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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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最大的汽车旅馆,一个只有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里面有令人愉悦的画满象牙、猩猩与孔雀的圆形天花板,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餐厅与客房服务。我点了一点冰块与汽水,调制了一杯威士忌汽水,喝完后又喝一杯。接着我让服务生进来,点了一份汤、一块牛排,也为查理点了一份一磅重的生汉堡肉,最后狠下心给了一大堆小费。睡前,我重新思考了一遍希望自己当时跟那位移民官员说些什么话,其中有些话非常机灵而刻薄。
第二部分高速公路与次要道路(1)
从刚出发,我就一直在避免大家称之为“公路”或“高速公路”这种由水泥与焦油盖成的极高速鞭痕。不同的州对这种路采用不同的名字,不过我都是在新英格兰各州闲晃。冬天很快就到了,我可以预见自己被困在北达科他州风雪中的景况。我找到了美国九○号公路,那是一条高速公路上的宽广切口,运送国家物资的车辆穿梭在多线道上。驽骍难得也一路飞奔。这条路的最低速限比我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高。我把车驶进从右侧车身劈吹过来的风中,感受到风的殴击,有时候我还会助长狂风令人茫然的重击。我听得到风吹过露营小房顶方正表面的沙沙声音。路边的指示牌立刻对我狂吼:“勿停车!勿停车!保持速度。”像货船一样长的卡车一辆辆呼啸而过,送出了一阵阵像拳头一样的殴击。这些大路很适合输送货物,但是对视察乡间却不是件好事。你受制于轮胎,眼睛只能看着前方的车子,也要从后视镜看后面的车子,以及从侧视镜中注意即将超过你的轿车或卡车,同时你还必须详读所有的路标以防漏看一些指示或命令。路边没有贩卖现榨果汁的摊子、没有古董店,也没有农产品或工厂制品的零售店。当我们走这些高速公路横跨整个国家时,就像我们通常都会这么做或必须这么做的时候,从纽约到加州,什么东西都没看到是很可能的事情。
每隔段路就会有休息站提供休憩、食物、油料、明信片、新鲜蒸煮的食品,以及新上漆的野餐桌与垃圾桶,还有洁净的厕所,里面充斥着浓浓的除臭剂与洗洁剂的味道,进去过的人,要好一会儿才能找回自己原来的味道。除臭剂这个名字其实并不正确,因为它们是用一种气味取代另一种气味,而它们的气味必须要比想要掩盖的味道更强烈、更有穿透性。我忽略自己的国家太久了。在我缺席的这段时间里,文明跨进了好几大步。我还记得以前投一块硬币到投币口中,可以换到一条口香糖或一块糖,但是在这些用餐的豪华建筑物中,贩卖机用不同的硬币可以换到手帕、仪容与指甲修容组、润丝精与化妆品、急救用品、像阿斯匹林这类没有危险的成药,以及药效温和的成药和让你保持清醒的药丸。我发现自己陶醉在这些小玩意当中。假设你要喝汽水,你可以随便选择———葡萄汁或可乐———按下按钮、插进硬币、退后,一个纸杯会掉在设定的位置上,饮料开始注入杯子中,然后在离杯口还有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停止———一杯保证合成的提神冰饮就这么完成了。咖啡就更有趣了,因为当热热的黑色液体停止了之后,会喷下一道牛奶,然后还会有包糖掉在杯子旁边。不过综观所有机器,还是热汤机拔得头筹。在十种选择中选下一种———豆子汤、鸡肉面汤、牛肉蔬菜汤等,然后投进硬币。巨物里面发出了一阵隆隆的声音,接着一个指示灯亮了起来,上面写着“加热中”。经过了一分钟,有个红灯开始明灭不止,直到你打开了一个小门,把装着热腾腾汤汁的纸杯拿出来。
这是处于某种文明巅峰的生活。餐厅的设备、围成一个个巨大扇形的柜台以及排着合成皮面的凳子,都洁净无瑕得跟厕所没有两样。所有能保留以及控制的都封在没有污点的塑料套下。食物全是烤箱里刚拿出来的,洁净无味,未经人手触摸过。我难过地记起了在法国与意大利某些经过无数人手碰过的菜肴。
这些休息、供应食品与加油的中心都养着美丽的草坪与花朵。在休息站前面,也就是最靠近高速公路的停放轿车处,还有一大堆汽油加油机。休息站后面是停卡车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属于这个地方的服务———庞大的陆路商旅队伍。基本上,因为驽骍难得属于卡车一族,所以也停在后面,我很快就跟其他卡车司机混熟了。长途卡车司机是一群跟他们周围生活有所隔阂的人。当先生们载着各种食物、产品与机器横越这个国家时,他们的妻儿正在某个乡镇或城市里生活。长途卡车司机自成一族,非常团结,说着一种特殊的语言。虽然我在这些庞然大物的交通工具中只是个小家伙,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也很帮忙。
我从卡车停放处那儿知道这个地方有冲澡处,还有肥皂和毛巾———这样一来,如果我愿意,也可以把车停在这种地方过夜。这些人跟当地居民显然少有贸易往来,但他们都是忠实的收音机听众,收音机可以报道全国各地的新闻与政治动态。汽车专用道与高速公路上的食品与加油中心都是各州租赁出去的,但在其他高速公路上则有民营企业设立的卡车休息站,提供打折的油料、床、洗澡以及坐下来打盹的地方。然而过着特殊生活并只跟自己人来往的这样一个特殊团体,却可以让我横越整个国家而不跟任何一个城镇上的人说半句话,因为卡车司机只游走于这个国家的路面之上而不实际融入。当然在他们家人居住的城镇中,他们也可能有自己的根———酒吧、舞厅、爱情,以及谋杀。
第二部分高速公路与次要道路(2)
我非常喜欢卡车司机,就像我一向都喜欢专家一样。听他们说话让我积累了许多关于路上、轮胎与弹簧,还有超载的词汇。长途卡车司机在沿途的休息站中,会有他们认识的修理员,还有柜台后的女侍应生,他们偶尔也会在这些地方碰上其他卡车上的同类人物。大伙儿聚在一起的最大信号就是咖啡。我发现自己常常停下来喝杯咖啡,并不是因为需要咖啡,而是因为想休息以及希望从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中找些变化。不论气动刹车与动力方向盘可以省下多少力气,长途驾驶卡车都需要体力、控制力以及注意力。利用现代的测试方式,应该很容易就测出开六个小时卡车所需的精力,而且这件事也很有趣。有一次艾德·李克茨{1} 跟我为了收集海洋动物,把一块区域的石头全都翻过来,我们后来试着测量每个收集日所举起来的平均石头重量。我们翻动的石头并不大———介于三磅到五十磅之间。有一个丰收日,我们两个都不太清楚自己花了多少力气,后来估计我们每个人大概举起了四到十吨的石头。别小看这小小的、不受重视的转方向盘的动作,或许每次的使力只需要一磅的能量,换脚踩在加速器上的力道,也许还不到半磅,但六个小时的加总却是个庞大的数字。除此之外,肩膀与脖子肌肉,即使是下意识的动作,也会为了适应紧急状况而持续弯曲,眼睛必须不断往返于路面与后视镜之间,还有数千个因为过于深层,连意识都感觉不到的决定。这一切所需要的能量、精神以及肌肉的活动量都非常大。因此在很多方面来说,喝咖啡的时间都是一种休息。
我常常跟这些人坐在一起,听他们说话,偶尔也会开口问问题。很快我就学会不要期待他们对自己所经过的地方有所认识。除了卡车停靠站外,他们跟任何地方都没有关系。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他们跟水手多么相似。记得第一次出海时,我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些航行过世界各地、接触过各种奇怪与异国情调港口的人,与这个世界竟然鲜有联系。有些驾驶长拖车的卡车司机都是两人一组上路,途中轮流开车。没开车的那个人,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但是在路上,他们的兴趣就只在引擎、天气、维持时速,让预定的时间表能够准确。他们之中有些人固定地往返,有些人则只跑单程。这是一套完整的生活模式,住在这些大卡车穿梭于上的道路两旁的居民,对这种生活模式几乎一无所知。我对这些人所知道的,仅够让我确定,我还想知道更多。
如果一个人像我这样驾车多年,那么几乎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我们根本就不去想应该怎么做。差不多所有的驾驶技巧都深埋在一个类似机械的下意识中。到了这个程度,很大一部分的意识就空了下来让你思考用。驾驶时,大家在想什么?如果是短程驾驶,想的也许是抵达目的地或在回忆出发地所发生的事情。但意识还有许多空间,尤其是在极长途的旅程中,做白日梦的空间很大,或甚至,老天保佑,还有思考的空间。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在那块意识的空间中做什么。我曾利用这块空地计划过好几个自己永远都不会盖的房子、永远都不会设置的花园,我还设计出一个方法,把我的海湾到我在萨格港土地之间的软淤沙和烂贝壳抽取上来,筛出盐分,变成肥沃又多产的土壤。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到这些事情,但一路开下去,我连使用哪种泵、哪种筛盐箱、哪种检定盐分消失的过程等细节都计划好了。驾驶时,我在脑海里设计捕龟陷阱,写下永远都不会出现在纸上,更别提寄出的详尽长信。收音机开着的时候,音乐刺激出的时间与地点的记忆,因为人物与景况而变得完整,这些记忆精准到连对话中的每个字都重现在眼前。我也绘制过未来的景象,那跟回忆一样地完整与具有说服力———但都是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景象。我还在脑子里撰写过短篇小说,也因为自己的幽默而暗自窃笑,或因为结构与内容而悲伤或兴奋。
我只能猜测寂寞的男人在他们的驾驶梦中跟朋友在一起,没有爱的男人想着身边围绕着美丽又对他充满爱意的女人、没有孩子的驾驶员透过梦境想着儿女满堂。遗憾的部分嘛,如果我做了什么什么事,或者没有说什么什么话———老天爷,那混蛋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当我发现了自己脑中的这份潜能后,我可以猜测到其他人的想法,但永远不会知道实情,因为没人会告诉我。这就是为什么在这趟设计为观察的旅程中,我尽可能待在可以看到、听到、闻到许多东西的次要道路上,而规避促使自己做白日梦的又大又宽的交通要道了。我在这条又大又平静无事的、称之为美国九○号高速高路上行驶,经过水牛城{1}、伊利,进入俄亥俄州的麦迪逊(Madison),然后找到一条和九○公路一样宽阔、快速的美国二○号公路,经过克利夫兰、托莱多与其他城市,进入密歇根州。
第二部分活 动 房 屋(1)
这些路的生产中心外环,有许多由特别设计的卡车拖着的活动房屋在移动,因为这些活动屋促成了我的一个看法,所以现在不妨去了解一下。旅程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到太阳底下的这些新东西以及它们庞大的数量,由于这些屋子在国内各地的数量愈来愈多,因此对它们做些观察或某些猜测也是必要的。这些屋子并不是用自己车子拖曳的活动屋,而是用像卧铺火车那样又长又光彩夺目的车辆拖着的屋子。从旅程的一开始,我就注意到贩售与更换这种车子的拍卖的地方,但接下来我开始察觉这些车子在停车场里停放的时间,长久到令人不安。在缅因州时,有天晚上我把车子停在这样的停车场里过夜,并跟停车场的管理人员与住这种新式房舍的居民聊天,他们都是物以类聚的一群人。
这些都是建得非常好的屋子,铝外皮、隔音隔热的双层墙,通常还有硬木质料的薄木片嵌板。有时候房子长达四十英尺,两到五个房间,装配有冷气、马桶、浴缸以及不可或缺的电视,设备应有尽有。这些房子停放的停车场有时候经过绿化设计,而且各项设施齐备。我曾与停车场里的人谈过,他们都很热中这种住屋。活动房屋聚集到活动房屋停车场上,车主把屋子安置在斜坡上,然后在房子下拴根重型的塑料排水管、接上水和电、拉起电视天线,家庭成员就可以入住了。好几位停车场的管理者都同意去年每四栋新屋就有一间活动房屋的说法。停车场人员收取一点点租地费和水电费。几乎每户活动屋都有电话,他们只需要把电话线插进电话匣即可。有时停车场里会有间杂货店卖些补给品,不过就算没有杂货店,也会有星罗棋布于乡间的超级市场。城镇里的停车问题使得这些活动房屋市场迁移到没有城乡税金的广阔乡间。拖车停车场也是同样的情况。这些房子虽然能够移动,却不表示真的会到处移动。有时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