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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雪莲之死 作者:九月树-第24节

小说: 雪莲之死 作者:九月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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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兰按时赴会,单刀会!

  操场东南角一百多米处,树影掩映,一幢别致的二层小楼。说别致,不过是楼房的前墙镶着磁砖罢了。磁砖是纯白色的,由于每天有人值日擦洗,光泽鉴人。小楼每一层有六个单间,从楼梯口这一面数过去,底层依次是教务处,总务处,校团委;上层是校长室,保卫室。最边一间空着,堆放着废旧报纸,废旧文件等。这儿原先是打字油印室,后来随着工作量的增大,嫌小,而且噪声大,影响领导办公,迁到别处一间旧砖房里去了。

  做为校团委书记的宋云芳,很少在团委办公室办公,人们每天都能在校长室里见到她的身影。宋云芳四十上下,瘦高个,浑身没有多少肉,却骨骼粗大。尤其是她的那两个肩头,时刻向上高耸着,如两丘驼峰般。她梳着运动头,却留有长长的整齐的刘海,将那本就特长的马脸总算遮住了半截;一张长脸,颧骨高而略尖,把她的两腮的面皮绷得紧紧的,看不见一丝儿褶皱,亮亮的一层黄皮;她的眼窝极深,淡淡的睫毛下,是一双三角形的永不甘寂寞的小眼睛,眼睛白多黑少,却机敏无比,时刻在不停地转动。那的确要算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一旦它盯住了任何的猎物,则可以在半个小时内保持不动!它们永远不会休息,永不知疲倦,即使是深夜,它也在眼皮底下转动着,随时准备出击。

  肖伟臣前天和梅兰老师讲过这样的两件事:

  一天,上宋云芳老师的政治课,马苛从桌子下边塞一张纸条要给她,肖伟臣没有接,马苛把那张纸条卷成了一小圈纸棒,老在后边捅肖伟臣的屁股。肖伟臣横竖躲不过,干脆站起来,正要向老师报告。宋云芳发现,问明情况后,半句话没有责备马苛,却把肖伟臣骂得一蹋糊涂!说她“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背”,你不惹他,他敢捅你?为什么他不会去捅别人,专只捅你?瞧你这样子,涂脂抹粉的,和电影院门口那些专门招蜂引蝶的坏女人、社会渣宰差不多!你有事,你有事不会先举手?这教室里大家都在上课,就你一个站起来,像什么话,让大家都看你长得漂亮呀?有人养没人教的,半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坐下!肖伟臣委屈地坐下。马苛照样又去弄她,这回把纸条改成了手指,只顾去她那屁股肉多的地方又是戳又是捏的。肖伟臣气急了,一下将大半瓶墨水全泼到了马苛的白衬衫上!她出了气,把书全都收进一个书包,背起书包,头发一甩,说声“我不读了”,出教室扬长而去!走到学校门口,看看四周没人,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肖伟臣走到学校左前方下面的一处小树林里,越哭越伤心,越伤心越绝望,泪流了一地,心里破烂不堪,就把包中的书全都倒了出来,堆上一堆落叶,擦了一根火柴,往上就点!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汪!汪!汪!”的叫声,玉华带了阿冲箭一般地跑了来!书尚未点燃,玉华一掌打掉了肖伟臣手里正擦着的第二根火柴,默默地替她捡起那散落一地的课本,装好书包挎在她的肩上,搀了她缓缓走出树林。姐妹俩一路说着,诉说着心中的不平。

  那是一个阴冷的深秋,肖伟臣和晋玉华她们还只上的初二。在那样一个黄昏,壮美的残阳从树隙射进来,山野无限静谧而凄凉。两个女孩,一条小狗——阿冲那时还小,她们相依相偎地走在山道上。一条黄土路,被牧羊人赶了羊群踩出来的。远处的大山更加空旷,漠漠烟雾在升腾着,女孩们的心底空荡荡的……班级家长座谈会上,肖伟臣的父亲,一个有着二十五年工龄的养路工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提一个意见,请个别老师批评学生时,用词文明点。虽然我只有小学文化,但在骂娃娃时,从来没有使用过什么脏话!”宋云芳在最后发言时,却义愤填膺:“学校是培养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地方,任何污七八糟的东西我们都不能允许它在这儿蔓延,决不能允许!对学生,我们当然是要严的!这是对他们的关怀和爱护。刚才在会上,马局长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相当的肯定,并对我们每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提出了新的希望,他希望我们对学生的缺点和错误决不能姑息纵容。因此我们可以认为,马局长的心愿也代表了所有家长们的心愿。我们个别学生,家里本不是那么很有钱,却偏偏要穷汉养千金,整天让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处招蜂引蝶,这样的学生,我们不从严管教,行吗?她要带坏多少人啊?我们当老师的人,就是要对学生负责,对家长负责嘛!”养路工人回去后,越想越气愤,都半夜了,把女儿从熟睡的被窝中拖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

  肖伟臣的父亲半年后在一次抢修塌方事故中殉了职,她全家从此搬进了大山深处。那是远离县城一个道班,她的哥哥顶替父亲公职的地方。升了高中后,肖伟臣成了住校生。从那次泼过墨水,出来大哭一场后,肖伟臣再也没有哭过。她说:她爸爸被埋进公墓那一天,妈妈哭得泪人儿一般,哥哥也哭了,可她没哭!她很爱爸爸,比任何人都爱!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哭!爸爸死了,她只是心底里悲痛!人生不就是这样一回事吗,两眼一闭,死了!埋进土里可能比活着更轻松。她说她实在哭不出来,可说这话时,梅兰却发现了她流泪。还记得上次说纸飞机,他和她说了人要有理想、有志气,说只要上心学习,才会有出息的时候,她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着转。长那么大,难道从没人跟她说过那样感动、那样亲切的话?当时她好感动,说她一定好好学习,再不做一些无聊的事儿了。可是自己想学习了,人家并不认同,她说后来有一次,“九斤老太”又在课堂上骂她妖里妖气,永远成不了才,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干脆拿出口红来,将自己大半个脸画成了红的,另外半边脸却涂满了白粉笔。她因此引得全班哄堂大笑,可她自己一点笑不起来。她说她唯一能做的,是将宋云芳批评她、骂她的话当耳旁风,充耳不闻,根本不往心里去!要不,还不气死呀!她因此更让宋云芳感到头痛,当她成无可救药分子,一心只要开除她。

  

   

 


正文 第六章(2)
(更新时间:2005…9…16 18:12:00  本章字数:2213)


  
  另一件事,让梅兰一想来就觉得忍俊不禁。

  有一次,肖伟臣她们上初三,二十几个同学星期天相邀到近郊山林里秋游野餐。星期六下午,他们凑钱买好了需要的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同学们刚起来张罗着要出发,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山中林地是去不成了。同学们把买好的食物、佐料等带到学校食堂加工,进行计划中的“野餐”。水饺煮熟了,啤酒瓶咬开了,他们尽情地吃,尽情地唱,尽情地跳——那年月,还没有什么太空、摇滚、霹雳,还极少流行歌曲,更没有网吧、街舞……苏小明的《军港之夜》,算是大陆流行歌曲的开山鼻祖了。到后来才又有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有了《我的中国心》,有了《酒干淌卖无》……同学们唱着,跳着,突然感到光一帮娃娃不好玩,请几个老师去!请那些没有架子,不爱训人,又能玩得开心、玩得出新花样的年轻教师一块儿来玩!音乐老师郭欣正好回家了不在学校;许多老师周日回家探亲,探望那一月见不了几次的牛郎织女去了。留校的老师,又不是个个合符要求。大家争议了好久,请来了刘怀中、罗大鹏、雷平等五位老师。他们五人个个身怀绝技,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童心不泯,可以和同学们分享欢乐。同学们在他们面前完全自自然然,无拘无束。宴会上,乘了酒兴,刘老师显山露水,跳起了好久不练西班牙斗牛士舞,由雷老师小号伴奏;雷老师还拉二胡《奔驰在千里草原》,吹笛子《塞上铁骑》,又抱一把木吉它,弹唱深沉忧郁的《三套车》,那全是专业水平啊;罗大鹏老师玩魔术,耍扑克牌游戏,间或来套拳击套路;其他二位老师都是这个班的科任老师,也各自拿出了拿手的保留节目。一次周日聚餐,成了师生们终生难忘的联欢会。

  可是聚餐却引起了别人的妒忌!第二天,第一节课下课时,罗大鹏老师碰到郭欣,谈起昨日的狂欢,说得眉色飞舞,手舞足蹈。在郭欣的惊呼中,被正匆匆赶去上第二节课的宋云芳听见了,她瞪着一双古怪的三角眼睛从一旁静静走过。

  年轻时,她也算是文娱活跃分子,文革中曾参加多年的文艺宣传队,喜欢唱一些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唱得豪情满怀地。昨天她一天在家里闷着,只守着那台十六吋的黑白电视,人家科任老师大多都被同学们请了,却没有人来请她。

  她把那当成是班级集体活动了,二十几个同学占了全班半数以上,因而她无端就产生一腔怨气。上课了,宋云芳站在讲台上,好久不语不言,只静静瞪着大家。同学们正襟危坐,心底发毛,谁也不敢喘出大气来,连眼睛都不敢乱眨,更不敢东张西望,不知道今天又犯了什么?胆小一点的女生,心里边如同揣了一只兔子般,“砰砰”地乱跳。突然,有人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让宋云芳更加怒不可遏!只听得“啪”地一声爆响,是课本砸在讲台上的声音。紧接着一连串吼声就如爆竹般炸了来: 

  “你们能啊!挺会享受的,会吃会玩,好样儿的!”

  ! ! !

  宋云芳发火时,那种恨恨地,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如同炒爆了的一锅黄豆只顾一粒粒往外炸。

  “你们一个个这么大的人了,开联欢会连自己班的政治老师都忘记了,像什么话!我对你们的生活、学习、进步是非常关心的,可你们想排挤我呀,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

  “老师,昨天我们只是随便在一起玩一下,没有开班会的。”有同学插嘴道。

  “就算你们不是开班会,但你们男男女女在学校内那样吵吵嚷嚷,又唱又跳,简直闹翻了天,成何体统?这儿是学校,不是舞厅,更不是妓院!我教书十几年了,从未见过如此歪风邪气,在校园里蔓延!我做为你们的政治老师,今天在这儿宣布一条纪律:从今以后,决不允许在学校内这样烂吃烂喝。凡是参加昨天聚会的学生,一律每人写一份思想检查交给我。现在就写!不交思想检查不下课。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哪些人参加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背后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没有不知道的,一切的一切,我全都清楚!”

  宋云芳越说越没谱。这一堂她自认是纯粹意义上的政治课,却又离政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特殊课,一直讲到下一节上课铃响了,仍然没有结束。第三节是体育,罗大鹏老师在操场上等了好半天,不见一个学生出来。他抱着篮球到教室来看,政治老师正在慷慨陈词。听那语气,序言部分都还没有讲完。果不其然,上课快二十分钟了,体育健将们一个个全都还被锁在密室强迫灌输一种说教。那种说教在她嘴里出来,早没有什么新鲜内容。罗大鹏急了,他把铁哨子含在口里,倾尽全力蛮力,吹得震天价响!全班哗然!同学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人开始拍桌子,踢凳子,笑着,叫着,一片吵闹声。“打篮球喽——”“上体育课喽——”“……”

  宋云芳这一下更加火冒三丈,她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咆啸着,发出的声音如同野兽一般:

  “哪个再敢叫?再乱叫的站到前面来!简直无法无天了!班长马荷,给我把刚才乱喊乱叫的,统统记下名字来!凡是叫过的,吼过的,今天一律扣操行分三十分,三十分!谁还叫?谁叫,我开除谁!”

  学生当时是再不敢叫了,可罗大鹏后来还是被责令在教师团组织生活会上作检讨,他受到了严厉的批评。为什么要把哨子吹得那么响,你在向谁示威,向党和人民吗?全校都听见了,影响多不好!全校教学没有一个统一部署怎么行?大家协调吗,该你的课了你不会跟正在上课的老师好好商量?再说,退一万步讲你即使有理,当着学生给政治老师难堪,学生会怎么看?这不明明是政治立场问题吗!思想意识差到这一步,怎么行啊!

  哦,为人师表的人啊,难!

  

   

 


正文 第六章(2)
(更新时间:2005…9…17 9:22:00  本章字数:2330)


  
  浓荫下,树影掩映的小楼,悄然无声。白色的磁砖在白色的夜雾中依稀可辨。整幢楼房大都没有了灯光,只一间屋内亮着。一个瘦瘦的,但个子却高高的身影,在二楼走道上来回地踱着。如同一个幽灵在那里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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