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下)-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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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了杀夫仇人,还真的喜欢上了他,我不是傻子是什么?!”她昂首,“还记得当年白怀馨的忠告,没想到我这一生,真的毁在你手上。”
“我毁了你一生,那你的女儿,你这么多年来的随心所欲,都是我毁的吗?”他笑,笑意却不到眼中,“真正毁的,是你自己这次的多事!”
“你的意思,我该糊里糊涂被骗一辈子?”她笑出了声,猛然间挥出一巴掌。
“啪!”被打的屠征脸色铁青,捉着她的手一扭,将她整个人扭进了他的怀抱中。
“放开!”她怒骂挣扎着踢他、咬他、打他,可他就是忍耐着不放手,当他的唇寻到了她的唇时,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尝着微带咸味的雨水,她感觉到眼中的湿润也如同雨水绵绵不休。
“如果你对我只有仇视,今日你给我的会是刀子,而非眼泪。”他在她唇畔道,“如果我放得开你,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既然有情,就放下其他吧。”
“你真是厚颜。”她隔着白茫的水,侧脸睇他,“从七年前放我们下山,到毁了石城,再到强迫我入宫,最后到舍身救我,让我心甘情愿留下,没有一步不是处心积虑。我还能信你?”
“七年前放手是不想害你,出于无奈。我以为少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四年里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就像练功走火入魔了一样,连找个婢女解解闷都找瓜子脸、高挑个儿的。但长得再像你也没用,我根本不想碰——呵,你根本不知道这种滋味是什么。”他轻笑,四年销骨蚀魂的单相思,久到他以为自己都快要忍受不了。特别到夜深人静之时,他辗转反侧,幻想她就躺在身旁,跟他说话,任他伶爱,但一伸手,旁边却是冰冷冷的空位,而那个时候,她躺在戈石城的怀中,得不到与嫉妒简直让他欲疯欲狂。
“戈石城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是我的,是你让我犯下大错,回头来怪,只能怪你为什么是有夫之妇,我为什么偏偏只钟情于你。”笑中苦涩多于淡然,“你在宫中三年,我碰都不敢碰你,不是怕你再自尽,而是怕你厌恶。得不到,能看到也好,你却一心想走,要不是西北草场的刺客之事让你愿意留下,接下怕是我跟着你满江湖地跑了。救你也决非计谋,我能拿自己的腿作饵,却不能拿你这条鱼的命玩笑。你说不走,我就知道要得到你只有这个时机,等你点头,我又傻等了两年,甚至连你心中有别人都不顾了。向晚,这样的心意,你还要怀疑?”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你不能拿心意当强取豪夺的借口。从你害死石城、又骗了我起,你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他钳住她想要退开的身子:“什么一日?”
“决裂的一日,你我从此再也不是夫妻。”她闭上眼,扯痛心扉的不仅仅是情爱的流失,更是对人性人心期待的破灭与绝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你想离开我?”黑眸在雨水间绽放幽冷光华,“我掏心挖肺、舍弃自尊,疯了似的等了七年,好不容易得到你,将一生都投注到你身上——你一走,我呢?”这段情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与心力,一旦幻灭,他的胸腔也只能随之空荡,失心者,一辈子只能是个活死人。
“那也是你自食其果。”
他笑得比透衣的水更冷:“在你身上失了心是我自食其果?向晚啊向晚,你究竟懂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世间最没资格问我这句话的人,就是你。”她注视着他,“你根本不懂情爱,你只知道看上什么,就不择手段地弄到手——这不是情,只是欲在作祟。而现在我也不知道情爱。只知道恨是什么。”
“好,就算我不择手段是错的,但我的真心没错。”他勉强退了一步,“既然木已成舟,纠缠着仇恨毫无意义。我认错,你原谅,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天涯海角,老死不见,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你为何这么绝情?七年前是我不对,但三年相处,我如此待你,难道你不留一点情分?”他低低吼道,暗哑里开始泄露焦躁与受伤,“难道要我折膝下跪你才肯释怀?”
她冷漠流水的眼嘲笑他的天真固执:“就算你在我面前还石城一刀,时光也不可能回复到两月之前。”
“我不会放你走的!”一再的受挫终于使他不再甘于低姿态,自尊的弦弯曲到了极点终于反弹,“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现下便是你履行之时。”
“我答应过你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决不背离,永生永世陪着我。”
“当日你便早留后路。可惜人心难测,我现下不愿意守,你就当我骗了你几回罢。”
他的唇角染上冷意与自负:“你骗不了,除非你不要你的舒儿。”
“你清楚动她的后果。”她的平静恰与风雨相映。
“我哪用得着动她分毫,母女连心,只要留她在紫微垣宫,你这做娘亲的便跑不掉。”
“纵然是她娘亲,也不能护她一生,早走晚走对我没有差别。”
他的瞳孔一缩:“你拿自己的命要挟我?”
她冷淡一笑:“你曾说区区威胁阻止不了你,我不愿的事只要说一声便可,但我说了,你又有几次是放手的?”
他扼紧了她的腰,冷笑注视半晌,忽无预兆地将她整个人攫起,粗野地抛上马背。
她的腰肢几乎被折断。
他飞身上来,重新困住她的臂,带着玉石俱焚的杀气。扳过她的脸,他薄冷的唇间话语如蛇信吐出:“我还说过,就算要死,你也得死在紫微垣宫,死在我身边。”
回应的,只有萧冷鸟号,凄迷大雨。
上贯长河,明明白霜,
笑我沉舟,泪汇浮光。
东风消魂,西雨断肠,
古今相思,尽付神伤。
红男绿女,天各一方,
寒意干重,俩望茫茫。
涉水而守,力开玄荒,
却忘归路,愿可得偿?
死寂的房门外一传来轻微动静,呆坐榻边的月向晚便一震,站了起来,抖落一地冷水。
“湿衣都没换,你还想上哪儿去?”屠征反手一推,以背将门压合。
“舒儿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她想携女离去,但还未到苑门口就被上苦、明香“请”了回来。经历屠征的愠怒之后,戈舒被带开,她更是被守卫得寸步难行,偌大的房成了她真真正正的牢笼。
“你还担心她?”他嗤笑的模样如同七年前。
她移开了目光,掩去了脸上的焦虑。
“她在我娘那里,一根头发也没有少。爱屋及乌,我怎么舍得伤她半分?”他跨到柜前取来干净的衣衫,“来,先把衣服换下,你若是病了,心疼的可是我。”
那笑容令她身上划过一道非寒冷所致的战栗,抗拒的手不由自主一挥,衣衫散落了一地。
他看也不看地踩过:“婢女束手无措,看来真不是她们的不对。你不肯换,原来是想等我来动手。”
身后是床,等她意识到所处境地时,“刷”的一声,衣衫已被他一把撕去。她急忙往旁偏去,双手想拉合零落的衣衫,但根本对露出的兜衣徒劳无功,湖绿脂白,柔嫩清新之中更添娇媚惑人。
她看到他眼中的邪气与炽热,明白了他的情欲。抗拒的意图敌不过他铁臂的重重一勾,山似的沉重身形笼罩了下来,骇人的阴影将她完全困压在床榻上。
“我帮你换。”他修长的指缓慢地挑弄她身上残余的布料,镇静地一点一点清除障碍。
“你要强迫我?”
他将指节抵在她的唇上摩挲着,动作是那么温柔:“是你强迫我。”
她微微颤抖:“你这样与七年前的禽兽何异?”
“原来我屠征在你眼中一直是‘禽兽’。”他微微一笑,“禽兽要强迫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是不是强迫,也得等亲身验证之后才见分晓,以往你与禽兽交欢不也乐在其中?”
“那是因为我是个举世无双的傻瓜、淫妇。”
“淫妇配禽兽不刚刚好?”
话音未落——“啪”!他的脸上多了五指红痕。
他摸摸脸,笑了笑,翻身以一掌捉着她两手往上扯,用从她身上的腰带缠束起。她越挣扎,缚得越紧。
“只因为你喜欢温柔以待,我收了张狂、藏了脾气,当了三年你想要的男人,如此忍耐若能换来你的心甘情愿,我也认了。但是现在——”他亲吮着她修长的颈项,舌上热辣的痕迹蔓延至胸口……唇下的身子有了不自觉的回应,“你要做回 以前的月向晚,我也只有做回以前的屠征。”
他抬头,濯亮的黑瞳里映出她蹙眉抿唇的忍 受模样。邪笑一闪而过,仿佛周边的气体都稀薄 起来。
“拿开你沾血的脏手!”她狠狠抽身,无法克制 的羞辱与激狂冲击得她弹动,合着的双腕死命往床头敲去,“屠征,我恨你、我恨你!”老天,她这辈子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得想将他千刀万剐、投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不超生!
“你还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他大笑出声,扯开自己的衣物,随手抛开,“以往的温顺变作今日的暴怒也不错,我还没强迫过你,权当换种——你做什么?!”他沉声喝道,眼疾手快地点了她天容、颧髎、承浆。
“你想咬舌自尽。”他捧住她的脸,眸光定定,长久的凝注里有一逝而去的惊魂与沉重的深冷,黑暗淬成一把双刃的剑。看得到她的丝丝流血,更看得到他的彻骨痛楚。
她硬起心肠,漠然别开。
“呵呵。”他低缓的笑声就在她的耳际,“怎么不反抗了?你越动我只会越快活啊!”
她承受着狂风暴雨,合上了眼。
看似荏弱,是竹,但风雨里不毁的,是它。
看似坚强,是树,天摇地动之后,却残缺遍野。
汗水细碎沁出,在淡棕的肌肤上凝成珍珠,川流而下,滴落在雪白的身体上。是承接,便与她的薄汗相和,是排斥,便似眼泪滑落丝被,留下浅浅水滴印子。
他仰躺着,身躯经历过狂肆的发泄,有着短暂的沉重与难解的空虚,呆呆瞪视着床顶垂下打转的一对白玉如意,悔恨开始如虫噬咬。偏脸看向身旁背对又远离的女人,要不是刚刚耗尽了力气,她怕是一刻也不愿多待在这张床上。
我并非存心欺你。
但是她坚定的拒绝与离开的意念像根尖锐的刺,让他愧疚示好的话不敢送出。
他翻转身,汗湿的胸膛贴上她赤裸的背:“你的身子比你的心有人气,至少它还要丈夫。”
她虚弱地甩开他搭来的手:“那只是淫欲。”
他握住她的手,强硬的指穿插过她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低下头,舔吮着她肩呷上的汗珠,虽不言语,却有着求和的意味。
她肩一缩,回应以拢起的丝被:“这次算是我偿还你三年的恩情,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也没有情分、只有仇怨。你若再敢碰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么绝情,是断你自己的情思,还是消我的妄念?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动心。”
“屠征,你别再这么自以为是、执迷不悟——我承认三年里你为我开启的是片新天地。我曾说过,你若认真起来,天下怕没有女子能拒绝。但我动心动情过的不是现在这个屠征,更不是七年前那个屠征。你要当你自己的屠征,根本不需要为我佯装收敛什么,人的心性不可能伪装一辈子。强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你毁尽障碍,不是你的,最终还是不属于你。”
“你不是我的了?”他贴着她的颈背轻声问,只听进了最后一句。
她淡漠无波,心早已离远:“不是。”
“不要……”他哑然,大掌倏地收紧,黑暗中骄傲尽退,“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这么爱过一个人。七年前戏言你要紫微垣宫,我不能做主,但是现今只要你说一声,不要说紫微垣宫,就算是整个天下,我也会为你取来。你怪我害了戈石城,我可以把命给你,我愿意以一刀还清血债。”
她仿佛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隐忍不住痛呼出声:“人已经死了,还一刀又有什么意义?我做不到原谅你,形同陌路是最好的结果,你不要再让我把最后一点顾全之心都赔上。”
“让你报仇杀我,也好过行尸走内。”
“如果你认为这样比死难过,那也是你该得的惩戒,不要跟我提什么同情感动,你只有死心一途。”
他怔忡半晌,然后低低道:“向晚,如果我囚禁你一生,你也就这样对待我一世?没有旁的法子?”
“没有。”
冰冷的两字让他闭上了眼,喘息平不下胸腔中剧烈的扯痛,额抵着她的后颈,感觉有温温的液体渗出他的眼睫,沾染在她的肌肤上:“你狠——”
这才真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