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提林阴谋·朱古达战争 作者:[古罗马]撒路斯提乌斯-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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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都是十分现成的帮手。…………对于这一委托(指把对朱古达作战的任务委托给马略——引者),权贵们感到极为恼火。……如果你们改变主意,为这项或任何诸如此类的任务而从权贵当中选定一个门第古老、家里有许多祖先的塑像但是毫无作战经验的人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要选这样的人,对于这样一个职务应尽的责任一窍不通的人,那么他就会手忙脚乱起来并且从普通人民当中选定某一个人作他的顾问。……我个人就知道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在当选为执政官之后才开始首次诵读我们祖先的历史和希腊人的军事论文……“……他们的主题总是称颂他们的祖先;通过列举他们的祖先的功业,他们就以为他们自己也变得比较光荣了。……祖先的光荣就仿佛是照在他们的后代身上的一道光,他们的后人的德行和缺点都逃脱不了它的照耀。……“……他们的祖先把自己所能留给后人的东西全留给他们了——财富、胸像、关于他们自身的光荣的回忆;但是他们却没有给后人留下品德……只有品德是不能像礼品那样授受的。”撒路斯提乌斯看到了强大与富足导致堕落,但是他在这里并未能摆脱古罗马人的传统观念,而如上所引,把这种情况归之于命运的捉弄。这就是作者所用的eors或eortuna两个词,eors约略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机遇”、“机会”、“偶然的事件”;eortuna约略相当于我们所说的“命运”、“境遇”。比如,他在《喀提林阴谋》开头的地方就指出:“毫无疑问,是命运在主宰着一切(Sedpr of ect of ortunainomniredominatur);她可以任意地使一切事件变得有名或默默无闻,而不顾事实。”但是,如果一切都取决于命运一时的好恶的话,撰史也就失去了供后世借鉴的目的,因而作者在另一个地方,又提出了有关少数杰出人物的作用的看法:“在长期的思考之后,我确信这完全是由少数公民的突出功业所成就的,正是由于这些人,贫穷战胜了富足,少数战胜了多数。”在马略身上,撒路斯提乌斯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有关个人作用的观点:“在元旦那天(公元前104年——引者),他(马略——引者)就任执政官之职(第二任——引者)并且十分隆重地举行了凯旋式,当时我们国家的希望和幸福都掌握在他手里了。”撒路斯提乌斯的文笔和他同希腊文化的关系撒路斯提乌斯的文名决不下于他在史学方面的贡献。有如我国古代文史的传统,他也是身兼史家与文学家的双重称号而无愧。尽管有人指责过他的文笔,但他的作品依旧为后人所喜爱和传诵,成为拉丁文献中的瑰宝。
撒路斯提乌斯生在西塞罗文体风行的时代;从老加图到西塞罗二百多年间,拉丁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总的说来,拉丁语经历了从古朴、简洁转向繁复、曲折、绵密的过程。希腊文献的翻译丰富了拉丁语的辞汇并提高了它的表达能力。
西塞罗和恺撒都是大政治家,又都是大文学家,两人虽然都是驾驭拉丁语的能手,但西塞罗更多表现为一种曲折繁复的文风,爱用多层排比的句子,以达到修辞的效果,恺撒则通达平正,不重雕饰,有大家气度。
在这种文风的背景上,撒路斯提乌斯却表现出一种同流行的西塞罗文体截然相反的复古倾向,乃至反对他的人说他剽窃老加图的作品。这种高古简洁的文体同古罗马人的作风有其相通之处,但我们却不能说这种文体就表达能力而论便一定不如当时盛行的西塞罗体。问题在于作者驾驭文字的能力如何。因为简洁,所以用词必须准确得当,容不得废话;因为求简洁而省去许多不必要的以及可有可无甚至是有用的零碎,所以在文章可以避免冗赘和拖泥带水的毛病;因为简洁,所以要特别注重剪裁以取得爽朗、严整的印象。因此要写这样的文章比写一般文章反而要费多倍的气力,那是毫无疑问的。所以罗曼谈到撒路斯提乌斯的文字时指出:“使撒路斯提乌斯在拉丁文学中绝对处于独树一帜地位的就是他的文体。这种文体完全是他个人的,没有任何可供模仿的原型(罗曼否认作者模仿加图。加图使用的文字本身是古老的拉丁文,作者的复古倾向是出于修辞的考虑——引者),而(后来)模仿他的也只有塔西佗(不同的是作者使古词复活,塔西佗还‘制造’了古风的词——引者)。……这种文字是不计时间、艰难地写出来的,是精雕细琢出来的,这是一个小点一个小点地构成的一幅精细的刺绣。……“他的文体严肃而紧张,具有突出的造形美和一种巨大的力量,甚至一种奇异的美;它给人们一种金属的震动的印象。”简洁的文字还给人一种跃动感,从一个词到另一个词,从一句到另一句,往往是以跳动的方式衔接起来的,有时不得不靠读者的想像和理解加以补充,因而有很大回味的余地。但是,也还要指出,简洁也应当有一个限度,过了这个限度就要造成晦涩,造成起义,使读者无法准确掌握作者用意之所在。撒路斯提乌斯的作品就有一些这样的地方。
但古朴、简洁的文字不见得就不能进行细致入微的刻画。我们能说《诗经》、《左传》、《史记》、《战国策》之类的作品写得不细致生动吗?与撒路斯提乌斯同时的卢克莱修不也是用古朴的诗语极为生动细致地阐述了伊壁鸠鲁的哲学思想吗?他的哲学著作和撒路斯提乌斯的历史著作都是古拉丁语文献中的杰出成就。
当然,这更多是对他的成熟作品,即他的《历史》而言的,不过在前两部作品中这些特点也确有相当程度的表现。
试看当罗马当局为对付阴谋而布置预防措施时,城内的紧张气氛在作者的笔下描写得何等活灵活现:“这些预防措施使得罗马城内人心惶惶,城市的面貌也改变了。由于长期的和平而造成的极端欢快轻松的气氛突然变成笼罩全城的一片阴郁(Exsummalaetitiaatquelascivia,quaediu-turnaquiespepererat,repenteomnistristitiainvaAsit)(请注意原文的音乐效果——引者)。人们都感到恐惧不安,不相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或任何可靠的人,他们感到这时既不像是战争时期,也不像是和平时期,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内心恐惧的程度来衡量当时的危险(nequebellumgererenequepacemhabere,suoquisquemetupericulametiri)。罗马共和国的伟大过去一直使妇女不知道战争的恐怖,但现在她们也陷入极大的焦虑之中,她们向着天空伸出了恳求的双手,为她们的小孩子的命运而悲叹,……无论什么都会把她们吓得发抖(omniapavere),她们抛掉傲气和放纵,而对自己和对她们的国家已经绝望了。”对于这样细致的描述,作者还是作了很大的压缩,省略了不少必要的连词和介词,以加强场景的紧张气氛。
撒路斯提乌斯是带着感情描述喀提林最后的战斗的:“当喀提林看到他的军队已被打败并且只剩下自己身旁的一小队人的时候,他考虑到自己的高贵出身和先前的地位,于是便冲到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去,战死在那里,他是在多处负伤之后才倒下去的。”而对战斗之后战场的描述,更是拉丁文献中最动人的章节之一:“直到战斗结束之后,人们才看到喀提林的军队进行了怎样勇敢和坚决的战斗。要知道,几乎每一个人在牺牲时都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了在战斗开始他活着时所占居的位置。……但是人们发现喀提林远在他的士兵的前面,在被杀死的一堆敌人中间,还在轻轻地喘着气,脸上表现出在他生前给他以鼓舞的一种坚强不屈的精神(Catilinaverolongeasuisinterhostiumcadaverarepertusest,paululumetiamspiransferociamqueanimi,quamhabueratvivos,involturetinens)。……“……但是罗马人民的军队并没有取得任何欢快的和不流血的胜利,因为所有最勇敢的人不是在战斗中倒下就是在战斗时负了重伤。还有离开营地来参观战场或想打劫财物的许多人,在他们翻转叛军的尸体时,时而发现一位朋友,时而发现一位客人或亲属(hospitemautcognatum),还有一些人认出了他们的私敌。这样,全军的人便有了不同的反应,有人悲痛伤心,有人高兴,有人哀悼。”撒路斯提乌斯传世的作品完整地保存下来的虽然只有《喀提林阴谋》和《朱古达战争》两种,而且篇幅不大,但共和国末期一些著名人物的形象和他们的心态都跃然纸上,给我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这样的人物可以举出马略、梅特路斯、苏拉、恺撒、加图、喀提林、朱古达等等。作者使用的手法有时是直接的一针见血的描述,有时是通过这些人的发言和行动来表现他们的性格,有时则是两种手法并用。
例如在《喀提林阴谋》中,像我们的列传体那样,一开始他就对喀提林作了概括的介绍:“路奇乌斯·喀提林出身显贵家族(nobiligenerenatus),具有非凡的智力和体力,但禀性却是邪恶和堕落的(malopravoque)。从年轻的时候起,他便非常喜欢内战、杀戮、抢劫和政治上的相互倾轧……他有钢筋铁骨般的身体,经受得住常人绝对不能忍受的饥饿、寒冷和不眠。他为人胆大妄为,不讲信义,翻云覆雨,无论什么都装得出,瞒得住(Corpuspatiensinediaealgoris,vigilaesupraquamcuiquamcredibileest.Animusaudax,subdolus,varius,cuiusreilubetsimulatoracdissimulator……)他觊觎别人的财产,挥霍自己的财产;而且他的情欲十分强烈。他具有相当的口才,但是没有什么见识(satiseloquentiae,sapientiaepa-rum)。他的错乱的精神总是在贪求着穷凶极恶、难以置信和希奇古怪的东西。”对于恺撒和加图,作者不但介绍了他们各自的发言并且把他们作了十分著名的对比:“就出身、年龄和口才而论,他们两个人差不多是对等的;在精神的伟大方面他们也是旗鼓相当的,在名声方面也是这样,尽管他们的名声是各自不同的(后半句原文只用了七个词:magnitudoanimipar,itemgloria,sedaliaalii——引者)。恺撒被认为是伟大的,因为他仁厚而慷慨,加图则是由于他一生诚实正直。前者出名是由于他温和并富有同情心,后者的严正给他带来了威望。恺撒是通过给予、帮助和宽恕而取得了荣誉的,加图取得荣誉是因为他决不能被收买。前者是不幸的人们的一个庇护所(miserispe-reugium),后者对恶人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malispernicies)。
前者是善良的品行,而后者则是坚毅不屈的性格受到称颂。最后,恺撒把自己锻炼得能进行艰苦的工作,能睡得很少,为自己友人的幸福尽心竭力,而不把自己的放在心上,并且只要是值得给予的,从不拒绝给予。他渴望巨大的权力、一支军队和一场新的战争……反之,加图培养的是自我克制的能力、得体的风度,而首先是严正的作风。他并不和富人斗富,不和有野心的人比阴谋诡计,而是和有进取心的人比贡献,和有自制力的人比节制,和洁白无私的人比清廉。他更想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而不是看来像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因此他越是不追求名誉,名誉越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在《朱古达战争》里我们也看到对朱古达的精彩描述:“朱古达身体强健,仪表英俊,特别是智力超群,但他一旦长大成人后却没有沾染上奢侈和懒散的恶习,而是遵照本民族的习惯,骑马、投枪、击剑……虽然他的名声超过所有的人,但是他仍然赢得了所有人的爱戴。……他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他对自己的功业却很少谈到。”而对于苏拉,尽管撒路斯提乌斯在政治上对他持否定态度,但对于仆人的评价仍然表现了史家的公正:“苏拉出身一个旧贵族世家……他既精通希腊文学,也精通罗马文学;他是一个有高度智慧的人,他追求享乐但是更加追求光荣。在闲暇的时候他过放纵的生活,但是他的享乐绝不会影响他的本职工作,只是作为一位丈夫,他的行为本来是应当更正派些才他能言善辩,聪明伶俐,很快就能同别人交上朋友。在伪装自己的真正意图方面,其用心之深达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但是对于许多东西,特别是对于钱财,他出手十分大方。在他取得内战的胜利之前,他在所有的人当中是最幸运的,但是他的幸运从来不曾超过他的才干。许多人都无法肯定到底他的幸运更多有赖于他的勇敢,还是有赖于他的有利的机遇。”从撒路斯提乌斯就罗马历史所进行的说教来看,他够得上是一个典型的古罗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