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我不说爱你-第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更不要说什么夫妻啊、情人啊什么的。”
“我来美国知道是为什么?为给弟弟看孩子。他那时还在纽约的大学读博士,孩子生下来了,请人管吧又太费钱,就往家里写信,让我妈给他带孩子。我妈什么人?在京城,军级干部不算什么大官,可在天津也算得高干了。我妈是军官太太一个,再说了出生书香门第,自己那仨孩子都是保姆带大的,她老人家跑美国来给你带孩子?亏他想得出来。”
樊大哥说几句就抬头看看电视,又接着说:“我那时刚从黑龙江插队回天津,在一个机械厂找了份工作。每天在那里上班,怎么着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为什么?老想着自己的那点学问。我是文革前的最后一届末代大学生,后来跟着老爸全家倒霉去了天津农村。为了表现自己革命,又主动要求去黑龙江。可回来后,在一家很小的厂子做翻砂工,没人理你什么清华大学毕业生。后来想想那么大一个国家要人人吃饱穿暖不容易,文革闹腾那么多年,什么事都得一件一件来不是?可那会儿不这么想。就觉得自己受委屈。”樊大哥叹一口气,嚼一粒花生米,接着说:“正在心里犯病的时候,弟弟信来了,看我妈是没希望去了,就打我主意,说哥你先来美国玩玩,要不乐意再回去。我这就来了。”
第二集一夜暴富(2)
樊大哥抹了一下眼角,继续说:“这一来,就是九年,我那时自己的闺女才四岁,九年啊,我都没见到他们娘俩一面。”
“那你为什么不回国去看看?”桑迪问。
“回不去啊,你当我不想回去?来美国九年了,可我现在的身份还是黑的。就是我那弟弟,硬是让我的身份弄黑了。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能干那管孩子的活?我呆了两星期就想走人,他是用尽方法软化我,谁叫自己耳朵皮软?这一呆就是三年。好了,孩子大了,用不着我了,他就想我回国。生怕我连累他。可我不干了。你想我回去工作也丢了,靠什么养孩子老婆?我求他帮我办身份,他就是不同意,要不,九年前办亲属移民的话,这排期也该轮到我了不是?可他就是要我走,不给我办。我一气,走了,这就到处打工。四年前开始在这里干,一直到现在。”樊大哥看两眼电视,吃一口饭,接着说:“这上大学的时候,总想干一番大事业。哎,这人那,机会来了,理想就是理想,没有机会,那理想就成了空想喽。”
樊大哥忽然想起桑迪刚才的问话,又掉转话题说:“你说我能回去吗?女儿大了,也想让她以后接受好的教育,让她出国留学学点真本事。可我回去的话,哪里去挣那么多钱?在这里老板管住,每月给九百美元。我呀,往家寄八百,买点吃的,还能剩下零钱来。每个礼拜给老婆孩子一个电话,每个月往家寄一次钱。只要他们娘俩好,黑就黑了。”
桑迪回房间之后,久久不能入睡。和樊大哥的聊天,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在桑迪的人生经历中,尤其是来美国之后,还从来没跟谁像和家人在一起那样轻松的聊家常,即使和安迪鲁之间也没有过。已往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人们根本没有精力把时间用在聊家常上。桑迪从直觉上来判断,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硅谷似乎没有人愿意过那种聊着家常的生活,可今天桑迪在和樊大哥的聊天中,第一次觉出聊家常的生活更像生活本身。桑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硅谷生活中最重要的色彩剥离了去,但她真的意识到硅谷生活已经离生活本身有点距离了。
第二天起床,桑迪想去对面大华超市买点菜回来,晚上和樊大哥一起吃。桑迪信用卡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她想管它呢,真没钱了就留下来和樊大哥一起搞卫生打扫房间好了,饭总有得吃。这么一想,心情就好了起来。她想原来自己有别墅、有存款的时候,一想起工作,就和轻松的心情说再见了,可现在居然想到“饭总有得吃”就会高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桑迪从大华超市买了一只走地鸡,两磅活虾,回到襄宾客栈,四处找都没见到樊大哥,她就管自己回房间看电视了。
这是一个英文频道,正在播出华尔街股市连线直播。她看着股票价格一页页翻过来又翻过去。
忽然,她瞪大了眼睛。
电视屏幕上,打出桑迪第一次任职那家公司的股票代码,价格是每股一百六十美元。桑迪死死盯着荧屏,再次滚动出现这个代码时,价格上升为每股一百六十二美元。
桑迪忽然从床上跳下来,飞奔下楼,打开车盖,拎出箱子,三步并两步将箱子拖进房间。关上门,赶紧打开那只小箱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地上。有一刀纸,找到一刀淡灰色的纸,她把它们紧紧捏在手里,又回到电视机前,眼光在电视和纸上游移。
一会儿,她“耶”的一声大叫,拎起电话打到服务台。
“这里可以上网吗?”桑迪问。
“不可以。您需要的话可以去图书馆,那里上网是免费的。”
桑迪扔下电话,赶紧套上鞋,把手中那叠纸塞进小包,朝楼下飞奔而去。
她飞快把车倒出车库。门口碰到樊大哥,冲他做个鬼脸,说回头再聊天。
樊大哥摇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女人那,就是人来疯,昨天还寻死觅活的,今天却高兴得飞上了天。”
桑迪停好车,跑进图书馆,看见一个空电脑位,赶紧坐下,上网。
桑迪神情紧张地敲击着键盘。
显示器显示“前景”公司股票代码,买出总数十一万股,每股价格一百六十美元。
桑迪停下手指的敲击。两秒钟后,显示器画面换了图像,出现交易状况信息:交易成功,总成交股数:十一万股,总成交金额:一千七百万美元。
桑迪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双手捂着脸,嘴里不断叫着:“God; my God。。”
英雄波罗涅兹的旋律在已故科学家露丝玛雅家回响着。
客厅里,粉红色的“Happy birthday”字母依然挂在墙上,旁边是一张和真人相同比例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穿着裙居曳地的晚礼服,一只手搁在三角钢琴上,一只手提着长长的裙摆,行屈膝礼。一双动人的大眼睛,闪耀出清澈而智慧的光。这是童年的露丝玛雅,七岁的她,是前苏联著名的钢琴神童,尤其以精于演奏肖邦的曲子而闻名全国。
烛光透过露丝玛雅纯真的眼神跳跃着。
“这是她七岁时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录音,我一直不理解,一个七岁的女孩,怎么能把肖邦的作品演绎得如此准确,富有激情。假如不是露丝玛雅告诉我,那是她演奏的,我会以为是一个男人在演奏,一个恋爱中的成熟男人。”杰林卡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只能这样理解,她是一个天才,天生就具有英雄气概,那种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英雄。是的,她做到了,她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自从杰林卡失去母亲后,肖邦的“英雄波罗涅兹”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只要一走进家门,杰林卡就会一遍又一遍倾听母亲童年演奏会的录音。
半年多来,恋人露茜已经习惯了杰林卡在甜蜜的回忆中体会痛苦。
“亲爱的,我为你骄傲,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作为一个音乐家,她在音乐领域的建树,和她作为一个科学家,在生物学领域的建树,同样杰出。”露茜捧起杰林卡的脸,柔情的亲吻着他的唇。
杰林卡抱住露茜的身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眼光穿过空间,投射在墙上童年露丝玛雅的照片上。他们不再说话,露茜一只手轻轻拍着杰林卡的背,“英雄波罗涅兹”继续低低的回响着。
杰林卡的室内没有点灯,只有童年露丝玛雅照片下方点着的七支蜡烛,跳跃着黄色的光。
“英雄波罗涅兹”充斥着整个室内,所有的声音都在这激情和抒情交相辉映的旋律中消失。
室外,一道汽车光穿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帘, 从左面向右面平缓移动。杰林卡和露茜都睁大眼睛,盯着这束光的移动。
而后,光消失了,室内的烛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杰林卡和露茜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拉着手走到窗前。一辆白色的BMW停在街对面。
杰林卡知道,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来了。
是的,桑迪回来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洛杉矶的“襄宾客栈”,吞下安定的刹那间,是不是一种自杀行为。如果是,她应该把整瓶的药都吞下去;如果不是,那她应该只吃一片或者两片,而不应该吃太多。不管怎样,桑迪终究没有放弃生命,她又回到了硅谷,回到了这个铭刻着她的爱和痛苦的地方。
桑迪在柔和的夜色中忙碌着。她从汽车后备箱中搬下两个很大的箱子,从她用力的程度看,箱子虽大,但并不太沉重。
她脱掉鞋,光脚走到门口像地毯一样富有弹性的草地上,然后再把已经放在路边的两个箱子一一抬到草地中。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露茜看着桑迪的举动,问杰林卡。杰林卡把一个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露茜就不再说话。他们继续在黑暗中注视着桑迪。
桑迪并没有急于打开箱子,而是光着脚走到了杰林卡家门口。
她再次在露丝玛雅捂着胸口倒下的地方跪下身子。
“你好吗?”
“露丝玛雅,你好吗?”
“亲爱的露丝玛雅,你好吗?你好吗?”
桑迪一遍遍问着,仿佛露丝玛雅只要听见,立刻就会给她答复一般。
第二集一夜暴富(3)
“亲爱的露丝玛雅,我在中国上大学的时候,您在国际生物学界的声望就如雷贯耳。知道吗?我是那样崇拜你,崇拜你的才华,崇拜你卓越的创造力,崇拜你的人格魅力。我一直把你作为我人生努力的方向和榜样。整个大学阶段,你都是我理想的泉源,要成为一个像您一样出类拔萃的生物学科学家,在人类基因和艾滋病研究上有所建树,成为我努力的动力和目标。遗憾的是我来到美国之后,出于生活的无奈,放弃了生物学。但是我并没有放弃对您的崇拜和对生物的热爱。可是,谁能知道呢?我最爱的男人竟然杀死了我最崇拜的科学家。露丝玛雅,你能理解我的难处的,是吗?我爱你,我也爱他,这是两种不同的爱,对一个真正的学者来说,不,对一个完整的人来说,这两种爱都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我的生活却偏偏互相残杀着这原本并不冲突的两种爱。是什么让我的爱活在互相对立之中?”桑迪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露丝玛雅,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我甚至能听到你对我说话,真的。我知道,你并不因为我的男人夺走了你的生命而记恨我,你的胸怀是如此宽广和仁慈。露丝玛雅,我越来越想亲近你,因为我感到我们的生命正在互相靠近。露丝玛雅,如果你愿意,让我们之间有更多的交流,好吗?”桑迪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光着脚,重新走回到了绿草地上。
“露丝玛雅,”桑迪张开双臂,在草地上旋转着身子:“如果你同意,让这七十七只鸽子作为我们的信使,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中,架起一个互相慰籍的桥梁,好吗?”
桑迪继续旋转身子,抬头向天询问:“好吗?露丝玛雅,你同意吗?”
天空一片寂静,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露丝玛雅,如果你同意,就给我一阵风,好吗?给我一阵风。”桑迪伸出双臂,好像要接住随时从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似的。
一阵风微微吹来,真的,又一阵风吹来了,风中有一股微熏的温热拂过桑迪的面颊。
“你同意了,是吗?露丝玛雅,如果是,再给我一阵风吧。”
又一股风吹来。这次是一股强劲的风,桑迪的长发随风飘扬起来。
“谢谢你,露丝玛雅,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你愿意看到来自我们这个世界的信使。好的,我要放飞我的,不,是我们的信使。当你看见它们的时候,那就是我,是我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