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ⅱ-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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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汉子就是这样,甚至有时会做出鲁莽之举。
天皇的琵琶玄象失窃时,他居然深更半夜只带一名侍从,便闯到罗城门去。
总之,在这个故事里,博雅是一位血统高贵的武士。
还是言归正传吧。
一如平素,穿过晴明宅邸的大门,博雅长吁一口气。
“呼———”仿佛叹息一般。
庭院中已是一片秋野的景象。
女郎花、紫苑、红瞿麦、草牡丹,以及其他众多博雅不知其名的花草,繁密茂盛,满院怒生。这边一束芒草穗子在微风之中摇曳,那边一丛野菊混杂在红瞿麦中纵情盛开。
大唐破风式的山墙旁边,红花盛开的胡枝子,低垂着沉甸甸的花枝。
整个庭院看上去似乎丝毫未加修整。
任由满院花草自生自灭———乍看上去就是这样。
这样的景象,简直———
“就是荒野嘛!”
博雅脸上的表情在这样说着。
可是不知何故,对晴明这花草自由自在盛开无忌的庭院,博雅并不讨厌。甚至觉得喜欢。
大概是因为晴明并不仅仅听任花草自生自灭,其间似乎也有着晴明的意志在起作用的缘故吧。
这庭院的风景并不是单纯的荒野,而是存在着某种奇异的秩序。
虽然无法用语言巧妙地表达这种秩序到底存在于何处、呈现出何种形态,但大约正是那奇异的秩序,才使这个庭院令人喜爱吧。
如果要说肉眼可见的印象,倒看不出哪一种花草长得特别多。可又并不是每种花草都长得同样多。有的种类多,有的种类少,但整体望去,比例恰到好处。
而这种调和究竟是出于偶然,还是出自晴明的意志,对此,博雅不明就里。
尽管不明就里,但他觉得,晴明的意志大概确乎以某种形式,与这风景有关吧。
“晴明,在不在家?”
博雅朝着屋子里喊道。
然而,屋子里没有回应。
就算有谁出来引路,引路者是人的模样也好兽的形状也罢,总之大概是晴明所使唤的式神吧。
记得有一次,一只会说人话的萱鼠来迎接过自己。
所以,博雅不光注意屋内,甚至还留意观察脚下,但是并没有出现什么。
惟有秋日的原野在博雅周围铺展开去。
“不在家吗?”
低声自言自语时,博雅闻到了风中甜甜的香气。
那妙不可言的香气,是融化在大气之中的。仿佛在空气中的某一层,那香气格外强烈,只要扭扭头,和着那动作,香气便会忽而变强忽而变弱。
奇怪……
博雅侧首凝思。
到底是什么香气?
知道是花香。
菊花吗?
不,不是菊花。比起菊花来,这香气更带有甜味,馥郁芳醇,似乎会将脑髓溶化似的。
就像为这香气所诱惑,博雅举足踏入花草丛中。
穿过花草丛,博雅绕向房屋的侧面。
薄暮从房屋的侧影和院墙的侧影里一点一点地爬出来,正悄悄潜入大气中。
这时———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长着一棵三人高的大树。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棵树。
每次造访晴明宅邸时,都会看到这棵树。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树的枝条上长着黄色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实的东西。
那甜甜的香气,似乎就是从这棵树上流泻出来的。
走过去,这香气变得清晰而浓烈。
博雅在树的近前停住脚步。
他发现树梢处似乎有什么在动。
是个白色的人影。
有人爬到树上,不知在干什么。
“吧嗒”一声,博雅的脚边落下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根细枝,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与树上一样盛开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实的东西。博雅暗忖:香味这么浓烈,恐怕不是果实而是花吧。
这时,又一枝花落了下来。
轻轻折断细枝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那人影不断地将开着花的细枝,用细细的指尖折断,抛下树来。
再仔细看去,树的四周宛似地毯一般,密密麻麻,铺满黄色的花朵。
然而奇怪的是,那人影虽在枝叶茂密的树梢间,却丝毫不受阻碍,行动自如。
那影子一般的躯体仿佛空气一般,在枝条与叶子间自由自在地钻来钻去。
博雅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可是,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面部轮廓就越加模糊。明明可以看见,却越看越看不真切。
第二部分 寻常法师第7节 原来是式神
简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一般。
是式神吗?!
不料博雅这么一闪念,那朦胧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了。
还对博雅微微一笑。
“晴明……”
博雅轻声叫道。
“喂,博雅。”
从斜后方传来呼唤博雅的声音。
博雅回头看去,房屋的外廊内,身着白色狩衣的晴明盘腿而坐。晴明右肘支在右膝上,竖起右臂,下巴搁在那只手上,笑嘻嘻地望着博雅。
“晴明,刚才那树上……”
博雅扭头去望向那树梢。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原来是式神啊。”
博雅回过头来,对着晴明说。
晴明抬起脸:
“哦,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叫式神在做什么?”
“你不都看见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明白自己所亲眼目睹的事情。有人从那棵树上折了开着花的细枝抛到地上。”
“对呀。”
“可是,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这才问你嘛。”
“马上就会明白了。”
“马上?”
“嗯。”
“马上我怎么弄明白?”
博雅话说得爽快、耿直。
“你瞧,博雅,这里已经预备了酒。咱们一边喝上几杯,一边慢慢地观赏庭院,过一会儿你就会明白啦。”
“哦……”
“到这边来吧。”
晴明的右手边有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另一只碟子里盛着鱼干。
“好啊。反正坐下来再说吧。”
博雅从庭院直接跨进外廊,坐到晴明身边。
“你安排得倒很妥帖嘛。简直就像事先知道我要来似的。”
“博雅啊,要想不让我知道,在经过一条戾桥时,就别自言自语呀。”
“我又说话了吗?在哪儿?”
“不知道晴明在不在家啊。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难道又是你那戾桥的式神告诉你的?”
“呵呵。”
晴明的嘴角浮现出不经意的微笑。
这时,晴明拿起瓶子,往两只杯子里斟满酒。
不是普通的杯子。是琉璃杯。
“哦!”
博雅发出惊叹:
“这不是琉璃吗?”
博雅拿起杯子,细细地观赏。
“嗬,连里面的酒也不比寻常啊。”
凝眸看去,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虽然闻香便知是酒,但却又与博雅所知道的酒不同。
“喝一口试试,博雅……”
“总不至于有毒吧。”
“大可不必担心。”
晴明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博雅也举杯送往唇边,喝了一口。
博雅将一小口红色液体抿在口中,慢慢咽了下去。
“啊,不错。”
博雅长吁了一口气:
“直透五脏六腑啊。”
“杯子和酒都是从大唐传来的。”
“嗬!原来是来自大唐啊。”
“嗯。”
第二部分 寻常法师第8节 简短的几句交谈
“到底是大唐,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从大唐传来的,可不止这两样。佛家的教义、阴阳的本源,也都是从大唐和天竺传来的。此外———”
晴明将视线移向庭院中的树:
“那个也是。”
“那个也是?”
“那是桂花树。”
“噢。”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花香就会芬芳四溢。”
“唉,晴明呀,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让人思念起意中人啊。”
“呵呵,有人了吗,博雅?”
“哎呀,你问什么?”
“你的意中人呀。不是你刚刚说的吗,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思念起意中人?”
“哪儿的话。我并不是说自己,只是泛泛而谈,说说一般人的心情而已。”
博雅连忙掩饰。
晴明的嘴角微含笑意,愉快地凝视着博雅。
这时,晴明的视线移动了。
“啊,快看……”
博雅移动视线去追随晴明的视线。
其视线的前方,正是那株桂花树。
桂花树前的空中,悬浮着烟霭一样的东西。
苍苍暮色已经悄然潜入庭院的大气之中。
这暮色茫茫的空中,一个发着朦胧磷光的物体似要凝固起来。
“那是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马上就会明白的。”
“跟刚才折花扔下来有关吗?”
“就算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静地看嘛。”
简短的几句交谈之间,空中那个东西密度慢慢地增大,开始形成某种形状。
“是人……”
博雅低声自语。
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个身着唐衣的女子。
“那是小熏……”
“小熏?”
“在这个季节照料我身边琐事的式神。”
“什么?”
“到这花凋为止,也就只有十来天时间吧。”
晴明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
“可是,晴明啊,这与刚才折了花抛到地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博雅,召唤式神其实也不容易。在地面铺满桂花,是为了使小熏更容易出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比如说,博雅,如果叫你猛然跳入冰冷的水中,你能做得到吗?”
“如果是圣上降旨的话,我大概会照办不误的。”
“可是,那恐怕也需要勇气吧?”
“嗯。”
“但是,如果先在温乎乎的水里泡一下,然后再跳进冰冷的水中,大概就要容易些吧。”
“倒也是。”
“那些撒在地上的花也一样。呼唤树之精灵来做式神,让她突如其来地闯出树外,那就跟直接让她跳进冰冷的水里一样。如果先让她在充满同样香味的空气里待上一会儿,树之精灵也就容易出来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是。”
晴明转眼望着庭院,对小薰道:
“小熏,麻烦你到这里来,给博雅大人斟酒,好吗?”
“是———”。
小熏丹唇轻启,简短地答应一声,静静地向外廊走来。
轻飘飘地,小熏悄无声息地上了外廊,陪侍在博雅身畔。
她拿起酒瓶,将葡萄酒倒入博雅的空杯中。
“谢谢。”
接过葡萄酒,博雅毕恭毕敬地一饮而尽。
“话又说回来,晴明啊,蝉丸①大人在逢坂山结庐蛰居闭门不出,他的心情我到了最近才好像有所理解。”
博雅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叹息道。
“怎么突然大发感慨?”
“你别看我是大老粗,也是心有所思的嘛。”
“所思的是什么呢?”
“人的欲望这玩意儿,其实是很可悲的。”
那语气似乎感慨至深。
晴明望着博雅的脸,问道:
“出了什么事吗,博雅?”
“出事倒也说不上。横川的僧都前几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吧?”
“嗯。”
晴明点点头。
横川与东塔、西塔鼎足而立,是比叡山三塔①之一。
“这位僧都可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博学多识,信仰笃诚。病倒之后,仍然坚持每天念佛。所以当这位僧都亡故之时,人们都以为他毫无疑问会往生极乐世界……”
“难道不是吗?”
僧都的葬仪终了,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一位弟子承继他的僧房,搬进去住了。
有一天,这位僧人偶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素烧罐子。那是故世的僧都生前用来装醋的。
这位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