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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茅盾文学奖]第7届-麦家:暗算-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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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怎么样去赢得胜利,然而自阿炳进机房的这天起,大家似乎都一下明白了。这一
天,阿炳在机房坐了18个小时,抽了4包烟,找到敌台3部共51套频率,相当
于每小时找三套,也相当于之前那么多侦听员10多天来收获的总和。

    这简直令人惊叹兴奋又难以置信!

    以后的一切是可想而知的,阿炳每天出入机房,几乎每天都在不断刷新由他自
己创造的纪录,最多的一天,即第十八天,他共找到敌台5部、频率82套。奇怪
的是,这天之后,他每天找台(频率)的数量逐日递减,到第二十五天,居然一无
所获。第二天一个上午下来又是这样,劳而无功。下午,阿炳已经不肯进机房了,
他认为该找的电台都找完了。

    是不是这样呢?

    墙上挂有进度统计表,一目了然,到此为止,我们一共找到并控制对方86部
电台共计1516套频率。其中阿炳一个人找到的有73部电台,共1309套频
率,占电台总数的86%、频率总数的87%。但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看,至少还
有12部电台没有找到,而且这都是对方军界高层系统的电台。

    一边是不容置疑的资料,表明还有敌台尚未找到;一边是绝对自信又绝对值得
信任的阿炳,认为所有敌台都找完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局长临时召集各路专
家开会,分析研究,结果大家一致认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未显形的敌台肯定以
一种与已有敌台截然不同的形式存在着,否则阿炳不会一下变得束手无策的。

    但到底是什么形式呢?

    无人知晓。

    会议无果而终。

    第二天,我没有带阿炳去机房,而是要了部车,决定带他去散散心。我原想去
桑园肯定是最好的,但找了又找没见着,最后去了一个果园。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
果园的,因为写成书后,有人知道了,就有可能缩小我们701的地区方位,是南
方,还是北方?是东南,还是西北?在那里,就是在果园里,我们一边呼吸着自然,
一边闲聊着。阿炳像个孩子一样的高兴,而我则更像一个心事重重的父亲。
第十五章

    结束游园之前,我跟阿炳讲起了我堂伯捕鱼的故事,故事的下面这部分是我有
意编造的,很神话,而阿炳却听得如醉如痴,信以为真。

    我说:“有一年冬天,我堂伯照常去湖里捕鱼,但接连几天都看不到湖面上冒
出‘鱼泡’。我堂伯由此认为湖里的大鱼都被他抓完了,于是就呆在家里,靠吃鱼
干过日子。但有一天,他孙子去湖边玩耍,看见成群的大鱼在岸边浅水区‘游来游
去’。这就是说,湖里还有很多的大鱼,只不过这些大鱼都变狡猾了,它们知道沉
在湖底总有一天要被我堂伯识破,所以都离开湖底,游出深水区,来到岸边的浅水
区。岸边虽然寒冷,但空气充足,用不着使劲呼吸就可以存活。不使劲呼吸就不会
冒出气泡,不冒气泡,我堂伯自然就找不着它们。”

    我就这样让阿炳明白:我们至少还有12部敌台尚未找到,为什么找不到?是
因为它们“像狡猾的大鱼一样”躲起来了,躲到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去了。躲去哪里
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它们,但这个办法很难,我问阿炳想不想试一试。
阿炳说,那我们回去吧。

    就是说,他想试。

    在回来的路上,我专门找了家邮局,给阿炳母亲汇了100块钱。我告诉他,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而是701很多人的钱,他们和我一样希望他尽快把那些电
台找到。我相信我这么做和这么说都是有意义的,因为阿炳是个孝子,而且十分重
情义,知恩图报的。

    回到山上,我从资料室调了整整8大箱录音带————都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
的12部电台以前的录音资料,我把它们往阿炳面前一放,对他说:  “现在你
的任务就是听这些录音带,反复地听,仔细地听。听什么?不是听它声音的特点,
而是听报务员发报的特点。我想你一定能听出这里面总共有多少报务员在发报,每
个报务员发报又有什么特点。”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们认定对方高层12部(至少12部)电台肯定以一种
与已有电台截然不同的形式存在着,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们再不能沿用惯常的、根据
对方机器设备特定的音质去想像和判断的老一套办法去寻找它们,要找到它们必须
另辟蹊径。如果阿炳能够听出这些电台的报务员发报各自的特点,那么这不失为一
条捷径。

    但话是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这比登天还要难。

    当然,从理论上说,报务员用手发报,就跟我们用嘴说话一样,不同的人有不
同的口音,每个人有每个人细微的差别。但实际上这种差别微乎其微,是很难分辨
出彼此的。可以这么说,世上没有比福尔斯电码更简单的语言,组建这门语言的只
有“滴”和“哒”两样东西。因为它过于简单,再说又是一门绝对专业的语言,使
用者都经过专业培训,所以一般人都会标准掌握。大家都在一个标准之上,差别自
然就难以形成,即使形成也往往细微得要被人粗糙的感知忽略不计。在我近五年的
侦听时间里,我只能听出对方一个报务员,这个人发报很油,而且有个明显的冷僻
动作:常常把5个“滴”的“5”发作6个“滴”,即“滴滴滴滴滴滴”。
第十六章

    在福尔斯电码没有6个“滴”的字,这是个别字,好在这个别字不会产生什么
歧义,一般肯定就想到是“5”。我就这样“认识”了这个报务员,每次听到出现
6个“滴”,就知道是这家伙在当班。不过,这样出格的报务员很少,尤其在高层
电台,你要这样油条早给赶下去了。所以,我话是那么说,但心里也明白,要想叫
谁把对方每个报务员发报的特点分门别类,给予一一区分,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即
使悟透了世上最高级或最低级的谜也不行。

    然而,阿炳似乎决计要跟我们神奇到底。第二天早晨,我还在睡觉,招待所长
给我打来电话,说陈科长喊我过去。我过去后,陈科长递给我几页纸,说:  
“阿炳已经把8大箱录音带都听了(当然是走马观花的,但阿炳需要仔细听吗?),
结果都在这几页纸上,你看看吧。”

    我一边看着,他在一边又感叹道:“简直难以相信,简直太神奇了,这个阿炳!
我敢说,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把对方所有电台全部找完!”

    说真的,我看到的跟陈科长完全是一种感觉,阿炳不但听出了8箱录音带里窝
有79个报务员,而且对每个报务员的“手迹”特征都一一作了“注册”,比如—


    1号:“3/7一起时喜欢连发。”;

    2号:“5/4相连时经常会发错码,要更正。”;

    3号:“发1时‘滴’音尤为短促”。;

    4号:“手法最为熟稔、流利”。;

    15号:“再见时有个冷僻动作,喜欢把‘GB’发成‘GP’。”;

    等等,等等。总之,1—79号无一幸免,都被阿炳抓住了出格的“辫子”或
者“尾巴”。

    我们无法考证阿炳抓住的“辫子”或“尾巴”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
的,就是:12部电台出现79位报务员,这个数字是可信的。因为一般一部电台
昼夜开通,起码需要6个报务员,6×12(部)=72。然后加上有人休假临时
顶替的,在一定时间内出现79个报务员,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而阿炳是不了解
这些常识的,这也就排除了他瞎猜的可能。

    完了,我对阿炳说:“现在我们去吃早饭,等吃过早饭,阿炳,我们就去机房,
去把这些报务员找出来!”

    我说的是“去找报务员”,目的就是要让他明白,这次找台和以前有所不同,
以前主要是“辨音质”,而现在主要是“识手迹”。然而,辨音质也好,识手迹也
罢,殊途同归,找到的都是敌台。

第十七章

    大家知道,上次找台阿炳成功采用“快进”手法,使人大为震惊,这次快进显
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听“手迹”和听“音质”完全是两回事,后者加快速度并不改
变音质本身,前者速度一快,就连完整的电码都不见了,还谈什么“手迹”?所以,
这次必须慢慢转。这一慢阿炳又觉得不过瘾,提出要再添一套设备,两套一起听。

    两套还不行。

    三套也不够!

    就这样,设备和操作手一套套添加,直至增加到六套时,他才觉得“差不多”。
此时的阿炳,已被六套机器和操作手团团围住,机器转出的电波声和噪声杂音,此
起彼伏,彼起此伏,前后左右地包抄着他,回绕着他。而他依然纹丝不动地稳坐在
沙发上,默默吸着烟,聆听八方,泰然自若。9点一刻时,他忽地站起来,转过身,
对他背后的一位操作手说:  “你找到了!你们听,这人老是把‘0’字的‘哒
’音发得特别重,这是33号报务员。不会错的,就是他(她)。”

    对方正在发报。

    把电报抄下来,虽然只抢抄了个尾巴,但对破译人员来说这已足够破译并作出
判断:这确实是对方高层的一部电台!

    然而要没有破译人员的证明,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电台,因为这部
电台发出的电波声太破烂、太老式了,任何人听它的声音都会没什么犹豫地肯定,
这绝对是几十年前甚至是上个世纪的设备在忙乎。这种设备当时早已淘汰,可以说
没有哪个国家,哪怕是最贫穷的国家,也不会使用这种老掉牙的通讯设备。什么人
或组织可能用?一些个人无线电爱好者,或者相应的协会,或者一些穷国家的私人
社团,比如海上打捞队、远洋公司、渔业公司、森林守护队、野外动物园、旅游公
司等等。正因如此,侦听员听到这些电波声一般根本不予理睬就放过去了,而现在
居然成了对方高层联络设备,这显然是诡计,目的就是要麻痹侦察人员,让你永远
与它“擦肩而过”。这就跟有人故意把你想偷的东西专门放在你身边一样,你找上
寻下,挖地三尺地找,就想不到在自己身边看看。一个道理,玩的都是魔鬼的那套,
以疯狂、大胆和怪诞著称。

    然而,神人阿炳比魔鬼还道高一丈!

    魔鬼的这套诡计一旦被破,等于机关被打开,剩下的都是指日可待的。

    3天后,对方高层15部电台(比原来增加了三部)全部“浮出水面”。

    10天后,对方军事系统107部秘密电台、共1861套频率,全部被我方
侦获并死死监控。

    阿炳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701的燃眉之急,他在短短一个月里所做的,比7
01全体侦听员捆在一起所做的一切还要多得多,还要好得多。所以,他理应得到
701所有人的敬仰和爱戴,也理应得到属于701人的所有荣誉和勋章。可以这
么说,如果不是因为701工作的秘密性,荣誉等身的阿炳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英
雄人物,他神奇又光辉的事迹将被人们兴奋又不知疲倦地颂扬。然而,由于701
特定的工作性质决定,知道他的人除了我们这些人外,恐怕只有陆家堰的村民们了。
第十八章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对阿炳,真正有关系的始终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她母
亲的“柴火问题”,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二是他耳朵的“权威问题”,任何人、任
何情况下都不能对他责疑。

    不用说,这两个问题现在早已不成问题。

    大功告成后的阿炳生活得很轻松闲逸,除偶尔被兄弟单位借去“解决问题”,
其他时间他都在山沟里度过。组织上专门给他配有一个勤务员,那人曾经是我们局
长的勤务员,管他的吃住行和安全。每天吃过早饭,勤务员总是带他来到高墙深筑
的院门前,然后由值班侦听员带他去机房。到了机房,他的工作就是坐在那等同事
们出险,他来排险。但这种情况并不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学盲文和听广播。不过,
总的说,他不太坐得住,到了下午他一般不爱呆在机房,喜欢去院子的一些公共场
所打发时间。他去得最多的是卫兵队,坐在操场边,听年轻士兵操练、唱歌、比武、
打闹,有时也跟他们玩玩老一套的“听力游戏”。当时我因为发现阿炳并且“调教
有方”有功,被破格提拔为副局长,监听局副局长,而卫兵队恰好是我分管的一部
分。在这里,每一个士兵心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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