加强。因此，反抗资本主义必须注意这些新的领域，西方的反资本主义的新社会运动，需要新的战略，也就是说，社会主义需要新的战略。　
　　激进民主对自由主义持一贯的批评态度，认为它充满着极大的矛盾和裂缝。但是，激进民主也认为，自由主义对现代社会的民主有重大贡献。而且，鉴于暴力革命对社会秩序和文明容易产生破坏，它将自由民主作为自己政治主张的基础。它所提出的策略和实践，并不要求用革命暴力的手段改变西方的自由民主政治制度，而是在这一制度框架下作努力。受新社会运动的活力的启发，激进民主主张目标的多元主义，不再以统一的意识形态相号召，也不提出宏大的社会主义变革目标，不主张建立严密庞大的组织，而是通过推进公民社会团体所进行的各种社会运动来实现社会的变革。　
　　国际学界对拉米斯的《激进民主》有较高评价。2000年美国《激进政治经济学评论》（第32卷第4期）上就有一篇书评说，该书重新思考了民主和社会主义之间的关系，“使之成为一本（探索新的反资本主义道路的）很有意义的指南”。结合拉米斯《激进民主》一书对资本主义批判的新领域的开拓，可以说这个评价是中肯的。在20世纪末苏东剧变、传统社会主义道路面临空前信任危机的情形下，拉米斯确实作了新探索。经过他的重新解释，社会主义是一种真正与人类的解放息息相关的运动，这样的社会主义将再次使反资本主义的进步力量受到鼓舞。此外，还要提到一点，激进民主所关注的新社会运动在近年来又有壮大之势，其特殊表现是，影响日益扩大的全球非政府组织、以及正在深化的反全球化运动都可以看成是它的新发展。特别是“9·11事件”的发生，也许是对激进民主的一次考验。因为当美国开始在国内限制公民权，在国际上日益采取战争和单边主义的霸权政策时，公民团体将被迫去面对一个不再保留自由民主面纱的国家，此时激进民主的新社会主义战略还有生存和发展空间吗？一个松散的彩虹联盟如何去面对和改变美国日益加强的战争机器？激进民主发现了十月革命的道路和策略不能很好应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发展这一点，但是激进民主也将发现，在资本主义可能出现的较大危机面前，它自身也将捉襟见肘。资本主义的变化中始终是存在有不变的本质的。资本主义仍以技术不断地扩大生产力，同时扩大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相对收入差距（资本主义产生以来这种相对收入差距一直在稳步扩大）。私有制、为利润而生产的生产方式不改变，社会的巨大震荡将会越来越猛烈。当强大的生产力及其表现——具有越来越大的毁灭力量的军事机器——掌握在越来越少的狂人手中时，我们却幻想用后现代的激进民主式的彩虹联盟去面对这种形势，是不是一种错位呢？无论如何，激进民主将不得不回答这样的挑战。　
　　来源：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