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玄奘同行-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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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马克？吐温当年来这里讲学时，幽默地称这座城市“比历史古老，比传统古老，甚至比传说还要古老。它看起来比所有这一切加起来还要老上两倍多。” 瓦伦纳西的衰落源于宗教冲突和战争。公元11世纪时，莫卧儿王朝开国皇帝巴贝尔从中亚进入印度，大肆破坏了恒河流域的印度教神庙，极力推行伊斯兰教。虽然后来的几位穆斯林皇帝对印度教采取了宽容态度，但是奥朗则布皇帝则是一位极端的伊斯兰教徒。他下令拆毁了大批印度神庙，用这些材料建造了清真寺。瓦伦纳西的古老神庙从此就消失了，但是恒河水依然把印度教精神输送给了这座圣城，这座城市就象一个僵直的老者，被一股精神气提着，两眼放光。尽管衰朽不堪，却一点颓然倒下的迹象也没有。你不能不感到精神力量的巨大。
第二章 佛教故里香火稀圣城瓦伦纳西没有古迹（2）
恒河边的洗浴
在印度，瓦拉纳西犹如耶路撒冷一样，是印度教徒的心中圣地。他们人生的四大乐趣——“住瓦拉纳西、结交圣人、饮恒河水、敬湿婆神”有3个要在瓦拉纳西实现。印度教徒相信恒河水可以洗去一身罪孽，让灵魂得到解脱。只是眼前的场面让我难以接受。道路两旁的乞讨者如同地狱入口处的各种小鬼，算命者时刻要盘查游客的命运，游客还不得不提防小偷和各种骗子。我此刻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地下工作者。好不容易挣脱了各种纠缠，恒河里的场面也让人不轻松。河水里不仅有祈祷的教徒，也有洗浴的水牛，祭祀的香火，河畔还有隆重庄严的焚尸场。各种污物在河水中时隐时现，其中还有没有被烧完的尸体。从普通常识上看，恒河很难说得上卫生。这并不影响恒河在印度教徒心目中的地位，相反却强化了他们的信仰。望着附近焚烧尸体的袅袅青烟，想到自己也会化成这种无形的东西，难免会对人生幻灭留下感叹。 这使得他们欲加虔诚起来，他们希望能洗掉罪业，让灵魂平安进入生命轮回。由于印度教徒的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来世，以至于忽略了现世的周围环境。瓦伦纳西成了印度教徒的破衣袈裟。大概是俗人眼里没有圣物的缘故吧，我感受到的是破烂和腐败，而印度教徒却认为这里是迈向天堂的台阶。 印度教徒相信恒河水能够自我清洁，所以恒河水不会滋生出传染病菌。他们不仅喝恒河水，还用容器把水带回家里，以便在宗教节日里把水喷洒在自己身上。我没有理由嘲笑这种明显违背科学的思维方式，世界上多种宗教对立就说明人们有不同的价值观念。我倒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的心态。一个种群习惯了自己的习俗，就容易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评价其它种群的习惯，其结果是认定其它种群的行为习惯荒唐可笑。其实，人家没有遵循我们的习惯，依然创立了值得尊重的生活体系。印度是一个松散的、充满着内部矛盾的国家，但是印度教把民众维系在了一起。印度教就是大多数印度人的灵魂。宗教上的凝聚力使印度人保持了独特的个性，这种个性突出体现在了印度文化上，而恒河就是印度文化的经络。 恒河边上的庙宇群都集中在西侧，东侧则是一马平川。当太阳升起后，整个河面一片橘黄，恒河日出也就成了瓦伦纳西的重要景观。站在河边，恒河确实能给人以阔大的思考空间。玄奘赞叹恒河“水色沧浪，波涛浩汗。”一些苦行者在这里冥想数月甚至数年，以期感悟到生命的真谛。我过去接受的教育是，世界上的真理只有一个，但是看着这些苦思冥想的人们，我觉得世界上的真理应该有千万种。当年释迦牟尼不就是以这种方式苦思冥想的吗？释迦牟尼来到这里时，河边的沐浴景观与现在应该没有太大差别，他冥想出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于是在瓦伦纳西附近的鹿野苑开始了法轮初转。这条河流毕竟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总是把涅槃比喻为渡河、行船、或者抵达彼岸等。 如今佛教徒已经遍布全世界，佛教历史上的第一批信众就出现在瓦伦纳西。2500年前，恒河平原上分布着16个国家，其中的迦尸国（Kasis）十分富足，瓦伦纳西就是迦尸国的首府。迦尸国在佛陀时代已经衰落，最后被并入摩揭陀国。佛陀在鹿野苑生活期间，一位厌倦了奢华生活的富家子弟耶舍（Yasa）也来到了这里，他听了佛陀的观点后，感到十分受用，于是他向亲朋好友推介佛陀的观点。这些人纷纷放弃了印度教，皈依了佛门，成了第一批在家的信众。佛教的教义简单实用，其中特别强调了一个人的品性和道德，但是佛教难以满足印度人探讨人生奥秘的心理。当佛教吸收了印度教的一些神祗特征后，佛教与印度教的鲜明界限模糊掉了。印度人最终抛弃了佛教。当今的印度已经难以见到佛教徒的踪迹。3000多年来，印度教却一直在恒河岸边徘徊。人类进入了21世纪，这个忧郁的思想依然伫立河畔，没有衰老的任何迹象，也就制造出了这么奇特的景观。
第二章 佛教故里香火稀千年铁柱之迷
千年铁柱
一根高7。2米、直径37厘米的铁柱孤零零矗立着，周围是精美的石雕建筑和残垣断壁，再往外看就是嘈杂的马路了。这根铁柱立在这里，似乎吸附了周围所有噪音，给人一种定海神针的感觉。当周围的伊斯兰风格建筑在1193年陆续出现后，这根铁柱早已在印度土地上无声无息地矗立了500多年，算起来它已经有1800多年了。也不知道它是哪一年被搬到了德里南部的库图布塔建筑群内，成了一个朴素而又深刻的标志。 铁柱上面刻着六行梵文，记录了它的来历。它原来立在一座毗湿奴庙外，大概是在现今的比哈尔邦境内。那梵文却没有道出它是如何铸造出来的，史书上也没有记载，这让当今的冶金专家大伤脑筋。它身上没有任何绣斑，在阳光下泛着结实的光泽，估计再在这里站立一两千年，依然没有生锈的意思。这根铁柱的浇筑也就成了一个谜。有冶金专家对这根铁柱的成份进行了检测，铁的纯度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这更让冶金专家困惑，当年的人怎么有那么高的冶炼技术。 铁柱的顶部有简单的装饰花纹，据说顶端还有一只印度教中的神鸟，现在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仔细辨认，铁柱上有些字是后人刻上去的，类似留言之类。这根铁柱似乎有生命，用一层乌亮的光泽把那些不甚美观的字体覆盖起来，又是上百年的风吹雨打，依然没有一丝锈迹。如今铁柱四周围起了栏杆，也由此引出了一种说法：背靠铁柱，双臂向后围拢，若两只手能够触碰到一起的话，就能实现心里的愿望。自从有了围栏之后，这个故事越发流行起来，大概第一位冒出这种想法的人，首先想到了人性的弱点，想用心底欲望来骚扰一下道德观念。铁栏不算高，常识类的社会公德却让人难以抬起大腿迈进去。可是欲望的挑动，让心里有丝丝遗憾。转念一想，万一两只手接触不到，不就更增加心理压力了吗。况且现代社会中的人，心里的愿望已经不止一个了。想到此，顿时释然。 在印度现存的古代立柱中，这根铁柱还是小字辈的，仅在德里地区，还有两根更老的石柱，它们经历了两千三百多年的风雨，上面字迹依然清晰可见。最早想起立石柱的人是孔雀王朝的大帝阿育王，那已经是公元前273年的事了，阿育王喜欢在人们聚集的地方矗立石柱，上面刻有敕令或公告，这在当时算是比较有创意的信息传播了。一石柱上就刻有如下内容：“朕在路上植有菩提树，以供动物和臣民纳凉。朕广种香蕉、挖井建屋……朕四处建造水池，供动物和臣民使用。朕做这些是为了让臣民遵守达磨思想”。阿育王的的“达磨”思想被解释为“道德、虔诚、德行、社会秩序”。随着帝王的逝去，达磨思想已经七零八落了，但是石柱和铁柱却留下来了，赤裸裸地展示了古人的智慧，传递给人的却是一种温暖的遐想。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太阳底下晒出的生存哲学（1）
热浪下一些印度男人赤裸上身，以街边消防龙头喷水降温
“苦行”在梵文中为Tapas，原意是“受热”的意思。印度天气炎热，故将“受热”引申为“受苦”。后来印度教徒在进行漫长的苦行修炼时，依然使用“受热”的引申含义，原因是人们对“受热”都有体验和心理感受，由此可以对“受苦”有较准确的理解，容易引起俗人的崇敬或同情。 印度的热，中国人早就有体会。不知道哪一位前辈最先称呼天竺国为“身毒”，从字面可以理解为“一身毒火”，把印度的热给形象化了，让人刻骨铭心。玄奘后来也到天竺国走了一趟，热得够戗，连连惊呼：“盛热也！”。感念于那里是创立佛学之地，名不正则言不顺，玄奘觉得叫“身毒”不中听，叫“贤豆”又有些不恭，踌躇再三，更名为“印度”。印度的热在于喜马拉雅山挡住了南下的冷风，在加上纬度高，就形成了这种酷热。公元前1500年，白皮肤的雅利安人赶着牛羊从欧洲来到了印度，并且定居了下来。在印度烈日的烘烤下，他们后代的皮肤大都逐渐演变成了巧克力色。一些雅利安人与当地妇女通婚后，他们后代的皮肤干脆死心塌地成了棕黑色。这就是印度太阳的魔力。 大学者A·L·巴沙姆有一天被热得无法写作，便用地理文化学分析起印度的热来。他严肃地说：“不能认为南亚的气候条件是造成懒散习气和清净无为的原因。”他发现印度人对他这句话并不领情，赶紧又说：“一年的不同季节是由极度炎热、极度多雨或者极度干旱构成的。次大陆的气候总是趋于极端，这也可能影响到印度人的性格以及对待生活的态度。”懒散习气不好听，咱就说是清净无为。要想体验一下，只能在夏天来印度，在荫凉里看印度人四仰八叉地闭目吐气。极端的天气让人极端地深刻。清净无为也就成了一种境界，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习惯。 记得悉尼奥运会期间，印度体育代表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为印度人民捧回了一个女子举重铜牌。全国上下一片沸腾，更有好事者连夜向印度总理瓦杰帕依报喜，老瓦也喜得合不拢嘴。我们的国人却不屑一顾地撇嘴：仅次于中国的人口却拿了中国奖牌的一个小零头，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我如今在印度生活了两年多，深知这块奖牌来之不易，不得不站出来替他们辩解，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天气这么热，怎么练呀。”我还准备了一句话，等对方反驳时再说，“你知道什么叫清净无为吗？” 印度的热浪，不是让人脱皮，更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总举着一个烙铁，你走到那里，他就跟到那里。你猛然回头，却又看不到他，只能感受到无限热力，看着胳膊一天天变成酱肘子。你只能气愤，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服输。就这样，人们在这气焰嚣张的热浪下，像被猫追撵的老鼠，见到洞口就钻进去。热浪狡猾地守侯在那里，一动不动，人也一动不动，热浪干脆把所有洞口捂得密密实实，消磨时间玩。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拿了一个塑料温度计去测地表温度。过了一会儿出来一看，温度计没了。再定睛一看，乖乖 ，温度计被热浪当成口香糖给嚼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印度有一百二十天是这种天气，一天也不少。你看吧，每年从四月到七月，都是印度人最撮火的日子，找不到打架的对象，只能大喘气。大热天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苍蝇和蚊子，它们全部被晒死了，躲在阴凉的苍蝇和蚊子也都热死了。
第三章 蓝毗尼的现实与传说太阳底下晒出的生存哲学（2）
古吉拉特邦的人们聚集在一口井的旁边取水
大热天里，我所在的城市新德里隔三差五闹水慌。印度城市没有自来水。小区水站每天早晚各向居民供水一小时，每家都挖有蓄水池，公寓楼则有一个公共水池，住户得用水泵把水抽到屋顶的塑料蓄水罐。蓄水桶是黑色的，忒吸热。一天下来，用里面的水洗澡，非得烫脱了皮。我刚来印度时就被烫了一次，后来养成了开凉水管也试水温的习惯。最难过的是闹水荒，人们都要拿着容器到公共水站去接水冲凉，还没有接到水，脚下已经湿了一片，那是淌的汗。接到水的人们就到一旁过泼水节，仔细一看，人们只是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身上撩水，再用容器接收从身子淌下的水，又继续往身上撩水，直到容器里的水全部蒸发掉。排队接水需要时间，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便抱着个木头棍子，跳到城边的朱木纳河水里纳凉，严重污染的河水臭气熏天。人们宁愿被快快熏死，也不愿意被慢慢热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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