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8-无知者无耻-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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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是上帝的子宫
伊沙:放心地出来吧
子宫的下界是坟墓
严力:在你搬走了炉台的上方
我的锅依然悬在那里沸腾不已
伊沙:在你砍掉了脑袋的下方
我的身躯依然耸峙是一座活火山
严力:在古城墙下
蟋蟀王的后代还在守卫皇宫
伊沙:在护城河边
蟋蟀王的孙女疯狂叫卖
严力:面临爱情的首次表白
你会感到满嘴出汗
伊沙:聆听爱情的首次表白
你会感到耳朵转筋
严力:我无所谓筹码漂亮与否
我只在乎筹码在赌桌上的高矮
伊沙:当金砖成为赌桌上的筹码时
赌徒之心已不在赌
严力:人类是人类的遗迹
伊沙:语言是语言的悼词
严力:我们无法测量
太阳离我们脑袋里的地面有多远
伊沙:我们无法测量
人体汗毛孔中灰尘的储量
严力:失恋是一种充满了各种维生素的苦恼
伊沙:失恋是冷饮店不出售双色冰激凌的夏天
第四部分:自赏自析你以为我是自个儿的爹(4)
我曾在一首叫《名片》的双行诗中写道:“你是某某人的女婿/我是我自个儿的爹。”你以为我真的是自个儿的爹吗?一个没有父亲没有兄长的人?不,不……我和侯马、徐江(这两位与我同届毕业于北师大的诗人)说:“我们是没有师兄的人。”是在说我们没有母校意义上的诗歌传统,也得不到来自师兄的提携与帮助。没有师兄,并不等于没有兄长,至少对我是如此,一所学校的诗歌传统是什么?狗屁!今天我写下他们,供出了我哥我姐,旨在说明:我从来不是有些小孩传说中的天才,也不属于某些论者所说的“横空出世”。我是我自我设计自我教育的结果,而且这种设计与教育也充满问题。我也从来不是某些人印象中的那种大无畏的人,而且恰恰相反,从诗歌上说,当年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入文明的序列诗歌史可能的一个位置上,我用我已经掌握的知识和阅读经验在一开始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1988年,徐敬亚指出:“以非非主义、他们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倾向”,我当时想:倾向也就是倾向而已。燎原在10年后(1998年)的判断:“从那次‘两报’诗歌大展开始,中国诗界在现代主义的向度上一直存在着含混的后现代主义情结。”似乎更符合我在当年对徐敬亚那句话的的具体理解。当时我满脑子充满了向前走的意识先锋意识?从现代挺进到后现代当时,我想得就是那么简单,而中国的历史及其对应的文化太复杂了,它会一直向前走吗?当年我是在大学生的笔记本上画出了今后10年的诗歌创作路线,这太书生气了!太小儿科了!太知识分子了!别人从传统道德和传统审美经验的角度以为我是个“坏孩子”,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个乖孩子、好学生,从一开始我就玩了一个大妥协、大下跪,在文明的序列面前寻找体制所不能给予我的安全感,乖得不能再乖而且很会卖乖。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我只敢在小处使性子,在后现代的“正确”路线下犯混!逸子说:“伊沙正是从这里出发的,他在‘人’与‘非人’中间找到一点:坏人。如果你是‘人’的,你最后将转回一个人所拥有的那些,而成为一个‘大师’。如果你是‘非人’的,则任何来自于文明的势力无法同化和融合它。伊沙惟一含混不清的地方在于,他试图成为另一种诗人,一种摆脱‘情怀’而不是‘人性’的诗人。这样,诗人伊沙手持当代最锐利的武器,跨上当代最迅猛的烈马,却在头脑中装入了最顽固的观念人。当我们发现他采用当代最猛烈的姿势只不过用来与文明闹着玩的时候,我们迷糊了。”逸子把我看透了,也把我看高了。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非人”,从来就没有到达过这个意识。“坏人”也是作品刻意留给大伙的一个错觉。认识我的人都会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只不过好得还不够。1993年,周伦佑指认我正在进行的是“一种自觉的‘后现代’写作”,这年前后,理论界突然泛起的“后现代热”使很多评论家对我的作品产生了觉悟,从此我的名字就与“后现代”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国外汉学界甚至有人指出:“中国的后现代诗歌自伊沙始。”可以想像吗?因为这个“热”我这个饱遭拒绝的人竟成了青年诗人(包括许多“第三代”的重将)中被评论最多的人,原因就在这个“热”,原因就在这个“后”,他们借我的诗可以说他认为时髦的话“后现代”真成了一种学术时髦,一种文化的“庞然大物”。但在90年代的中国,一个诗人不“借”点儿什么就真的能“成”吗?谁又不想“借”点儿什么?闹来闹去的“知识分子”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替自己辩护,我也不想为自己辩护,真相是我自己说出的,这皮是我自己扒下来的!当年我在西安南郊的一间小屋里从报刊和远方朋友的来信中看到自己被说来说去,真是快感至极!真让我得呈了!我在1988年的口号是“从于坚、韩东走向后现代”,看来正确的路线是革命成功的有力保障啊!谁说过的?当年我和已故诗人胡宽有些交往,读了他的诗,我两次推荐给严力而未果,读了他的诗,我在心里做出过如下判断:就算今天不被承认我也有终被追认的一天,因为我在文明的序列里,因为总有人不那么无知,就算这也落空,还有明天的诗人也会像我干过的这么干,还有明天的读者也会像我想过的这么想。而胡宽太乱了!自身的乱和与文明的序列无法对接的乱,我以为他永无被追认的一天!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冷酷想法,我更没有想到他会死。人死了,这种冷酷的判断无法验证了,连金口难开的唐晓渡都说:“胡宽是XX的惠特曼和内陷的金斯堡。”说过了就说过了,此后诗选该怎么编还是怎么编,秩序该怎么排还是怎么排,管你妈的什么惠特曼还是金斯堡呢!胡宽的死是一种悲剧,其实海子也是,抬棺游行的人最后想杀死他。也许活下去更可怕,活下去就得自己想办法。我看到燎原评论我说:“伊沙的诗具有上述后现代主义的典型特征,他诗歌中对诸如爱滋病、少年犯、弃婴、监牢、足球流氓、同行恋者、吸毒犯、丐帮等恶俗形态的取材……”我的脸红了!为了用“后”的样子“媚”一下,我动用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小零碎啊!这种“扮酷”“装屎”的矫作对我诗歌的负面作用及其伤害,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第四部分:自赏自析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1)
我有三首被外界认为是“代表作”的东西。“代表作”能不能代表一个作家或诗人,我一直对此抱有怀疑。比如说,《回答》、《一切》能不能够代表北岛的高度?《致橡树》、《祖国,我亲爱的祖国》能不能够代表舒婷的高度?《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生命幻想曲》能不能够代表顾城的高度?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那几首所谓“代表作”不过是他们流传较广的诗而已。再比如,《还给我》能否代表严力的主体?《0档案》能否代表于坚的主体?《有关大雁塔》能否代表韩东的主体?答案仍然是否定的。这几首“代表作”是他们主体风格之外的偶然结果。既然“代表作”代表不了一个诗人,我为什么还要把它们端出来解剖?我想仅仅是满足读者的方便。我自认的“代表作”读者不一定认。而读者认可的“代表作”则恰恰可能包藏着创作者动过的邪念和使过的手段。现在我扒下自己的皮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快哉?痛哉?
车过黄河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像个伟人
至少像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1988)
这首写于大四,在我女朋友宿舍完成的诗作完全是对韩东那首《有关大雁塔》的仿写。韩东写道:“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为了爬上去/做一次英雄/也有的还来第二次/或者更多/那些不得意的人们/那些发福的人们/统统爬上去/做一做英雄/然后下来/走进下面的大街/转眼就不见了/也有有种的往下跳/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那就真的成了英雄/当代英雄//有关大雁塔/我又能知道些什么/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我把韩东的“大雁塔”置换成了我的“黄河”,这也不算多大的灵感,因为当时在各大学中正在盛行“《河殇》热”。但这个纯系偶然的置换却让我得了利,作为解构对象,“黄河”似乎比“大雁塔”更有价值更有意义。还有那一泡恶尿我用身体语言代替了韩东的诗人语言(我得声明:此点无错)。灵感来自那年夏天,从西安到北京的列车经过黄河时我正在厕所泻肚,一泡尿的灵感来自一泡屎。我的创作总是这样,一旦在案头运作时就问题多多,破绽百出,一旦回到身体就变得坚挺有力、酣畅淋漓。选择“黄河”的文人气和一泡恶尿撒出去的爽组成了我的大学习作《车过黄河》,败一半成一半本来可以五五开,但因有一个具体而又明显的摹本存在它也只能三七开,一首失败之作。
饿死诗人
那样轻松的你们
开始复述农业
耕作的事宜以及
春来秋去
挥汗如雨收获麦子
你们以为麦粒就是你们
为女人迸溅的泪滴吗
麦芒就像你们贴在腮帮上的
猪鬃般柔软吗
你们拥挤在流浪之路的那一年
北方的麦子自个儿长大了
它们挥舞着一弯弯
阳光之镰
割断麦杆自己的脖子
割断与土地最后的联系
成全了你们
诗人们已经吃饱了
一望无边的麦田
在他们腹中香气弥漫
城市中最伟大的懒汉
做了诗歌中光荣的农夫
麦子以阳光和雨水的名义
我呼吁:饿死他们
狗日的诗人
首先饿死我
一个用墨水污染土地的帮凶
一个艺术世界的杂种
(1990)
第四部分:自赏自析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2)
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影响最广的一首诗,“饿死诗人”几乎已成为当代成语。但它又是我最不忍回读的诗之一。有一次去北京,青年诗人沈浩波提到并指出他喜欢我的另一首诗《刺杀萨达姆》,我说那首诗已被我抛弃了,因为形式上的问题。《饿死诗人》也是这方面的问题。怎么说呢?从读者的角度回读它的时候,我能听出一个“男中音”(浑厚有力,标准极了!)贯穿了它的始终。所谓“男中音”肯定来自有公共发音标准的“美声唱法”,或者说它属于话剧演员和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属于一种标准的新华社播音法。那声音肯定不属于我个人“麦子 以阳光和雨水的名义/我呼吁……”这种腔调像职业演说家,我真是厌恶极了!它怎么可能是由我的嗓子发出来的?!在大型的朗诵会上,这是一首可以放声朗诵并能取得良好效果的诗,这也证明了它的失败。能够在诗中产生这样一种“男中音”,还是因为在诗人的意识里有登高一呼的“代言”意识在作怪。我早年所受的朦胧诗(意象诗)教育在这首诗中留下了不干净的痕迹,譬如;“你们以为麦粒就是你们/为女人迸溅的泪滴吗/麦芒就像你们贴在腮帮上的/猪鬃般柔软吗”再比如:“北方的麦子自个儿长大了/它们挥舞着一弯弯/阳光之镰/割断麦杆 自己的脖子”,又比如:“一望无边的麦田/在他们腹中香气弥漫”公平地说,形象蒙太奇的意想对位,通感的运用都不可谓不精巧,不可谓没有才华,但这并不是我才华施展的方向,意象诗与口语诗能够兼容吗?我认为不可以。所以《饿死诗人》中出现了这些,只是一些不干净的痕迹。意象诗的影响导致我在1990年前后的诗作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