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by:维生素c-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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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过了数日,眼见便要是年关了。许衡每日里都担心赵桓不知何时会跨进这院落,而自己转了数百念头,竟然无一个可以施行的。屋内别说是剪刀一类,四周竟然将稍许尖锐锋利些的东西都扯撤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怕他自尽,又或者手上有了利器得以出逃,当真是手无寸铁。
许衡也曾写信至许则平处稍稍问讯,王府未曾阻拦,只是到底也写不得什么内容。谁知那许则平早就吓破了胆,只是谨小慎微地写了些场面话问候,便再无他语了。
许衡本底子弱了,医官百般调养,生怕一个疏忽便弄得这贵人不适,摄政王怪罪下来,便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心中直嘀咕当年为何竟然做了医官这般倒霉的行当。好在许衡也并不为难,不拒医药,医官心中算是稍稍安慰。
这一日许衡正进餐,忽然毫无预兆地,赵桓推门便踏入屋内,一身玄色一袍,玉带珠冠,气度不凡,似是刚上朝归来。许衡手一抖,半碗汤水已经泼了出来。他放下饭碗,起身,既不愿作揖行礼,也不愿软语恳求,只是无语。
赵桓使个颜色,平儿忙去取了别的衣衫过来,走近许衡待给他换上。许衡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脱下污了的外袍,又慢慢穿上干净的。心中却十分警惕,不知赵桓又要做些什么。赵桓只是坐下慢慢喝汤,看他脱衣穿衣。
衣服换得再慢,也终有换完的时候。许衡便慢慢坐下,捉起调羹,继续喝那半碗汤。赵桓不再沉默,道:“皇帝的尹贵妃要见你。”
许衡心中一震,道:“什么?”
“皇帝的贵妃,尹氏。你母亲不是姓尹吗?她是你母亲弟弟的女儿,说起来,算是你的表姐。”
许衡慢慢垂下眼帘,心中百般滋味,却不能在人前流露,更怕赵桓看见,只得低下了头。不明白府中仆婢如云,他为何要亲自来此知会此事。
作者: 江边小汀 2006…11…19 23:3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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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见许衡没言语,只低了头,看得到一个明净的额头和两道眉,上前去抬起他下巴。许衡以为他看穿心事,吓了一跳,道:“殿下……此事……”再说不下去。
赵桓道:“那尹贵妃通过皇帝和我说了这件事。既然我那侄儿发了话,就算是圣旨了,照例每月初六是宫眷见外臣的日子,到时你便去吧。”
许衡犹豫了一阵,想到皇命不可违,只得道:“是。”
赵桓话说完了,却并不走,见许衡一幅小心模样,知道他心有余悸,越发道:“想什么?怎么,能够见见亲人,还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许衡道:“不是……只是贵妃娘娘……身份尊贵。”他其实甚是想要独处一阵子,赵桓却迟迟不走,还在这里徘徊。此刻白昼时分,又有平、安二人在侧,不见得就要行什么不轨之事。然而似赵桓这般皇家子弟,难道竟会白昼宣淫?想要说些什么,都被那日强行欢爱打散了,明知越是沉默越是不妥,却始终无法开得了口。
赵桓见他模样,忽地上前一脚勾跌了许衡,许衡立不住脚,便倒在赵桓怀中。那名贵衣衫上熏了上等熏香,一股脑儿地钻进许衡鼻孔。
赵桓半拖半抱地将他拉至内室。许衡大惊,挣扎不得,正支吾间,赵桓嘴唇已经覆了上来,温温热热勾进口中,极尽缠绵挑逗之能事痴缠,只恨不能再紧。许衡虽然已经领略过情事,却未试过赵桓那仅仅口舌相触,便已吸魂勾魄的本事,竟有些迷糊。猛地忆起此人身份,待要推开,赵桓却已经先他一步松开了。
赵桓这般皇室子弟,自幼时已经知道男女情事,好似这般情动亲吻,却尚算不多的数次。许衡脸色却已经变了,自己怎能竟然迷惑于他!咬住下唇后悔不迭。赵桓见许衡细白牙齿咬住刚刚揉得发红的嘴唇,恨不得此时便能扑了过去,见他面上神情恼恨戒备,只得罢了。一把捂住他脸颊,缓缓道:“怕什么,你许家当年不也是世家大族么?说起来你表姐若不是有了这层关系,也选不进宫吧。只是你叔父……哼……”最后那字极轻,想来是颇为鄙薄。见许衡嘴角有些湿润,用手指抹去嘴角细细银丝,方缓缓放开了。
许衡慢慢坐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赵桓道:“今晚,你到我这边来一下。”
许衡不响,赵桓见他惶恐,不由还是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强与你了。”脸色有些转阴,拂袖而去。
许衡一个人留在床上,好容易镇静下来。表姐要见他……原以为许则平只是说说而已,谁知宫中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连他在此处也知晓。当年母亲要为自己定亲的事情,虽然说是瞒着他们,其实许衡自己早已知道。百般滋味闷于胸中,当日青梅竹马,如今判若云泥,物久人脆,更有何言!竟连床也不想起,只恨不能就此石化,再也不要面对旧日。
这般直坐到二更,门外有些喧哗,一个尖利的嗓音捏起来道:“许公子可在呀?”许衡在王府见人极少,一听便知是那姓葛内侍,想要站起活动,无奈坐得久了,手脚都有些僵硬。他一进门,见许衡僵坐在床榻之上,极为漂亮地行了个礼,道:“殿下请公子过去。”许衡慢慢转过的头颈,见葛明山已经又是身形利落地站起身来,不由得厌恶,转过了头去。
葛明山自上次被赵桓斥责,这等奴才又岂有不知道深浅的?对许衡越发地恭敬起来,却也看得更是严密了,一举一动无不拘礼,却又不容抗拒,生生让人是拒也拒不得,骂也骂不得。许衡实在无法对此人有多少好感,实际上是王府人人都好似会动的人形背景,举动都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也似,令人枯闷欲死。即使是平、安二人,也是终日惶恐,连说话的人也无。而这府中只怕也处处耳目,说不得什么。耽搁了一会儿,平、安二人鱼贯而入,给许衡穿戴好了,送了出门。
许衡随葛明山出了门,却不知赵桓要如何摆布于他。随着葛明山转入赵桓所居正殿,在殿内转了数转,又往殿外,一路上守卫严密,人人提起了灯笼照亮他二人面孔,验明正身。葛明山与大多数内监一样微躬着身体,举着灯笼,亦步亦趋。连续下了几日的雪,院落疏浓有致,处处银妆素裹,映着些微的月光,于暗中与天上繁星对映,万物都拢上一层淡淡月华,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几株梅树暗香浮动,搭着两人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响,若不是身处囹圄,许衡几乎便要大赞园林丘壑了。
转到后门,一条人影在那里等着,见二人过来,微微颔首。葛明山跪下道:“殿下,许公子来了。”
许衡便知那是赵桓。只是天色昏暗,他又站在暗处,便远不似日渐那般逼人。只是身形举止却也看得出那王公贵气来。葛明山提了灯笼退下,渐渐连火光也见不到了。
此处似乎是正殿的后门,不在屋内,许衡便放心许多。赵桓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许衡踏出门外,见门外对应的乃是一片空地,再远处有些明镜似的反光,原来竟是一个湖泊,只是已经结冰了。此处背后是正殿的外墙,而前面却是空旷一片。冰冻的空气呼在腔子里,越发地觉得新鲜。只是这处实在是什么也没有,不知道赵桓到底要作些什么。
赵桓一摆手,便有个侍卫上前禀道:“领命。”接着往远处一堆堆在地上的物事而去,只是远了,瞧不清楚是什么。侍卫从怀内掏出火刀火石,哒哒地打起了火,许衡见他行止,猜想或者便是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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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朵紫色烟花呼啸上天,漫作满天星光,紧接又有数朵绽开,一时间姹紫嫣红,噼啪作响,目中眼花缭乱。薄烟中一排排兵丁放了手中眼花,又迅速接上另外一排,倒似操练一般,手中火烛自然是早就被好了的,务必使烟花不致中断。那放出的烟火色彩极为艳丽而朵朵硕大非凡,可见确是上品。只映得远处冰面上忽红忽绿,一时间交相辉映。
然而再艳丽的烟火,也有燃尽之时。方才热闹景象忽然不见踪影,只余漆黑夜空和数条人影而已。若非空气中仍然有硫磺气味,又怎知那繁华也曾现于世间?许衡眼见痴痴瞧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夜空,只是发呆。赵桓见他似有所感,不由得问道:“你可在想些什么?这些什物你可喜欢么?”
许衡一摸面上,竟然满手的泪水。低声道:“想起了我娘。”
赵桓一时语塞,黯然一阵,叹道:“罢了。今日原是小年,准备找些乐子。你既然不喜便罢了。”顿了顿,又道:“正月初六是各宫眷会亲之日,我已经为你准备了各色应用物事。到时你去就是了。只是不要多话。”
许衡微退了一步,躬身,即是表示从命。赵桓大袖一拂,带了兵丁等离开。自有那葛明山带许衡回他所居院落。许衡方才发现自己一身的薄汗。
至初六日尚有十余日光景。赵桓似乎极忙,于这桂院几乎绝迹。只是各色人等不断送来些物事,其中便包括了五品轻车都尉袍服、冠带、朝靴等一应俱全,一套衣衫下来,至少也得百余两银子。王府所需之物又岂是凡品,一针一线无不精美。只是年三十至初一至五日宫中府中俱都忙于拜年应酬,谁也不曾想来这桂院。这数日间竟然异常的冷清,连一向安分的平儿安儿都耐不住,许衡便放了他们轮流出去串门,自己在屋内挥毫写字。从兰亭序到千家诗再到唐诗三百首,能想到的写了个遍,脑中却俱是母亲、表姐等人的影子。会面是皇命,违抗不得。只是见面又可说些什么?
到得正日,许衡四更便起了床。平、安二人伺候他梳洗完毕,穿上正式的朝服朝冠,虽则难免瘦弱了些,也端的有些英气。又有二名护卫及一名仆从跟着上了轿子,直往宫门而去。
许衡上次因得罪皇族被贬冬宫,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其时孑孓独行只是,如今却以别样身份来访,心中滋味复杂。宫内规矩繁多,等到齐了人,尚且要通名、通传,宫门重重,只有耐心等待。
许衡与众多宫眷家人轮番等候,一一禀报安排,直过了大半个个时辰,方才轮到。也是因为那尹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各处渠道通畅之故。许衡绯衣蟒袍,在一众外官中甚是抢眼,而于众目睽睽之下先得宣入,众人也不禁有些议论纷纷。
九重宫阙,处处森严。尹贵妃居于颇靠近皇帝寝宫的丹凤殿。丹凤殿虽不如皇后所居昭阳殿般恢宏,却端的十分秀美精致,景色布局无不现精细巧思。未至宫门口,便有一明眸皓齿的宫女迎上来笑道:“许大人可来了。娘娘已经久等了。”一面将许衡引入殿门,穿过大厅,来到一侧暖厦门前。一名宫妆丽人已经站在当地。容色清丽、体态风流,端的是娇柔如花、皎洁如月,在侍儿扶持之下,迎上两步,唤道:“衡弟!”
这一声“衡弟”一叫了出来,许衡原本未知何滋味的心头登时一酸,已是有些忍耐不住,忙撩起袍角下拜,口中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尹贵妃见许衡以国礼参见,只得道:“罢了罢了,快起来吧。地上凉。”一旁的宫女忙搀扶了起来,一同进入内殿。尹贵妃在正座上做好了,见许衡仍站着,道:“平之,既然只有我们几个,你还站着作什么?”她称呼许衡的字,已是显得疏远了一层。
许衡告了罪方坐下了,一旁有宫女端来了上好的茶,还有几样精致点心。又十分恭谨地退了下去。不多时殿中便只剩下尹贵妃与他自己,以及几名形同泥雕的宫人侍者。
尹贵妃想了想,终于道:“姑夫家中……许侍郎可还好?”
许衡答道:“承蒙娘娘动问,都还好。”其实自从形同软禁以来,许则平与他也不算如何通得音讯,只是好似许则平这般人,许衡也不大去想他好不好,随口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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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贵妃见许衡只是拘谨,将旁的无关人等都遣退,只留了心腹宫女,方道:“平之——这些年怎么过的,我想想也知道,不用多说了。只是,好歹姑母家中还留下你这点骨血,我又怎么能够不惦念着你。”停了停,见许衡脸色不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