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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3278-无知者无耻-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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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大学毕业后头两年里我与“知识分子诗人”西川因稿事通过两封信,在信中我曾向这位仁兄坦承:我少年时代曾受到过舒婷、傅天琳的影响。数年过去,到了上世纪末的“盘峰论争”时,这个西川在他那篇将“民间”诬为“黑社会”的文章中用“有信为证”的口气“揭发”我:曾受过傅天琳的影响。在他看来,这很可笑么?好像是什么罪证似的?他以为将之公布出来就可以打击我这怎么可能?!我在我的一篇自述中曾经这样回应道:“将一个人生命中的一段真实经历写出来就可以打击了这个人?!对我来说这是随时可以写出来也正准备写出来的东西(只不过对非诗类的文字我宁愿等待时机),西川替我先把它说出来也很好。但我太熟悉西川这类‘知识分子’的趣味和心理了,所以我在《究竟谁疯了》一文中对这位深受李白、惠特曼、聂鲁达、庞德、博尔赫斯交叉影响的北京诗人做了毫不留情的反击。师傅牛B我牛B他们真的相信这种逻辑,傻B!”按照此种傻B逻辑,我现在告诉大家:沈浩波最初开始诗歌写作还能和汪国真扯上一点关系,就是一种至为有力的“揭露”了么?!而且“无信为证”,小沈当面说过的话他完全可以不承认的,有没有第三者在场可以作为“证人”?我早就搞忘了。    
    一个从读汪国真开始写作,也曾向欧阳江河暗自偷偷学艺的京城“校园诗人”我愿意遵照印象中的真实来描述沈浩波的起点。在以享有某种阅读特权的“中高干子弟”为发轫特征的中国大陆现代诗的“传统”面前(与此相应的:享有聆听特权的“文工团子弟”是摇滚音乐的发轫特征),我特别愿意说出我们文学出身的卑贱(我在喜欢傅天琳之前还曾喜欢过雷抒雁呐!),怀着一种真正的光荣!幸好,我们共同的母校北师大也正好是那种不会给它的学生以任何虚妄的集体优越感但在提供的教育质量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学校,所谓“师大师大,人民养大”的与身俱来的平民性,这就使我们和那些老是要把自个儿的写作和一所学校联系起来的人有了本质上的差异而这是十分重要的。    
    在错过了1998年暑假的一次见面机会之后,我和小沈在1999年初的北京相见,站在我面前的他是一副留分头、戴黑边眼镜、围着一条大围巾的平民书生形象,开朗、健谈,很有活力的样子,也暗藏着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匪气。这时他的谈话内容,与大半年前的信中相比已有了明显的改观,对此我并未感到突兀,因为这半年里他和我一直保持着还算密切的联系,印象深刻的是他在见到侯马以及后来见到徐江之后,都曾兴奋和不无激动地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他在与两位“师兄”的交谈中所得到的诗学观念上的启迪和收获也正是在此大半年中,他观念飞跃,诗风急转,开始用口语的方式写诗,虽然还是不无粗糙的,也未得口语诗精妙之处的诸多要领,但却一下子从京城“校园诗人”的普泛趣味与腔调中跳了出来……    
    在当年最为艰难的日子里,我曾当面对着徐江和侯马感叹过:“我们是没有师兄的人!”从这一点来说,小沈是幸运的,小沈的幸运正是我们的光荣。    
    


第三部分:“盘峰论争”见证 沈浩波的历程(2)

    2    
    以下是我写于2000年底的长文《2000:中国新诗关键词》中“沈浩波”这一词条下的内容: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免暗自乐了:其面部特征怎么竟与当年那匹刘黑马酷肖?怎么会这样?不是上帝在搞笑吧?那是1999年年初,当时他已经发表了针对《岁月的遗照》的《谁在拿90年代开涮?》一文历史不该忘记的是:那正是“盘峰论争”前奏序曲的第一声鼓音。伟大的“盘峰论争”最终是由一位中文系的大四男生敲响了它的定音鼓,这真是意味深长。反过来,由这场论争引发的一场伟大的革命也催化了这位青年的成长。   这一年的7月,他发表了《对于中国诗歌新的增长点的确立》一文,对90年代的新诗成果做了最具发现性的总结和极具个人化的表述,在我看来,这是该年度有关中国新诗的最佳论文。8月,他与朵渔、南人、巫昂、尹丽川、李红旗等青年诗人筹划多时的《下半身》创刊,“下半身”诗歌团体宣告成立,这个团体几乎吸纳了目前“70年代以后出生诗人群”中所有具有先锋倾向的优秀分子:盛兴、朱剑、马非等,《下半身》的创刊构成了该年诗界最为热闹的话题和最具轰动性的事件,他的《下半身写作及反对上半身》一文是一篇颇为有力的宣言,在90年代初期便有人私创禁区的中国新诗的身体写作由此形成理论和一种至关重要的写作原则。也是在8月,在诗人吕叶策划于南岳衡山举行的“90年代汉语诗研究论坛”(这是本年度最具影响和收获的一次诗歌会议)上,他语惊四座的发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由“盘峰论争”以来在“民间诗人”那里形成的一种“一致对外”(对付“知识分子”及其拥趸)的批评模式(这导致了另一种庸俗)被他率先打破,他“枪口内转”逐一“点射”了“民间写作”的代表诗人,从于坚、韩东到杨黎、何小竹,从徐江、侯马到朱文、杨键,几乎一个都没放过。在场有俗人称之为“作秀大师的表演”,也许我比这等俗人更加了解他每逢场合的作秀欲,但我没有看到有人对他“射”不到“点”的有力反驳。在我看来,他在一个多小时的发言中触及了这些诗人在十年二十年的写作中存留在根子上的问题那也正是中国新诗在发展中一直存在的深层问题。在“民间诗人”内部力倡的“性感批评”,也被他演绎得极其到位。我作为一名现场的目击证人,看到作为他师兄和朋友的徐江、宋晓贤的脸红了,我感到一种真实而健康的批评空气正在升腾,长期笼罩在诗歌批评界的某种庸俗之风正在被年轻一代改变。何小竹称沈浩波为“阳光少年”,我以为他恰恰不那么“阳光”而且身藏大恶。   很早就听人在酒桌上说:小沈(抑或浩波)是个“人物”。这一年,对广泛的中国诗歌界来说,他真成了一个“人物”毫无疑问,沈浩波是该年度中国诗坛真正的“风云人物”。从技术上讲,他的名字能够成为我这篇文字的一个词条,是因为他同时也是该年度的“最佳批评家”,但我更加看重他作为“人物”的价值并试图为“人物”正名:对“朦胧诗”而言,谢冕先生仅仅是一个批评家和代言人吗?对“第三代诗歌运动”而言,徐敬亚似乎更多体现的也是一个“人物”的价值。已经十四年不出这样的“人物”了。历史的经验表明:当这样的“人物”出现时,中国的新诗就会在热闹的外表下悄然改变很多东西,现在是剃一光头时年24岁的“跳梁小丑”沈浩波。    
    今天重读,以上这段文字还算准确全面地概括了1999…2000两年间沈浩波横空出世的风云表现,恐怕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是:他如此之快地出了名,而且这个名出得还真不算小!此名一出,他在遭遇来自外界诸多质疑的同时也必然地陷入到这样一种尴尬之中那就是:盛名之下,其诗歌文本的成熟与完美其实并未同步抵达。站在我的位置上有可能近距离地看出,以其短短的诗龄来算,与其最初并不算高的起点相比,他在文本内部的进步已算惊人,一切都在正常地与时间相合的生长之中,但问题是在于:既然你是“名诗人”了,同行与读者自会更加挑剔与苛求,除了那些对“这种风格”死抱成见而加以全盘否定者,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在此两年中,也许是在“盘峰论争”之后日益健康的世风下,“发掘新人”成为“民间”这个场里的共识,甚至一跃而成为一种媚俗行为。几个“老家伙”都在利用他们掌握的媒体和公开推荐的机会,向诗界宣告他们在“新人”中“发现”的“天才”我自然也混在其中,利用我在发行量甚大的《文友》杂志主持的《世纪诗典》专栏让更多人从无到有地认识了盛兴、朱剑、轩辕轼轲、张志等等其中前二人也正是我所认定的“70后新人”中的“天才人物”,也就是说,沈浩波不在我所“圈定”的“天才”的名单之中,以我与他之师兄弟之情,如果再加上一点与诗有关的私心的话:当时连傻子们都能看出沈是我之诗风最直接的秉承者和最有效的弘扬者,我是多么希望他在这个名单里啊!可我能说他“心藏大恶”,因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最好的朋友知道:诗上的事,我是从来不讲情面的……当时,在我看来,盛、朱二人都有十分整齐引人瞩目的一组诗和个别从“文本”上说几近完美无可挑剔的“代表作”,这个时期的沈浩波反倒是没有的。不知为什么,素质全面、思路清楚、感觉对路、激情有余、灵感多多、精力无穷的沈浩波总是在这小小“文本”的最后一层窗纸面前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就是不去捅破,有时一捅又捅偏了,看得我替他着急……    
    


第三部分:“盘峰论争”见证 沈浩波的历程(3)

    3    
    2001年,沈浩波其人继续“风云”着,1月份,他是发生在网上的“沈韩之争”的主角之一;5月份,还是在网上,与我争吵随即交恶。此后我与之有整整一年的“冷战期”,但在此一年之中,他发布于网上或发表于纸刊上的新作,我却继续在读,而且读得很细,一首也不放过这不是说我这人有多宽容多高尚,相反倒是出自我的“促狭”与“阴毒”:“敌人”(哪怕是自己无端生造出来的“假想敌”)的诗我往往会更为关注:仔细查查有没有针对于我的“攻击之词”,再以诗做出回应,哈哈!这也是为自己的写作收集灵感的一种好方法,并且多次得逞,情绪上是较劲的以诗较劲,或许是更大的健康……   这段时期我确实也不无“幸灾乐祸”地发现:沈浩波的写作陷入到“先锋到死”、“一路狂奔”的“迷乱”和“癫狂”之中,他在对其一贯力主的“狠”与“酷”对所谓“畜生级男人”的一味片面而孤立的追求中变得神智时常不清,常犯低级错误,比如说,一种“风月无边”的状态常被他符号化地用来表现他所提倡和张扬的一个男人的身体性与生命力,但却在释放之后立马对妓女们虚伪的生存伎俩实施人性深处的揭露与批判,这种批判是相当知识分子化的……在我看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先锋”,只不过是古代“文人雅士”业余癖好的一种“复辟”而已!还加进了现代知识分子的庸俗!在批判“小朋克”、“小资女人”(这我十分赞同)的同时,却流露出与批判对象基本相似的对诸如“酒吧”、“乐队”、“摇头丸”之类的时尚符号的浓厚趣味出来,还时不时不无炫耀地表现一下中国式中产阶级的价值观……这段时期,不光是他本人,还有其他几位“下半身”诗人的写作都携带着这种极其危险的倾向,由此带动的网上那一味向“下”的风潮则更加庸俗乃至恶俗不堪,而在表面上,沈浩波已身处“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环境中,“先锋”在一夜之间已和多数人站在一起……   我以为:“先锋”与时尚合流的现象一但发生,这“先锋”就肯定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符号了,其精神内涵肯定已在暗中变质因为“先锋”只有不断地站到时尚或主流的反面和对立面去,才能够确保其本质的存在,正所谓从“批判”过渡到“批判的批判”。有文为证,“下半身”创建伊始,我就是它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也为它在新世纪之初于中国诗歌向前发展的进程中所发挥的革命性作用欢呼过,可在“下半身”之后,我眼见着小沈的腿脚慢了,似乎丧失了二次革命的意识……其“文本”的完善也无法令人满意,他所固有的“传输观念”的痕迹还是过重,比前两年相比也有增无减,而这“观念”已不具有太多的革命性。    
    我从来都认为沈浩波是这一代人中最有诗歌素养和见地也最有雄心抱负的一个人,但我从来都不认为他已写出了这代人中最好的诗歌文本,因为他在细微之处见出的才华总是无法跟他不错的意图和意识同步抵达。    
    以上这段话是我写于2002年7月《一份可供阅读的写作提纲中国现代诗1968…2002》一文中对沈浩波所做的评语,尽管在当时在网上发布时曾得到他本人“杰作早已写出”的异议或抗议,但我还是坚持己见,直到今天。    
    


第三部分:“盘峰论争”见证 沈浩波的历程(4)

    4    
    2002年8月下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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