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仲马俱乐部-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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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的是,”拉邦弟说,“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那本书的来历吗?”
第一部分:安茹产的葡萄酒安茹产的葡萄酒(7)
“只知道很表面的一点点。”他承认道。科尔索用手指沾了一下啤酒的泡沫,开始在吧台的大理石上画起来。
“时间:17世纪中期;地点:威尼斯;主角:一位名叫亚力·托嘉的印刷厂老板,他发行了那本教人如何乞灵于恶魔的实用手册——《幽暗王国的九扇门》。在那个时代,这种书是不被允许出版的。政府当局不费太多气力就逮捕了他,罪证确凿,恶魔的邪书、附录,还有让他罪加一等的九幅版画,传说是从撒旦亲手写的黑魔术经典名著《德洛梅拉尼肯》上拓印下来的。”
玛卡洛娃从吧台的另一边走过来,很有兴致地听着,一面用衬衫上把手抹干。拉邦弟举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浮现了职业的贪婪表情。
“那么,那本书的下场呢?”
“你当然想像得到啰,被拿来当柴烧掉了。”科尔索露出残酷又恶劣的表情,好像很惋惜没能亲眼见到,“传说烧掉时还听得到恶魔的哀号。”
玛卡洛娃站在生啤酒的压杆边,靠着湿湿的钩子,咕哝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她那北欧人的沉着、男子气概都和这种南欧人的乡野迷信不搭界。拉邦弟就比较容易感动,他感到狂渴,把脸埋进了啤酒里。
“我想,该哀号的是那个印刷厂老板吧!”
“你可以想像一下。”
拉邦弟边想像边颤抖了一下。
“他被宗教法庭用对付黑魔术的专业残酷手法凌迟,”科尔索继续说着,“最后,在阵阵哀号中,他坦承还有一本同样的书被藏了起来。然后,就闭上嘴,直到被活活烧死前都不再说话了。就算死前也只叹了一声气而已。”
玛卡洛娃对此报以轻蔑的微笑,或许是针对这个印刷厂老板的故事,或许是针对那个没法套出死囚最后秘密的刽子手。拉邦弟皱了一下眉头。
“他说只剩一本,”他提出异议,“怎么你刚才说有三本?”
科尔索摘掉眼镜,对着光查看镜片是否干净。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这些书历经战乱、偷盗、火灾……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人们早就忘了哪一本才是真迹了。”
“也许全都是假的。”玛卡洛娃以她惯有的直率性格说。
“也许。不过我得解开这个谜呢!看看巴罗·波哈的那一本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得去巴黎和辛特拉。”他扶正眼镜看拉邦弟,“然后我会顺道去办你的那份手稿。”
拉邦弟点头表示同意,陷入了沉思。透过眼角余光,观赏着大胸脯美女在吧台镜子里的倩影。
“跟你的正事相比,要你为了《三个火枪手》浪费时间似乎很可笑……”
“很可笑?”玛卡洛娃突然认真起来,显得有点受到挑衅。
“那是我所读过最棒的小说!”
她拍了一下桌子以加强语气,前臂上露出结实的肌肉。科尔索心里想,玻利斯·巴肯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在玛卡洛娃的认知里,大仲马的小说是和《战争与和平》、《瓦特希普高原》以及派翠西亚·海史密斯的推理小说并驾齐驱的。当然了,科尔索常担任她的文学读物顾问。
“别担心,”他对着拉邦弟说,“我打算让巴罗·波哈负担我的旅费,即使得硬说我确定那份手稿是货真价实的……谁会想要去假造这样的一样东西呢?”
“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玛卡洛娃以她的睿智下了一个注解。
拉邦弟同意科尔索的看法,仿制这样的一份手稿是很荒谬的,而且已故的泰耶菲曾向他保证过那绝对是大仲马的真迹。泰耶菲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我常带些书稿之类的古董货给他看,他总是全部买下了。”他啜了一口酒,在杯缘处露出一个微笑,“那是欣赏他老婆美腿的好借口,一个不可思议的金发美女。那天,他在我面前打开抽屉,拿出那份《安茹产的葡萄酒》,贴近我说:‘如果您下一点功夫,把它卖出去,那它就是您的了。’”
有位客人点了一杯苦味药酒,抱怨玛卡洛娃不招呼他,她却叫他闪一边凉快去。她继续呆在吧台边不动,香烟在她嘴边燃烧,她的眼睛被熏得眯了起来。她被这话题吸引住了。
“就这样?”科尔索问。
拉邦弟做了一个模糊的手势。
“大致上就是这样了。我试过劝他别卖,因为我了解他的嗜好。他是那种为了一本奇书,可以把自己的灵魂都出卖的人。但他很坚决,说:‘您若不要,我就找别人。’当然,讲到生意,我的活力就来了,所以我就接下了。”
“真好笑的解释,”科尔索说,“那当然了,我们都知道那是你惟一有兴趣的事。”
拉邦弟想找人帮腔,于是转头看看玛卡洛娃铅色的眼珠,但才瞄了她一眼,他就打消念头了。在那里,他只找到了如挪威峡湾凌晨时分的冰冷眼光。
“受大家喜爱,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他既埋怨又挖苦地说。
看来,那个想喝苦味药酒的客人的确口渴难耐,科尔索观望着,因为他又再叫了一遍。玛卡洛娃歪着头看他,不为所动,并建议在她把他的鼻子打断以前去别家酒吧。那人想了一下,好像听懂了,然后就不敢再吵了。
第一部分:安茹产的葡萄酒安茹产的葡萄酒(8)
“安立·泰耶菲是个怪人,”拉邦弟顺了顺顶上稀疏的毛发,他的眼光从没离开过镜里那丰满的金发美女的倩影,“他要我公开地打广告卖这份手稿。”他压低了声音以防那金发美女听到,“……他很神秘地跟我说:‘有人会带给您一个惊喜。’他对我眨眨眼,仿佛是要开始玩什么游戏一般。接着,四天后他就死了。”
“死了……”玛卡洛娃低沉地重复着,咀嚼着这个词汇,愈来愈感兴趣。
“是自杀。”科尔索说明。但她耸耸肩,好像自杀和谋杀没什么分别。一份神秘的手稿和一个死者,似乎这已足以解释疑点的存在。
一听到自杀,拉邦弟就做了一个哀伤且肯定的手势:
“他们是这么说的。”
“你好像不太确定。”
“我是不肯定,所有的事都太奇怪了。”他又皱起眉头,脸上蒙上一层阴影,“我有不祥的预感。”
“泰耶菲没告诉你他是怎么得到那份手稿的?”
“我一开始没问,想问时,已经太晚了。”
“你和他的遗孀谈过吗?”
一提到她,拉邦弟就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
“这部分我就保留不说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突然记起一个绝妙的小伎俩,“我们就这样以物易物吧,你从巴罗·波哈的那本《幽暗王国的九扇门》能拿到的好处,我连十分之一也付不出来。”
“好啊,我也可以这样对待你,等你找到一本旷世奇书,变成亿万富翁以后,我才准你延迟付款。”
拉邦弟再度露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科尔索心想,一个像他这般恬不知耻的人,在这下午茶时间倒是显得敏感脆弱极了。
“我以为你是为了朋友的道义帮我的。”他抗议道,“还记得吧,我们的‘南塔克特捕鲸手俱乐部’。”
“朋友?”科尔索望望四周,像是等什么人为他解释这个词汇似的,“酒吧里和墓园中都充满了不可或缺的朋友们。”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混蛋!”
“他自己那一边。”玛卡洛娃叹着气说,“科尔索永远是站在他自己那一边。”
拉邦弟心痛地看着大胸脯的女人挽着一个看来很优雅的花花公子的手臂走了。科尔索则继续看着那个还在玩吃角子老虎机的胖女人。她连最后一毛钱都被榨光了,愕然又空虚地继续站在机器边,两手垂在身旁。这时,换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游戏机前,他蓄着浓密的黑胡子,脸上有个疤。他的相貌挑动了科尔索记忆深处一个熟悉却又一闪即逝的模糊影像。为了让那胖女人更加绝望,那台吃角子老虎机突然哗啦啦地吐出一连串的硬币来。
玛卡洛娃请了科尔索的最后一杯啤酒,这次,拉邦弟就得自己付钱了。
{1} 译注:罗杰·克洛伊德为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中的人物。
第二部分:死者的手死者的手(1)
米莱荻微笑着,而达太安感觉到,她那微笑已经对他判了刑。
——大仲马《三个火枪手》
有一种寡妇是悲伤得让人无从安慰起的,反之,也有另一种寡妇则是随时欢迎任何成年男子的即时安慰。无疑地,琳娜·泰耶菲是属于第二种类型。她身材高挑、金发、皮肤白皙,带有慵懒的气质。她是那种女人:吸了一口烟得花个老半天才徐徐吐出,而且总是一边这么做一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像影星金·诺娃一样,身材比例过分地姣好;加上亡夫所遗留给她的财产——只说毫无负债是太委婉的说法了。光靠出版一些食谱所能累积的钱就是很惊人的。例如,《1000种拉曼却地方最好吃的点心》,或是那本售缺的,已印刷第十五版的经典名作《烤肉酱的秘诀》。
她的家是由伦布兰侯爵夫人的古堡改建的,是一幢极尽奢华的房子。至于装潢,看来屋主的品味是稍嫌俗丽了点。这足以解释为什么那个“女孩与鸭”的雅德罗牌瓷娃娃会与一些看来所费不赀的英国老式牧羊犬古董装饰品摆在同一橱窗中。那里有一个俾德麦写字台,还有一架史坦威钢琴放在一张昂贵的波斯地毯边。还有一张巨大的白色皮沙发,看起来很舒服,而琳娜·泰耶菲就在上面交叉着她那双极其匀称的腿端坐着,身着离膝一个巴掌距离的黑色短裙,看来很符合她寡妇的身份,但那条沿着双腿盘延而上的神秘黑影也引人无限遐思。
“很抱歉在这样的情况下打扰您。”科尔索说。他坐在她的对面,穿着大衣,将帆布袋放在膝上。他僵直地坐着,而她则用一双如钢铁般冰冷的蓝眼珠上下打量着他,想着该把他归于哪一种类型的男人当中。他了解她这样做的涵义,所以也并不努力试图制造出什么特别的形象来。刚才他敲门时,女仆还当他是推销员,差点就把门打在他的鼻子上。在等了10分钟以后,当寡妇看到他从袋子里掏出来的手稿,情势就大大地转变了。至于他,则努力地透过那副歪眼镜承受琳娜·泰耶菲的凝视,想克服由她那完美的双腿和被黑色安哥拉羊毛衫包裹的姣好身段所构成的威胁。
“如果您能告诉我,您是否认得这份手稿,”他终于能开口了,“这对我会是很大的帮助。”
他把文件夹递给她,不经意地触及了她涂着血红蔻丹的长指甲,又或者是她无意中碰着他。无论如何,这样细微的动作正好方便科尔索抓抓头,显出一副善于麻烦美丽寡妇的笨拙模样。现在那双钢铁般的蓝眼睛已从手稿移到他身上,带着极富兴趣的光芒。
“为什么我该认得它?”那寡妇问。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看来是因为前一晚没睡好。她仍未打开文件夹来看,只是继续盯着科尔索,仿佛想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前保留些什么。他从鼻梁上扶正眼镜,刻意地做了一个庄重的手势。他们还在礼貌性的客套阶段,所以他准备把诚实无欺的小白兔般的招牌微笑留到适当时机再用。
“不久前,它还属于您的先生,”他迟疑了一秒钟,然后婉转地说,“愿他安息。”
她缓缓点头表示同意,仿佛这样就解释了一切,然后打开文件夹。科尔索透过她的肩上浏览对面的墙。墙上挂着一幅满是五彩缤纷花朵的童画,底下签着:琳娜·拉思佳,1970…71期课程。他又望向另一幅比较小的画,银质画框,上面是已故的安立·泰耶菲在那里微笑着,右手上摊着一本畅销书。他的相貌和善,矮胖,有个大啤酒肚,看起来幸福又满足。科尔索心想,他的早逝至少也为他自己省下了不少胆固醇和尿酸的麻烦;而同时,他也以纯粹的好奇心,想像琳娜如何能从她的丈夫身上得到性的满足。这样的想像引导他在下结论之前,迅速地又瞄了一下她美好的双腿和上半身。她如此地具有女人味,让人实在很难把她和她那痴肥的老公联想在一起。
“这是那份大仲马的手稿。”她用一只红色的指甲轻敲着手稿的塑胶保护套说,“很有名的一章,我当然认得。”当她垂下头时,她的秀发半遮着脸,透过金黄色的发丝,她疑惑地观察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