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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赤贫的精神-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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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啊。    
    海南岛的孩子们就在这歌声中长大成人。    
    说不准是哪一天,她们唱到了一起来。在一根细细的棒子的挥舞下,在无数支铜管和无数条弦丝的加持下,她们黑亮的眼睛聚集到一起,她们殷红的吻聚集到一起,她们的胸腔共鸣在一起,无数的昙花、星星和溪脉汇流在一起,形成一条大河、一片汪洋,风雨交加,汹涌澎湃,势不可挡,让男人震撼。他们从梦中醒来。    
    女子歌唱春天,秧苗在黑色的泥土里生长;女子歌唱夜晚,婴儿在月光下临盆;女子歌唱高山,雨林里奔蹿着凶猛的野兽;女子歌唱海水,孕育了生命又饱含着盐碱;女子歌唱女子,男性的尊严摇摇欲坠。怨愤深深,女子在歌唱英勇的娘子军;风尘仆仆,女子在歌唱圣母。五指山、万泉河、椰林、海风、北国的冰川、俄罗斯原野上的小路、欧罗巴古老的风车……这些美好的事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了她们的洪流。现在,她们唱到了一起,也唱成了一致,像一个人在唱,一切人在听。    
    世界一片静寂。


第一部分 一条线的牵连第11节 不同样的死

    对一个人的纪念人总是要死的,但是,王国雄的死却太早。特别是当我们了解到这位镇委书记生前的事迹时,感慨就更深了。为了那些尚未得到他帮助的人们,为了家里的老小,他为什么不活得长一点?    
    身为中国人,我们拥有太多贫穷的老乡和亲人,血的关系决定了我们很难背向他们期待的目光,去寻求私底下的幸福。眼看着尚未脱贫的父老乡亲和失去就学机会的孩子,对享受和利益的贪图只会加重我们内心的罪孽,甚至能力的局限也会使我们愧疚不已。不用说是为了社会的道义,即便是为了平复自己不安的良心,我们也应该走上前去问一句:我能为你做什么?将自己的生命像一件美好的礼物献出去,并请他们收下,不要嫌弃它的微薄。王国雄的事迹表明他正是这样的一份礼物。当我们收到礼物的时候,他已经离去。    
    有的人的存在类似于恒星,时时把自己的物质转化为能量,把能量转化为光芒;有的人的存在类似于黑洞,无限度地吸纳物质和能量以充实自己,却不发出任何光芒。在王国雄的生前身后,我们也看到有些人死于非命。那是另一种死,他们持人民赋予的权力为搜刮民膏民脂的刀刃,疯狂地攫取公共的利益,去填充个人根本无法满足的欲望的沟壑,从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包括滋生欲望的身体。他们以人类的尊严完全屈服于物质之下——这不禁让人深感悲哀!    
    对死者的悲哀,也是对生者的警醒;对死者的颂扬,应该是对活着的人的要求。我们当然要珍惜生命,但更要珍惜使生命变得高尚的德性和情操。


第一部分 一条线的牵连第12节 纪念贝尔先生

    尽管贝尔先生制造的电话机早在一百二十三年前就已经问世,但是,把它牵进我家里来不过是六七年前的事情。我家第一部机子模样酷似冬天里一只缩头的乌龟,静静地趴在客厅的角落里,但它细细的尾巴却伸到了房子的外面,伸向高楼林立、人群密集的城市的中心,伸向荒郊野岭、遥不可知的地方,令人想入非非。那时候的机子,发出的声音可是不小,像是警报一般。小乌龟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突然丁零零地叫起来,着实让人有点紧张。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拿起话筒时惶然甚至惊恐的神情。从茫茫的人世间,蓦地传来一个嗓音,怪腔怪调的,不知从哪里发出,也不知是什么人,还不知找你有什么事情,这让人心悬。我想,每个人最初拿起电话,都或多或少有我母亲这样的心情。当然,贝尔先生可能除外。    
    开始,母亲对电话总是只接不打。过了一段日子,她就不满足于这样了。她让我给她一些号码,待家里没人便小心翼翼地拨起来。后来,我看到她给自己的弟弟打电话,竟有放不下来的趋势。一天,我写了一篇仿古散文,名叫《知己不遇》,说的是有一个人某晚走出屋子,看到皓月高悬,银辉满地,心想如此良宵,竟无人与共,便思念起朋友来,遂披衣上路。到了朋友家舍,却见柴扉紧闭,久叩不开。邻居告之,主人找朋党去了。该人只好怏然返回。刚进家门,内人禀报,有客来访,不遇而往。于是复又启程。赶至彼舍,邻居却说,又找朋党去了。某思来去路多,而良宵苦短,如此往返,终不得相遇,不如坐以待之。然直至月落霜降,仍不见人还。不禁感慨系之:人生在世,遇一知己,何其难矣!文章写完,颇为自得,便将意思说与家人。不料母亲竟出此言:怎么这么笨,不先打个电话?    
    我心里暗想,如果那时有电话可打,自然没有这种“知己不遇”的闲文可作了。然世界历史上许多事情之所以发生,或得不到阻止,也完全可以归咎于电话发明得太慢。就说“五公祠”里的李纲吧,1129年,这位位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宋王朝宰相因宫廷政治斗争,从澶州次贬逐天涯海角。就在诏书发后的数天,皇帝又想起他往日的好处,御笔一挥,写下了赦免他的圣旨。从澶州到海南,一路上驿马日夜兼程,烟尘滚滚,两个多月的时间,还是没有追上。直到李纲登岛后的第三天,圣旨才到。宰相訇然跪下,老泪满襟。如果当时有了电话,李纲一家便可省去一路的颠沛流离,“五公祠”也可能就叫做“四公祠”了。至于两军对垒,千钧一发之际,拥有一部电话,则非千军万马所能比拟。    
    公元前490年,大流士率领十万波斯海军横渡爱琴海,在马拉松平原登陆。雅典出动了所能征集的一万一千名战士,与其决一死战,并最终赢得了胜利。但胜利的喜讯却一时无法传达出去。整个雅典都在等待着决定国家命运的消息。于是,一位勇士被委以重任,他一口气跑完42 195米的路途,用最后的力气喊出“雅典得救了!”便倒下了。如果当时在雅典与马拉松之间埋一条地线,这种胜利之后无谓的牺牲就完全可以避免,奥运会比赛也就不必多此一项,省得孩子们至今还在这段路上跑来跑去。    
    就像年轻人可以变老,但老了却不能变年轻,世界上的事情,差不多都是不可逆转的。覆水难收,历史不能倒过来写,要不然,电话这只小乌龟会把历史涂改得面目全非的。事实上,它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谁也没有算清,它缩短了多少路途,延长了多少时间。想到这些,真得好好感谢贝尔这个人。今日,随便拿起一部电话都可以拨响世界上所有的电话,但是,却拨不到贝尔先生那里。看着台面上厚如砖墙的号码簿,拨完所有号码的想法却让人衰老。对于一个人来说,多数的号码都是空号,都是一扇扇没有打开的门。想想这些始终虚掩着的门,人的心情会平静许多。    
    没有电话的时候,电话是可有可无的;但有了电话,就不能没有电话。我家门前也有道路可以通往世界各国、千家万户,但是,从电话线上走却要快得多。这无疑是一条捷径。市场社会,人际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繁忙了,千头万绪的,真不好料理,但是这些关系大多可以由一条纤细的线来归纳和承受。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条线走到了一起,他们就像一条藤上的瓜,熟透了还不落蒂。这条藤省略了人们的五官和衣着、表情动作,只留下声音。对于它来说,人与人的关系是一种听与说的关系,非常简洁。正是如此,我们也就更加明白什么叫做知音。    
    有时候,我情愿一个人待在家里,几个星期甚至更长的时间都不出门,这时,维系我与世界之间联系的只有一根细细的电话线。我心里便有一种危急。我想,倘若不小心把它弄断了,我就无牵无挂,人世两忘。    
    写到这里,正要收笔,却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东拉西扯聊了半天,最后却说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在寂静如水的夜晚,竟有人要听你轻轻的声音,像池塘里的鱼跳出水面,真是感动。


第一部分 一条线的牵连第13节 幼年勒索者

    有子者为子忧,这种情况并不因为只生一个孩子就有所改善,相反,恰恰是因为只生一个孩子,担忧才变得诚惶诚恐。有时候,看着无忧无虑地玩耍积木的儿子,我觉得他是陶瓷一样质地需要小心轻放的东西,而生命是多么脆弱和无辜啊!在生活让人厌烦、失望的时刻,我会把头仰向荒芜的天空,它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一只巨怪的喉咙,吞噬着一切巨大和细小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一度是多么辉煌灿烂。这时,缥缈的情绪和超凡出界的愿望便从心中升起,远处的山林会传来神秘的呼唤。但是,想到自己精血结晶的儿子,我总是割舍不下。佛经上说得真切,一切身心皆挂碍。我知道,即使我现在就把自己投入地狱,也无法担保我的孩子将来能升上天堂。但是,如果我来生有幸进了天堂,而我的孩子却因此今生就走进地狱,那么,对于我来说,地狱与天堂就没有什么区别。    
    放不下的东西必须得拿得起。既然割舍不了,就得费心思把他抚养成人。抚养成人自然就割舍了,抚养不成人要放下也没个地方。在我的身边,许多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投入了大量的心血,他们望子成龙之心十分迫切,几乎恨不得越俎代庖替孩子去生活。尤其是一些境遇不好的家长,他们不忍心后代重复自己碌碌无为、到头来一肚子苦衷的人生,自觉不自觉把社会施加在成人身上的压力和自己心里的失意惆怅,转移到孩子身上,对孩子提出了十分苛刻的要求,过多地干预他们的内心生活,当他们无法满足这些要求的时候,便粗暴地惩罚他们。这种爱无论是对于布施者还是接受者,都是一种煎熬。我常常这样想,对孩子的态度,是测试一个成人是否成为一个真正的成人的标准。作为一个父亲,我不知道自己在测试中能否及格。    
    不知是否因为我过于严厉,儿子从小就有向我隐瞒自己生活的倾向。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倾向有所增长。以下的事情是事后由他母亲转告于我的,因为事先他连母亲也不愿意透露。    
    儿子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就一个人在学院校园里溜达。有一个中午,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拦住了他,要他拿出一块钱来,不然就不放他过去。他不给,那家伙真的就揍了他。他个子细小,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最后还是给了钱。改天,他找了自己最贴心的朋友,两个人一起还是对付不了大块头的家伙。第三次是下午放学时,那家伙又将他截住。他只好屈尊跟人家讲和:我今天给你两块,你以后就不要再找我了。那家伙答应了,但儿子在书包里找不出钱来。不得已,他只好将事情告诉妈妈。他妈妈找了学院派出所的叔叔一同去把那家伙抓来,训了一顿,并让班主任通知家长来领孩子。    
    这孩子的家就在学院旁边的一所中学里。没过多久,家长便匆匆赶来,是一个满面皱褶的老太婆,一进门就问:我孙子又遭什么祸啦?我孙子又遭什么祸啦?声音哀哀的。班主任把事情跟老太婆说明白后,老人家一再赔罪,把孙子领走了。妻子觉得这样的事情让他爸爸妈妈来解决可能会更好些,但班主任告诉她,孩子的妈妈几年前已经到西藏削发出家,父亲也另有所娶,他说不了孩子的话。    
    有段时间,儿子开始重视体育锻炼,不仅热中打双杠、做俯卧撑,还闹着要买哑铃、杠铃,说是要把自己练成史泰龙。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干吗要学什么史泰龙?仔细打探,才知道事出有因。儿子让人欺负,作为父亲的心里总不是滋味。我要他带我去见那个小家伙,可他死都不同意。问其原因,却说:你会把他吓坏的!    
    我不知道那孩子的妈妈是因为何种缘由出家的,我不知她心里是否真的完全放得下这个孩子。如果这件事情让她知道了,在白雪皑皑的青藏高原之上,她会作何感想呢?阿弥陀佛!


第一部分 一条线的牵连第14节 一个只能高兴的日子

    每到大年临近,儿子就闹着要回老家去,尽管老家已经没有他的直系亲属,生活条件也有诸多不便,尽管老家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在儿子的观念中,春节总是跟乡村联系在一起,似乎城市里是没有春节的。在乡村里,他可以和一群野性十足的孩子一起放鞭炮;可以拖着毛笔在红纸上歪歪斜斜地写对联;可以像大人一样向老辈人敬酒,喝得满脸通红;可以用一句恭喜发财换来许许多多的红包;可以不管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吆喝着牛车到旷野上去兜风,看鹰在低空中飞翔的姿态;可以带上几只黄毛狗到海边去抓螃蟹,捡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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