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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节

汉风1276-第3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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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郑思肖连连摇头,心中暗道:此夷狄真与禽兽无异也。
    临安,一座飞檐斗拱、九曲回廊的府邸,范文虎正在书房中团团乱转,那位临安乡下好大威风的范老爷、范文虎的“二十九叔”则垂手而立,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减了田租、将惹事的帐房师爷打成了松鼠桂鱼,又特特为为的拖到乡下给那些泥腿子看了,料想皇帝也该消了气,范老爷就没敢把这事告诉长房族长范文虎,谁知道天底下就没不通风的墙,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还能不传进范文虎的耳朵里?这不,就让家仆把这位不争气的二十九叔请来了。
    “我说,老、老侄儿,”范老爷见这位老侄儿没什么反应,只得老着脸皮叫道:“族长,这事应该过去了吧?叔是不争气,可得大汉皇帝,应该不至于和咱计较吧。”
    “不计较不计较,你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惹事,我、我……”范文虎看着这不肖的二十九叔,伸手揍他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得了文天祥的对联贴在门上,虽然语多讥诮,持论倒还公道,大汉帝国又给故宋军中牺牲将士家属发了奖状、勋章和抚恤银子,报纸上、大门口骂汉奸的,终于渐渐消停了,偏偏这时候二十九叔去惹事,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说过多少次了,我范家当年走了岔路,担着顶汉奸帽子,能摘下来就是天幸。现在自该夹着尾巴做人,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咱们就拿娄师德唾面自干的本事对付,你们倒好,一个个生怕我范文虎不上法场,没事尚且要惹出事!”
    范文虎骂得起劲儿,范老爷诺诺连声,末了忍不住委委屈屈的抱怨道:“家下奴才们做了错事,咱认打认罚,赔银子坐牢没得半句怨言,断断不至于牵连到族长您老人家。可如今田地租子比往日减了大半,田价也一天比一天低,咱们范家的家业就这么败下去,可不甘心呐!”
    这话说的也是,范文虎知道朝廷迁都临安之后,闽广之地的陈家、原徽州祝家,还有那匠户出身的郑家、洪家、王家,都过来开工厂、建商铺,大肆招募工匠;又有朝廷组织百姓出洋垦荒,每户跑马圈地一百五十亩,两浙土地肥沃却面积不多,人口又稠密,听了这话佃户们像疯了似的,立刻登船出海,扔下这边的田地不管……这样一来,人多地少变做了人少地多,租子见天的降,田价见天的跌,范家可是田连阡陌跨州连县的大地主,地价一跌家族财富顿时大幅缩水,地租降低更是直接影响各房收入,除了这位二十九叔,范家各支都过来抱怨无数次了。
    范文虎正在发愁呢,就听得管家拖长了声音禀报:“葛明辉葛大人、吴耀文吴大人、苏州陈老爷、松江刘员外来访!”
    哦?为免朝廷疑忌,这些故旧多日不曾往来,今天怎么同时登门拜访?
    “范大都督救命!”葛明辉等四位员外齐刷刷的跪倒磕头,“各家佃户人心浮动,租子越降越低,田价跟着飞降,咱们实在撑不住了,只好请大都督拿个主意!”
    田地,是江南世家大族的根本,就算大丝绸商、大盐商,也是赚了钱回乡下买田置地,如今大汉帝国的初步工业化和海外移民,转移了大批农村劳动力,改变了土地和劳动力之间的供需关系,直接导致地租降低、田价降低,江南大族终于吃不住劲儿了。
    吴耀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往日卢世荣在江宁正肃吏治、追查亏空,咱们都道是贪狼星临凡,到咱江南刮地皮了;哪晓得大汉朝廷轻徭薄赋,却比卢世荣狠上百倍,地租田价大降,这是挖咱的命根子啊!”
    确实,大汉经济体制与过去的区别,必然产生一个转型期,转型过程中贫苦百姓和工商业者受益,地主阶层则首当其冲受到打击——这个打击比北元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的搜刮更可怕,卢世荣只弄走了各家的浮财,大汉却直接动摇了他们的根本:土地租佃制度。
    几乎是一夜之间,财产缩水了三分之二,各世家大族都慌了神,要知道吴耀文、范文虎等人,与其说是统帅军队的将军,不如说是正经八百的地主、商人,当年的范家军就是他们看家护院的狗腿子啊!
    见范文虎沉吟不语,范老爷干脆不要脸了,对长房侄儿跪下,膝行而前抱住他大腿:“族长,咱们范家的家业不能就这么败了呀!一大家子人还得吃饭,求您老给拿个主意啊!”
    范文虎过去为“虎”作伥,此时却是骑“虎”难下:身为范家长房族长,对名下的产业自然清清楚楚,田价、地租骤降,好比被人抢走了三分之二的财产,又怎么不心疼呢?但大汉朝廷,又是如今的几家巨室能对抗的吗?
    “起开!”范文虎不耐烦的把腿从二十九叔的怀里拔出来,悻悻的道:“兵权全交了出去,咱们现在连一兵一卒都没有,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咱这把老骨头和人家的钢刀、火枪去拼命?”
    二十九叔范老爷闻言为之气沮,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个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葛明辉等人却是闻言大喜,范文虎如此说法,就是有门了呀!
    “范大人蒙皇帝青目,才令文天祥文部长赐了这副对联,挂在门上好不荣耀,既然如此,便请再去和皇帝商量商量,终不能让咱们饿死吧——便是留着咱们,做个千金买马骨的样子也有用啊!”
    范文虎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上联“殿帅叛宋是罪魁”、下联“都督降汉实功首”,横批“将军不战”,这对联分明是讥嘲揶揄,各家却深为艳羡:他们想得这样的对联还得不到呢!
    “罢了罢了,范某就替各位走一趟!大不了不要咱这张老脸,终请皇帝给咱江南士族留条活路。”
    临安行朝中欢声笑语,江浙总督文天祥的声音最为大声:“高丽君臣如此不堪,真个蛮夷禽兽!小小高丽,又分做三家,将来除了老老实实做咱大汉属国,再无别的路可走了!”
    楚风自高丽归来,将高丽分作三部由金日光、朴成性、王昛分别驻守,按古称为三韩,各称国主,皆为大汉藩属,满朝文武自然高兴,其中文天祥早年为故宋丞相,那时候国势衰微,他受够了这些见风使舵的藩属的气,此时扬眉吐气,高兴之下早把“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儒家古训忘到了九霄云外。
    君臣商议军国重事,散朝之后亲卫报上名帖:“范文虎阶前求见。”
    这个范文虎,又来做什么?上次不替他写了对联吗?文天祥满腹疑问,留在朝堂上看看他来耍什么花样。
    “惟求皇帝给范、葛、吴诸江南大族留条活路!”范文虎习惯的想趴在地下叩头,忽然想起于新朝行旧礼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赶紧换了姿势,也亏他大营里打过滚,老了身手还有,一揖深深到地。
    楚风揣着明白装糊涂:“哦,江南士族怎么了?我大汉公民一体受《钦定宪法》保护,难不成警察、法司还区别对待,欺负你们?”
    范文虎苦笑一声,将如今田价、地租猛跌,各家一夜之间财产缩水三分之二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叫你范家把财产看得比天重,叫你为了保全家产投降鞑虏!真正咎由自取!”文天祥心头暗暗骂道。
    早年间,文天祥同样是江西大地主,世称他“每饭必置声伎于前,自奉甚厚”,并非悭吝刻薄的土财主;然而北虏南侵故宋危亡之际,文天祥毅然散尽家财招募义兵,为挽救国家民族做出了全部努力,所以他就十二万分的看不惯范文虎这样见利忘义的家伙。
    听了范文虎的哭诉,楚风无奈的摊了摊手:“大汉各家商户在江南建设工厂,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终不能让他们不开工厂吧?移民海外,更是既定国策,照我说,江南佃户如此贫穷,全为人多地少的缘故,把他们迁移到大洋洲,海阔天空的,也是给人家找一口饭吃嘛!否则将来难免有王小波、李顺、方腊的故事,你们江南士族的家财乃至性命,迟早不保!”
    范文虎默然,他知道楚风说的一点没错,东汉有黄巾作乱,唐末有黄巢反叛,故宋有方腊之乱,靠两浙军镇压总不是个办法,若一直盘剥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火山就要爆发,而自己这些钟鸣鼎食的江南士族,就坐到了火山口上。
    “若是怕挨饿、受穷,我倒是乐意给你们指一条明路,投资工商吧,徽州祝家、闽广陈家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了。”
    “谈何容易啊!”范文虎叹道,“江南士族惟擅长盐、丝两项,前者争不过皇帝海水晒盐妙法,后者争不过国太王李氏的纺织工厂,做生意咱们个个都亏得倾家荡产。”
    文天祥忍不住叱道:“范某人,你也忒多事了,吾皇不治你的汉奸罪,就是天恩高厚,难道还要从国库中贴补你的亏损,才算千金买马骨?”
    范文虎面红耳赤,在忠心耿耿的文天祥面前,他实在无话可说、无颜以对。
    楚风笑着摇摇手:“文大人且罢了,我早说过范先生罪大功大,于民族而言功罪相抵,于朝廷而论则罪在故宋功在汉,咱们还是要给条出路的。”
    “这样吧!”楚风想了想,“你们各家的粮食应该吃不完吧?”
    当然吃不完!就算二三成的地租,一家收上来的租子都有八九成要卖掉换钱,怎么可能把不知几千万斤的粮食吃完呢?
    “那好,把粮食卖给朝廷吧,我出价可以比市场价高一成,但你们必须保证质量!”
    范文虎大喜过望,忍不住问了句:“敢问许多粮食作何用呢?”
    “北伐中原的粮草。”楚风毫不避讳。
  第452章 谍变
     大汉六年九月八日,楚风下达了北伐中原的诏书,“关陕河洛、山东燕云皆我华夏故地,父老百姓皆我同胞,自金兵南侵以来,沦陷鞑虏铁蹄之下,生灵涂炭、万民倒悬,实为苦不堪言。
    一衣带水,岂容坐视!大汉承天受命,当以有道伐无道,光复中原故地,解救北方赤子。兹令陆猛、侯德禄、陈吊眼等训练六军,文天祥、郑思肖等调理庶政,汉军健儿厉兵秣马,视金底苍龙旗所指,克期北伐!”
    大汉帝国的军事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统帅部作战参谋在沙盘上反复推演,上好的地图很快被他们磨得破烂不堪;侦察参谋和保安司、情报司警惕的盯着北方传回的情报,密切注意张珪大军的动向;后勤参谋则把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一份份请粮请饷的报告流水价发往财税部,签批之后转往闽广总督府、江浙总督府和荆湖各州县署衙。
    从长江源头的四川到长江之尾的两浙,汉军所属的四个军另一个师日夜操练枕戈待旦,等待着北进中原,经受血与火的磨砺;
    从“鱼米之乡”的荆湖到“苏湖熟天下足”的江南,粮食、干肉、干菜被民夫用背篼背、箩筐扁担挑,从各村庄运上羊肠小道,一点一滴的汇聚到各县,然后装上太平车儿、鸡公车儿运达各州,最后在通衢大道上汇聚成一条望不到首尾的长龙;
    “号外,号外!文天祥文部长发。表文章,北方鞑虏虐我兄弟、辱我姐妹,是可忍孰不可忍!”报童挥舞着散发油墨清香的报纸,从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一路跑过。
    大汉帝国整军经武克期北伐,得。益于近代体制的高效率,整个南中国的人财物都被动员起来,汇聚到长江一线——北伐的起点。
    “致命的一击究竟从哪里开始?”。所有关注着汉元战事的人,都在地图上寻找着答案。
    临安新城朱雀大街已建设完毕,新开的一处茶馆。二楼,大群茶客围得水泄不通,人人伸着手指点点戳戳。
    却是奇了!临安人见多识广,有什么没见过的,值得。这般小家子气?老茶客刘大胡子扒开人丛定睛一看,登时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原来几张大桌子被拼了起来,铺着张巨幅地图,。足足有四五份报纸那么大!弯弯曲曲的河流、江南江北的城市、细线描画的道路,一切都清清楚楚!
    有认识的茶客。和他打招呼:“崔老爹从书局买了这地图,大家伙儿正在猜皇帝会从那条路北进中原呢!”
    “兵者,诡道也!”一位头戴方巾的老秀才摇头晃脑的说:“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皇帝用兵神机莫测,吾等怎么能揣测其万一?”
    刘大胡子认得他是开私塾教授蒙童的方先生,便朝他施礼道:“方老先生,您不在家中教授蒙童,怎么有空到茶楼闲讲?”
    方先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带着茶垢的黄牙:“这不是旬日休息嘛。”
    刘大胡子奇道:“蒙童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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