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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狄仁杰断案传奇-第67节

小说: 狄仁杰断案传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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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甘一旁早将此九名从犯名姓单独录下,交于狄公。狄公将乔泰唤至身边,附耳道:“你拿了我的令箭和这份名单速回钱宅先将那四名军卒拿下,回头与凌刚带二十名军士去倪宅将两名番胡教习抓获,再去捉拿三名店主,最后去北寮将猎户及另两名奸党拘捕归案。”
  乔泰领命去后,狄公对乌尔金又说道:“本县一切秉公而断。倪琦犯上作乱,此为不忠;玷辱父先,此为不孝;唆使你犯罪,此为不仁;又反咬你一口,此为不义。如此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却只因告你有功,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实非本县本意。但若查不出他身犯别罪,亦只好如此。若是你不愿看到他逍遥法外,因祸得福,你就将潘县令遇害一节供个明白。”
  乌尔金眼中露出凶光。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说!四年前一日,倪琦赠我纹银十丙,命我去县衙报官,假说他当夜亥牌时分子界河一可蹚涉之处与我主所遣心腹使臣密会,共图不轨。潘县令不知是计,信以为真,又因初来乍到,衙皂缺员,匆忙中只带随身扈从两名由我引路前去捉拿。刚出城门,我趁他三人不备,飞起双刀,先将两从人结果了。潘县令一人岂是我的对手?我手起刀落将他砍翻,又将尸身拖至河沿。”
  乌尔金讲完向倪琦啐了一口,狠狠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你也去请功去吧!”
  狄公命书办将乌尔金供词高声念了。乌尔金供认不讳,在供单上画了押。
  狄公道:“乌尔金听了,你乃一异族酋首,本县不便直接治罪于你,只将你火速押解长安,如何处置,朝廷自有定夺。”
  堂役奉命将乌尔金用担架抬了,送回大牢收监。
  狄公命道:“将案犯倪琦押跪堂前听审!”
  倪琦于案前水青石板地上跪下。狄公脸一沉,说道:“倪琦,你勾结番胡,图谋造反,对此谋反之罪,按我大唐刑律,或判磔刑,或判凌迟。但你亡父乃朝廷功臣,一代英杰,本县也愿为你讲情开脱,最终上台动了恻隐,饶你个整尸也未可知。故本县劝你现在就将你罪行—一招来。”
  (磔:读‘折’,古代的一种酷刑。以车分裂人体。)
  倪琦低头不语。狄公也不追逼。只命班头并众堂役耐心等待。倪琦终于慢慢抬起头来,长叹一声,说道:“自古不成功,便成仁,我招。除两名香胡教习外,我家中别无同党。我打算到最后时刻才将我们接管此城的计划向众家丁言讲明白。那四名军率为我银钱所买,将于明日午夜于钱宅最高一座望楼之上点燃烟火信号。他们只知一帮泼皮一见火起便在城中闹事,另一伙泼皮则趁乱打劫两家金市。但望楼上烽烟实为界河西岸胡兵渡河攻城之信号。届时乌尔金等内应则将水门打开……”
  狄公将他话打断,说道:“此供就此为止,明日堂上再多细招来。现在,本县尚有一节须问个明白,你亡父于画轴夹层之中所留遗言,如今怎地不见了?”
  倪琦憔悴的脸上又多了一层惊愕,答道:“只因原遗嘱写明家产由我兄弟二人平分,故我将它毁了,又将一份伪件插入边框夹层之中,这样,我自然就成了亡父全部遗产的推一合法继承人了。我欲有所作为,手下就要有人,仅有家丁远远不够,还要借助胡人军力,从没有大宗银钱是断断不行的。”
  狄公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切腌臜勾当均在本县掌握之中。左右,将案犯押往大牢!”
  狄公退堂回到内衙,刚坐下,乔泰进来报禀,称案犯均被拿获,无一漏网。在北寮,猎户负隅顽抗,多少费了些手脚,最终凌刚将他生擒。
  狄公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们须将乌尔金等六名番胡案犯火速押解京师,命凌刚挑选十名精细军汉权作长解,明晨即领了公文,打点起程。若驿马精壮,一路顺当,七日内可抵长安。三名店主及四名军卒就地审讯治罪。”
  四名亲随干办围成一个半圆,坐于狄公案前。狄公微微一笑说道:“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玉,如今酋首已被一网打尽,胡兵不战自乱,必不敢轻举妄动。”
  乔泰点头不迭,说道:“番兵胡勇能骑善射,若在圹壤之野交手,其威力实不可低估,但攻打金城汤池,他们则相形见拙。明夜钱宅望楼上不见信号,他们断不敢贸然进兵!”
  (圹:读‘旷’,原野。)
  狄公道:“乔泰,自古有备无患,我们还是作些防备方好。此事一并委于你了。”又对四助手笑道:“连日来,诸位谁也没有埋怨自己闲得无聊,我耳根自然也就清静了许多。
  洪参军也笑道:“记得我们来到兰坊之日,老爷就预言我们在此会碰到一些有趣的偏题、怪题,正可大显身手,大干一场,如今此话果然应了。”
  狄公屈指一算,说道:“我们到此才七天时日,实令人难以相信,近几日中我最大的心病便是不知钱牟的幕后人是谁。我深知,此患一日不除,兰坊一日便不得太平。此可谓盲人瞎马,厝火积薪,什么祸端都可能发生。”
  (厝:读‘错’,安置,措置;厝火积薪:置火种于堆积的柴薪之下。比喻危机已伏,尚懵然未觉。)
  陶甘问:“老爷如何知晓倪琦便是此人?我却没见一丝痕迹。”
  “不管案犯是谁,第一,他须通晓国事,第二,他须居于钱宅近旁,我们可依此顺藤摸瓜。始时,我对吴峰有过怀疑,心想此人有胆有识,若冒险作恶,实不足为怪。况且他是将门之子,见多识广,国事军机,多有所闻,欲在暗中操纵钱牟并非难事。”
  洪参军插言:“再有一条,吴峰偏好番胡画艺,看来亦不无缘故。”
  狄公道:“此言甚是。但吴峰来兰坊时日并不长。他的下处又离钱宅甚远。若经常乔装进出酒店,店主岂能全然不知?还有,从马荣与猎户一席话中获知,吴峰被捕一事并未在反贼中引起惊慌,他们仍一如既往准备接应胡兵攻城。由此可知,吴峰不是钱牟的幕后之人。”
  狄公又面对乔泰说道:“我正一筹莫展之时,你一句话使我心中顿时亮堂起来。”
  乔泰闻言愕然,正没理会处,狄会又道:“你称我们假造巡边官军产生了两个结果,这句话给我莫大启迪。倪琦尚武之举既可解释为居安思危,枕戈待旦,以防胡兵侵犯之不测。亦可看成是他正厉兵秣马,准备引狼入室,偷袭此城!一旦心中起疑。倪琦即是那幕后人物也就越看越象。第一,倪琦生于望族名门,自然通晓国事。第二,倪、钱两家相距不到半里之遥,钱牟于门首升起皂幡,倪琦立即能可看见。我曾自问,倪琦既怕胡兵掳掠,本应居于东城门附近倪家旧宅,一有风吹草动便可出城进山躲避。但他却离开这安全之地,偏选择城西南角离水门甚近的危险地带购置宅邸,这是为何?倪琦将钱宅两名斗剑高手弄到他门下,对此钱牟虽是不愿,但后来也就听之任之,这又是为何?答案只有一个:倪琦与钱牟原是一丘之貉。夺取兰坊并在此边鄙之区建立独立王国,与朝廷分庭抗礼,此歹意正是出自倪琦。
  “其实,这个答案钱牟本人早已告诉我了!”
  洪参军与马荣不约而同问道:“老爷,钱牟何时如此说过?我们如何不知?”
  狄公看了面前四名助手,粲然一笑道:“钱牟断气之前,我们都以为他要说‘你……’,只因一口气上不来,一句话只讲了一个‘你’字就一命呜呼了。其实我早该明白,一个濒死之人,一口中进出一个字都难,岂会说长话?他只不过想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杀害潘县令凶手的名字,从而回答我的问话。而此名字即是倪琦,只是‘琦’字未讲出口他就咽了气。”
  陶甘以拳击腿,点头不迭。
  狄公又道:“今日我进山拜见鹤衣先生,言未三句,他却将‘你’一误听为‘倪’,我心中一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钱牟瘐死之前四中吐出的一个字是‘倪’而不是‘你’!其实,老隐士未必当真听错,回顾他与我一席话,虽多有不着边际、故弄玄虚之处,有的地方甚至妄下雌黄,但我思想来,他每句每字恐是都有所指,意味深长。”
  (瘐:读‘羽’;瘐死:囚犯在狱中病死。)
  狄公慢捋美髯,一时沉默不语。又抬头扫视面前四名亲随干办,说道:“明日堂上我就将倪琦谋反一案具结,潘县令命案也就随之了结。除此之外,丁虎国命案亦可审理完毕。”
  狄公最后一句话使四名助手再次瞠目,禁不住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
  狄公道:“丁虎国书斋丧命之奇案已知端底,寻找作案人的线索就在作案现场。”
  洪参军道:“如此,案犯到头来还是吴峰!”
  狄公道:“明日堂上审理此案,你等自会明白丁虎国如何丧命,又是死于何人之手。”呷了口茶又说道:“今日我们所获甚大,但仍有两道难题尚无答案,一是白兰仍不知去向,二是倪寿乾画轴之谜仍未揭开。这第一件事实属紧急,刻不容缓;第二件虽非十万火急,也应全力以赴,不可懈怠。须知,倪琦犯谋反死罪,按律官府将没收他一切家产。若是我们无法证实倪夫人母子有权继承倪公所留一半遗产,这对孤儿寡母就会一世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受难无穷。可惜倪琦已将倪公藏于画轴之中遗文毁掉,如此,这样的证据亦就不复存在。即使倪琦堂上供出实情,亦无法改变倪寿乾终前病榻之上留下的遗言:画轴归倪夫人母子,其余家产归倪琦。上台官府,尤其是长安户部必据此口头遗言将倪琦一切家产没收充公。如此,除非我们解开画轴之谜。倪夫人母子只得落个两手空空。”
  陶甘点头,问道:“始时我们只知倪琦与一宗遗产纠纷有涉,却不知他阴谋造反,而老爷从一开始就对倪家这个案子兴趣甚浓,却是何故?”
  狄公笑道:“说来话长,你既问,不妨说于你们听听。我对黜陟大使倪寿乾心仪已久,记得昔年我仍在黉门就读之时,便将他问理刑名之案例—一精心抄录,其时他还是小小一县之主。我将各类案例苦苦研求,一心习学他勘案之法。后又将他上书圣上的案本奏章细细阅读,只见其文探骊得珠,荡气回肠,文笔纵横排奡,一泻千里。我百读不厌,爱不释手,不但为满目珠玑拍案叫绝,更为倪公一片赤诚,满腔激情所深深感动。从此,我便将他视为终身楷模,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能拜识尊颜,亲聆教诲,以了乎生之愿。但其时他已官后黜陟,而我只不过是挣扎于坎坷仕途之中的一个无名小卒,何能如愿以偿!不久。我心目中的这位英雄突然致仕辞职,我为之愕然,自此心起疑团,百思不解。
  (黉:读‘洪’;黉门:学校校门,古时对学校的称谓。骊:读‘丽’;骊珠:宝珠,传说出于骊龙颔下。奡:读‘傲’,矫健有力,常用以评述文章风格;排奡:文笔矫健。)
  “我来兰坊后、于档目中看到倪家这宗案子,心想细细研讨一下倪门这场纷争、对我这个一向视倪公为偶像的人说来,可起到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的作用。更有一层,他那奇怪的遗嘱犹如他从坟墓中向我发出了挑战……”
  狄公稍停,双目直盯对面墙上画轴,用手一指,说道:“纵有千难万难,我也要解开画轴之谜!自倪琦招供以来,倪寿乾的遗嘱已超出了向我挑战的范围。我深深感到,务使倪寿乾遗孀幼子获得应得的财产乃我义不容辞之责,特别是我不久就要将他长子送上西天,对此,我就更加责无旁贷。”
  狄公立起,走到画轴之前,四亲随干办也—一离座,再次凝神细看那幅神密的画作。
  狄公双手背于身后,慢慢说道:“虚空楼阁!想当年,倪寿乾发现他长子虽和他一样有将相之才,却品行不端,心术不正,该是何等震惊!何等失望!这幅画我已反复看过多遍,每一笔都在心中记得一清二楚。本指望能从倪公东城门外别院中获得些许线索,却……”
  狄公突然煞住话头,俯身向前从下至上又将整幅画细看一遍,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扭头悠然慢捋长须,两眼光茫四射,对四亲随干办微微一笑,说道:“有了!明日,画轴之谜亦可解开!”
  第二十一章
  次日早堂,狄公升厅审案,数百名百姓蜂涌进入衙堂。倪琦锒铛入狱的消息不胫而走,番胡头领被捕的传闻则越说越奇,前来看审的人自然就多了。
  狄公将廊庑处骈肩看众环视一遍,一面寻思如何开审。狄公暗忖,倪琦平素工于心计,惯于幕后操纵,此类人一旦原形毕露,精神上常常是立即土崩瓦解。
  (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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