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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狄仁杰断案传奇-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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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衙卒一声吆喝,上前将陈宝珍按倒了,一个衙卒抡起鞭子,狠狠地朝她背脊抽去。
  陈宝珍吃了几鞭,忍痛咬牙,破口失声大骂:“杀千刀的狗官!只拿了俺寡妇人家逞你娘的威风。我陈宝珍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一条一条罗列出来!”说着又一声声“狗官”、“昏官”叫骂不绝。狄公怒气未消,心中益发感觉这女子决非寻常,不易对付。抽了二十五鞭,陈宝珍背脊被抽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堂前,哀哀呻吟。
  廊庑下看审的人一阵阵咨嗟,多有为陈宝珍抱不平的。
  狄公示意衙卒住手,冷冷说道:“陆陈氏,你大胆咆哮公堂,辱骂本官,理应活活打死在堂上。今日姑且将剩余二十五鞭寄上,明日再审,倘若不思反悔,一味冒犯顶撞,两罪俱发,定打得你皮开肉绽,魂飞魄散。”
  两名街卒拈来几炷香在陈宝珍鼻下挥动,见她缓缓醒来,忙将枷具、手枷套了,押下大牢监禁不提。
  狄公长长吁了一口气,拭了拭额上的汗,宣布退堂。他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回衙舍,陶甘、马荣、乔泰后面跟定。
  狄公道:“我与多少刁泼横蛮的女犯打过交道,却万万没想到今日倒被这陆陈氏羞辱一场。我好意将她迷了路的女儿送回了家,她竟借题发挥,反诬于我,恣意诽谤,百般毁骂,实在令人发指,怒火难消。”
  马荣问道:“老爷堂上又为何不作一句辩解?”
  狄公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夜我实是去了她家,瓜田李下,有口难辩,叵耐这妇人好眼力,当场便识破了我身分,又嘴上不说,今日在众目睽暌之下,颠倒图赖,用心端的险恶。”
  陶甘道:“其实她并无多少心术,她这样叫嚣诬蔑,反倒越发令我们信了她丈夫死的可疑。”
  狄公点头,说:“她似乎对此毫不介意。但我见她非常害怕衙门对她丈夫之死重新调查,看来陆明之死必有蹊跷。有必要时,我想开棺验尸!”
  突然,巡官气吁吁奔进衙舍。
  “老爷,适才一个街头鞋匠送来洪参军的紧急口信。”
  第十五章
  黄云飞驰,暮色降临,洪参军垂头丧气往衙门走去。他今天出来缉访收效甚微,那几个后生都说不准黑衣黑裤人的脸面是何等模样,只说是脸色苍白,且前额有一绺卷发垂下。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低头走着,不觉转入一条店肆林立的大街。突然,一个宽胸阔肩的大汉与他交臂而过。洪参军眼前一亮,只觉此人好生面善。远远望去见他头上正戴着一顶尖顶的黑皮帽,与那哑巴男孩描画的可疑人物十分相似。
  洪参军心中警觉,赶紧排开众人,紧紧尾随而去。他见那大汉进了一家珠宝行。洪参军踅到珠宝行门首,偷眼向铺里细看。珠宝行的掌柜正从橱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嵌缀珠王的首饰盒。那大汉黑皮帽戴得很低,两片毛茸茸的护耳耷拉着,遮去了大半个脸面。洪参军见他两手戴着白手套正打开了那首饰盒,在里面挑拣。忽而那大汉摘下了一只手套,从盒里拈出一颗红光闪闪的宝石放在手掌心细细观赏。接着便见他与掌柜的讨价还价。最后,那掌柜耸了耸肩,将两颗红宝石用绒纸小心包裹了递给那大汉。那大汉交了钱,接过绒纸包出了珠宝行,很快便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了。
  洪参军一时不见了他的身影,正懊恼不迭,责怪自己大意,忽又见那大汉正摇晃着走进一家酒肆的大门。洪参军这番看得仔细,便急步跟上。这时他才见那酒肆的门首挂着块黑漆烫金招牌:“春风酒家”。
  他四下张望,想发现一个熟人或衙门里走动的人,但他失望了。正心中焦急,突然见春风酒家门口有一个摆着摊的鞋匠,此时并无生意。洪参军将那鞋匠拉到墙角,从袖中取出一两碎银并一张名刺交给他说:“劳动师傅快去州府衙门走一遭,将这名刺交给狄老爷,叫他立即派人来春风酒家拿获逃犯。这一两银子你权且收了,路上跑快,千万不可耽搁,事后还有重赏。”
  那鞋匠见有一两银子的赏酬,当即答允,赶快撇下那摊子,匆匆向州府衙门跑去。
  鞋匠走后,洪参军乃推开大门走进了春风酒家的楼下店堂。店堂里两溜排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客人。杯盘狼藉,觥筹交错,酒香弥漫,人声鼎沸。洪参军遍看了店堂,并不见那大汉,心中纳罕。忽见堂馆从珠帘后端一空盘出来。他眼角一闪,见珠帘后原是一间雅座。那大汉正背向着店堂在独斟独酌。
  洪参军走上前去,掀开珠帘,用手在那大汉的肩上一拍。那大汉急忙回首,大吃一惊,手中那纸包坠落到了地上。
  洪参军认出了那大汉,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顿时脸色苍白,惊愕万分。“原来是你?你就是拐……”“洪长官,你坐下,我全告诉你。”
  洪参军从桌底拉出一把靠椅,坐到了那大汉的右首。大汉干笑了一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洪长官休嫌烦絮,容我慢慢叙来……”说着偷偷从皮靴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乘洪参军不备,猛然刺进了他的胸膛。
  洪参军双目圆睁,发须齐竖,嘴唇一翕动,鲜血顿时从嘴里喷涌了出来。双脚早软了,趔趄了几步,只觉眼前一黑,便扑倒在桌子上,一面咳嗽喘息,一面轻轻呻吟。他挣扎起身子用颤抖的手指蘸了自己的鲜血,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于是一阵猛烈抽搐,便不动弹了。
  那大汉轻蔑地望了一眼伏倒在桌边上的洪参军,回头又看觑了一眼闹哄哄的店堂,冷笑了一声,轻轻地将洪参军用血写的那个字拭去。于是站起身来,穿过厨房,走出了酒店的后门。
  大汉去了约一盅茶时,狄公率陶甘、马荣、乔泰赶到了春风酒家。
  店堂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马荣、乔泰穿过店堂,排开众人,掀起了珠帘,让狄公走进那雅座小间。
  狄公默默地看看洪参军浸在血泊里的尸身,禁不住热泪盈眶。陶甘、乔泰、马荣失声抽泣,都伤心地转过了脸去。
  陶甘道:“老爷,你看这桌面上的血,像是谁写了个字,但又被涂抹了,莫非是洪叔叔他写的。”
  马荣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一丝鲜红的血从他的嘴唇上渗出。
  “我们要为洪叔叔报仇,待拿获了那凶手,剐他二百四十刀挖出他五脏来,血祭洪叔叔!”
  陶甘跪下身来,细细搜索地面,见地上一个绒纸包。他打开纸包,见是两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老爷,这两颗红宝石必是凶手仓皇逃去时遗落下的。”
  狄公接过那绒纸包看了,点了点头。
  “陶甘,我们晚了一步,让这闪手得逞了,丧了洪亮性命。——红宝石的事我心中多少也已明白。”
  狄公叫来了酒店的掌柜,问道:“衙里的洪参军是不是与一个头戴尖顶黑皮帽的人一起来的这里?”
  酒店掌柜胆战心惊,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并不是一起来的。那头戴黑皮帽的客官先来这里,叫了一角白酒,两味冷盆。这死者却不知是何时进的这小间。当我们堂馆发现他满身是血时,那凶手早已溜去。我吓破了胆,这里正待派人去衙门报事,老爷及衙里诸相公倒是先行来了。”
  马荣粗声粗气地问道:“掌柜的,你见那凶手长得何等模样?”
  “他——他黑皮帽压得很低,两翼护耳毛茸茸一直遮到了嘴角上。小人……没看清他的脸。”
  狄公强抑住心中的怒火,命马荣、乔泰:“明日一早你们就去山羊镇,并邀朱达元一起去,他熟悉那里的许多捷径,且人头也熟。你们找到那家旅邸,详细打听了潘丰那天来歇夜的情况,并去将那出卖铜炉的农夫找来问问。所有这些打问实了,再与朱达元一并回衙里。——听仔细了?”
  马荣、乔泰点了点头。
  狄公声音凄惨地说道:“此刻你俩将洪亮的尸首移回衙门。”
  第十六章
  中午,马荣、乔泰和朱达元三骑从山羊镇回到州府衙门时,衙门口正挤满了看审的人。
  马荣道:“看来,马上就要升堂了。朱员外,随我们一并进去看看吧。”
  陶甘已在衙门口等候,见他们三人归来,忙从仪门引入前衙正厅,择了个便利的角落站下。
  陶甘说:“老爷已初步查清了几起案子的根由本末,此刻正准备升堂开审。”
  狄公高高坐在大堂正中的案桌后,深绯色的官袍像一团熊熊烈火。他两眼射出尖锐峻冷的光芒,苍白的两颊瘦削了下去,脸色显然比昨天憔悴了许多。
  狄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潘叶氏被杀一案经本衙勘查追索,现已有了眉目。”他用眼睛扫了一下堂下侍立的衙卒,喝道:“将那物证取来当堂验过。”
  衙卒会意,下去将一个大油纸包捧了出来,又用一张油纸铺平在案桌上,然后将大油纸包放在那铺平的油纸上。
  狄公迅速将那包上的油纸褪下,露出了一个雪人的头。雪人的两只眼睛嵌着两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正闪出一种不祥的幽光。
  堂下一阵咨嗟,转而雅雀无声。
  马荣、乔泰面面相觑,心中不禁狐疑重重。
  狄公一言不发,两眼只盯住了朱达远。朱达元痴痴地望着那雪人的头慢慢走上公堂。突然他伸出手来大声叫道:“将红宝石还给我!”
  狄公用惊堂木在雪人的头上轻轻拍了几下,雪珠纷纷落下,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女人的头颅!
  堂下看审的人一片惊慌。
  朱达元泥塑木雕般站在公堂上,惘然失措。他很快明白了这一切的含义,抬头看了看狄公冷峻的脸,又看了看那颗可怕的女子的头颅。慢慢搞下手套,俯下身来在雪块上拣起了那两颗红宝石,放在他那肿胀成紫红色的手掌上。一面轻轻剔去粘在红宝石上的雪珠,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
  “美丽的红宝石,像血一样鲜红……”他嗫嚅道。狄公厉声喝道:“朱达元,你认识这颗人头吗?——快将你杀害廖莲芳小姐的详情从实招来!”朱达元从梦魇中醒了过来,两眼嫌厌地看了看那人头,默不作声。“朱达元,本堂再问你,叶泰现在何处?”“叶泰?”朱达元摇了摇头,接着他放声大笑。“叶泰,他……他也埋在雪里了。”狄公见状,示意衙卒上前将朱达元套了枷具,上了手枷脚镣押下公堂。堂下看审的人这才大梦初醒,哗然议论开了。狄公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杀害廖莲芳小姐的正是这朱达元,我怀疑他也杀死了叶泰。——这人头是廖小姐的,而潘叶氏则藏身在朱达元的宅府里,她是朱达元杀人的同谋!”狄公挥了挥手,堂下激动的人群乃静了下来。他续续说道:“今天早上本行搜查了罪犯朱达元的宅府,在他花园里的雪人头中找到了廖小姐的头颅,在一幢幽僻的房子里找到了潘叶氏。——现将潘叶氏带上堂来!”潘叶氏被押上了公堂,跪定在水青石板上。狄公道:“潘叶氏,你将你是如何勾搭上朱达元,又是如何伙同朱达元拐骗廖小姐,并残酷地将她杀害的详情—一招来。”潘叶氏慢慢抬起头来,低声招供道:“小妇人一个多月之前在市廛上一家首饰店里遇到朱员外,我见他买下了一对镶红宝石的金手镯,很是羡慕。我的丈夫太悭吝,从不与我打制金银首饰。谁知朱员外眼光竟看出了我的心事,出了首饰店的门,他走到我的身边与我攀谈了起来。他说他很有钱,家中金银无数,奴婢成群。他问我丈夫做何等营生,我回答说在南城根开一爿小小的骨董铺子。他呵呵笑道:”原来就是潘夫人,知道,知道‘,他说他常到我丈夫的铺子里买骨董,我听了很是高兴。他又问我他能否来我家做客,顺便挑买几件骨董。我一口答应,说哪日等我丈夫外出时便可过来相会。他欣喜若狂,当即将一只金手镯戴到了我的手腕上,临分手时又嘱我莫相负了。
  “过了几天,我丈夫出外办货,我便将朱员外邀来我家。我做下了几味菜肴请他尝尝,两个也真是情投意合,只恨相见太晚。他将另一只金手镯也给了我,又给了我一把金发夹。他当时便提出要将我娶去做长久夫妻。他说他虽有八房夫人,但上面并无人拘管,丰衣足食,自不须说,穿戴装束的更不须发愁。至于我丈夫,他说只须给一笔钱就可以了。我丈夫是个窝囊废,跟着他那号人,日日粗茶淡饭,住那阴冷潮湿的破房子,胭脂花粉都不舍得买,哪还会有金手镯与我佩戴?再说,我平时辛苦积蓄点钱下来,又被我那兄弟叶泰拿去押赌。我想过这等艰难的日子有何意思,不如跟随朱员外去,也可图个后半世逍遥快活。他是个慷慨大度的男子,且体魄雄壮更胜潘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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