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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美国 我不说爱你-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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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映机停了下来,静止在那个金发女郎和男人侧面的脸颊上。    
      “你认识这上面的两人吗?”男警官问桑迪。    
      “不认识。”    
      警官把停下的画面,锁定在侧面脸颊上,然后开始放大。    
      桑迪的心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直冲上脑袋,而后,她的心跳失去了惯有的平稳节奏。画面上的半边脸颊,露出一个完整的耳朵,在有点肥厚的耳垂上,桑迪看到了一颗深褐色的痣。    
      这是一个非常窄小的放映室,门窗紧闭,她感到自己快窒息了。    
      “能开一下窗吗?”    
      警官没有开窗,但打开了室内的通风系统。桑迪的鼻子立即吸进一股新鲜的氧气,她稳稳神说:“警官,请把耳朵部分再放大。”    
      放映机的画面被一只耳朵充满了。这是安迪鲁的耳朵,是活的,那样生动,就像桑迪趴在他身上,玩味这颗痣无数个夜晚中的一个不眠的夜中一样。    
      桑迪贪婪地盯着这只耳朵。安迪鲁自杀后,警察找她去辨认尸体,她什么也没看,就找了他的耳朵。那颗完整无缺的痣,使桑迪尚存的一点点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她多希望尸体的耳朵是光滑的,没有任何记号。没想到,半年之后,在同一个警察局,她不得不再次面对这颗痣。桑迪情不自禁地向银幕走去,凝视银幕良久,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抚摸银幕。她因、以为,那是一只有温度的耳朵,这只耳朵会莫名其妙的发红,她甚至能感觉到这只耳朵咬上去时的柔韧感。但是,在桑迪手下的这只有痣的耳朵,没有形状,什么也没有,也没有温度,只有一层凉凉的布。但那又是真实的,千真万确是一只耳朵,是安迪鲁的耳朵。是安迪鲁,他在银幕上和一个陌生女人说话。    
      桑迪哭了。    
      “你认识他们吗?”    
      “那男的是我的丈夫,那女的我没见过。”    
      桑迪的话音刚落,男警官关了银幕,说:“请跟我们去办公室。”    
      桑迪泪流满面,她再次掉进情绪的泥淖。她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有几缕贴在脸上,整个脸看上去有点浮肿的样子。她座在办公室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黑人女警给了她一杯水。    
      “你确认刚才录像带上的男人是你的丈夫?”男警官问到。    
      桑迪点点头。    
      “那么,在安迪鲁。陈自杀以前的一个阶段,你们做爱过吗?”    
      “什么?这和他杀人有关系吗?”    
      “请你回答问题。”男警官声色俱厉的说。    
      “是的,当然。”    
      “你能提供具体日期吗?”    
      不用回忆,当然记得最后一次做爱的日子,那是他们生离死别的奠基,桑迪怎么会轻易忘了呢?但是在她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和人讲述隐私的习惯。不像国内上大学时,女同学经常聚在一起,交流和男友做爱的经过和感受,和别人分享床上的快乐。桑迪从来都不加入这样的讨论,对此总是守口如瓶。同学们觉得好奇,毕业前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桑迪是不是本届浙大的最后一个处女。    
      “请你一定如实陈述。”男警官厉声说,似乎桑迪真的犯了什么罪。    
      看情形,不照实说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了,桑迪想。    
      “是的,有过,就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你们做爱多长时间?”    
      桑迪非常反感这样的问题,做爱几次和警察有关系吗?    
      “整个晚上。”桑迪说。    
      “说具体点,从几点到几点。”    
      “从晚上十点上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桑迪说。    
      男警官合上笔录本,走到女警官面前,两人轻声低语一阵后,黑人女警出去了一下,几分钟之后又回了进来。    
      “听我说,你现在不能回去,我们还需要你合作。”黑人女警说着把桑迪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桑迪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她大声说:“请问,我是犯人吗?我丈夫杀人你们找他,为什么总是要和我纠缠不清?我犯了那条法?告诉你们,这是侵犯人权的。我要控告你们。”    
      桑迪情绪激动,但这两个警察并不受她的影响,黑人女警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法律程序的,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利益和权利。起来,请你跟我们走。”    
      离开办公室,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桑迪被带进一个医院。这是一个像国内戒毒所差不多的地方,桑迪读研究生时,曾经去过杭州的戒毒所做课题,所以她见过这种医院。她们叫她进一个消毒室,在那里脱得一点不剩,然后穿上他们给的一套衣服。这两个警官走了,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囚犯,被独自扔在四面装有安全装置的医院里。    
      桑迪觉得自己是一座活火山,烈焰马上就要喷发了。她狂暴地拉着拍打着厚重的门,叫嚷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愤怒的叫喊声像翻越崇山峻岭般回响着。两个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人推着一辆急救床过来,他们想把桑迪弄上去。凭着练过多年体操的腿劲,桑迪对着他们一阵拳打脚踢。最后,一个男人强行把她按到床上,另一个在他脖子上扎了一针,她的兴奋劲就过去了,无力做任何反抗,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桑迪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雪白,白色的光线非常刺眼,她再次闭上刚刚张开的双眼。她想起多津塔那来,那里白色的雪呀,透出的光,晶莹剔透,柔和得叫人只想落泪。可是,白色原来也有像刀一样锋利的刃,直刺入人的心脏一般。桑迪想不起来自己置身何处,她坐起身子,看到那白色的原来是一堵墙。透过一面玻璃墙,她看到里面是个生化实验室,有人正在对一批血液样品做检测。    
      桑迪骨碌一下从床上下来,敲打着玻璃。她冲着刚才那个给她打针的医生大喊大叫说:“我可以走了?”    
      医生从玻璃间的小门中出来,说;“你可以走了,但暂时还不能回家。”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出这个该死的监狱?”    
      “也许明天早上,也许要很久。”    
      “就是说,我最快明天早上可以回家?”    
      “是的,很对。”    
      “听着,我要控告你们。”桑迪用手指点着他们说。    
      “恐怕你会改主意的,也许会感谢我们。”    
      “shit。”    
      警察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桑迪就被警察从睡梦中叫醒:“你很幸运,现在可以走了。”    
      “是的,我很幸运被莫名其妙请到这个地狱中来。”桑迪没好气的冲警察说。    
      “有事还会找你的。”男警官说着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臭狗屎。” 桑迪憋着一肚子窝囊气,捏着黄色袋子气冲冲的走了。    
    


第四集赎罪(1)

     第八章 赎罪    
      桑迪从警察局出来之后,没有回Fairment饭店,叫了出租,直接去租用的车库,把白色跑车和两个箱子拉回来。昨天是一场真正的噩梦,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找她,并且这么折腾她一整夜,临走了只说有事还会再找她,并没有给她确切的说法。她给服务台去电话,要了一份最高级的中餐送到客房来。服务生推着一辆豪华餐车进来,上面还有一个蛋糕,标着了“生日快乐”几个字。    
      今天是六月二十九日,她的三十一岁生日,桑迪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年总是会在情人节收到安迪鲁的玫瑰,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给彼此做过生日,总是等生日过去好久才想到已经又长了一岁。桑迪拿了七支彩色蜡烛,点燃之后,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在她吹灭烛光时,眼前出其不意地闪现了兰斯的笑脸。她的心忽然对森林男人产生了一点期盼,如果兰斯在这里,生日就会过得有意思了。这念头,让桑迪明白,兰斯在她心里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个和快乐、健康、积极同等意义的符号。    
      从警察局出来,长久以来矗立在桑迪内心的神塔正在悄悄发生倾斜。在她看来,自己是安迪鲁生活中唯一的女人,科研占据了他所有时间。可是,警察局那个录像起码表明,安迪鲁有空闲的时间和精力去泡酒吧,去和不认识的女人搭讪。    
      桑迪吃着美味,一张报纸摊开着,占据了大半张桌面。硅谷科技专版栏目,一篇专稿引起了她的注意《当科学遇上枪手》:    
      露丝玛雅的不幸遇害,使这个攻克艾滋病的科学项目,像一个刚刚在保温薄膜中抽芽的秧苗遇上了大雪,沙丘路上的投资者不会再把美元交给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牛犊来赌输赢。这个项目进行到今天,眼看着已经可以从可行性报告变成药品,但是投资家们这个时候却把口袋捂得紧紧的,只是因为科学家遇上了枪手。    
      桑迪把这篇报道从头到尾读了几遍,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窗前,阳光照着她娇好的面容。她紧锁双眉,脸上透出一点倦意,不停的在屋内踱步。    
      不一会儿,她打开储物柜,拖过刚刚取回来的箱子,从里面拿出那套本来准备去网络公司上班时穿的灰色套装,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然后走进卫生间。再回到卧室,她已经穿上了那套灰色职业装,这使她看上去十分精神,充满自信。她给服务台去了电话,请求马上清扫房间,然后匆匆出了饭店。    
      桑迪的跑车停在杰林卡门口的停车位上。宽阔平整的草坪上,多了一个树枝搭建的小屋蓬,那里放着陶瓷水盆和什物架。桑迪一阵高兴。她知道这是为鸽子们准备的。架子上,还有一个长长的鸽哨。桑迪情不自禁取下它,放在嘴里轻轻吹了一下。哨子中间的圆球转动着,哨音悠悠。桑迪再吹一下,鸽子就“咕咕”叫唤着冲着她纷纷飞落下来。    
      加州的太阳,到了傍晚就如一种悬念,它像一只橙红色的皮球,离地面那样的近,好像伸手就能把它拍到地上,再弹回来似的。让人担心它一不小心会落到地上,摔碎了。    
      在中国见到的太阳,从来都是高悬天空的。即使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站在西湖边,那太阳在撒满了银子般的湖水上渐渐淡出,光线和湖水的距离都是恰到好处的,几乎就是黄金分隔线。    
      她看着天空,感受着阳光带来的舒畅心情。    
      桑迪仰面躺在草坪上,鸽子在她四周很悠闲的散步,并不害怕她,还似乎因为她的存在更愿意在这里多逗留一会儿。    
      “亲爱的露丝玛雅,”桑迪喃喃自语说:“这些日子以来,尤其是多津塔那之行之后,我清楚地明白,上苍让我经历的所有这些,都有他的美意。我的学业生活一直顺顺利利,一切看上去都是在预定的轨迹上运转。一颗行星在自己的轨道中正常运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当行星改变了轨道,还能发光发热,不断运转,这才是奇迹。这就是多津塔那拓荒者般的男人们教会我的生活哲学。。    
      虽然我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但生活的变故把我踢出了这个行列,我只有以新的运转方式才能在新的运转轨道上生存。否则,就只有陨落。露丝玛雅,当我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转眼又成为新贵阶层,一个拥有近两千万资产的中国女人的时候,我知道这是生活对我的又一次历练。我已经决定,将所有的钱全部无偿捐助给你儿子杰林卡的公司。如果从维持生计的角度来考量这笔钱,无疑是一笔巨额财富,祖祖辈辈都用不完。但是,作为创业资金,尤其是您开创的生物制药研究公司来说,这实在是杯水车薪。但在眼下公司急需资金的情形下,这钱还是能发挥作用的。您认为呢?您不会反对我的决定,是吗?如果是,您就给杰林卡启示,让他接受这笔钱,好吗?给我信心,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告诉你儿子我的决定,好吗?”    
      橙色的圆球很快就要从天边消失了。桑迪看看紧闭的门,她决定先去古柏蒂诺的旧居看看,然后再来这里。今天无论杰林卡何时回家,她决心一定要等到他。    
      古柏蒂诺住宅小区一片宁静。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傍晚,看上去青春焕发,如果不是从那盘根错节的树干,很难看出已经是三百多岁的老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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