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野史-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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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孟家陂上约,再来相见是佳期。’”言讫而去。绛惊觉,因思其语,“呼予为太尉。”乃惘然,又不测孟家陂之说,展转卧傍,果获其缗。由是自负,襟怀豁然。入金陵画策,诣后主上疏,乃陈京口至壁涧数要冲之地,宜立栅屯戍,广设备御利害数十事。绛素有口辨敏捷。数日未报,复为书诣光政,陈乔见之,与语数,遂大奇之。因表署为本院丞旨,使笃百卒任。
所陈利便,经营制置,颇见干绩。寻就转沿江诸屯兵马监押兼巡检。于是召募无赖少年便于舟楫狎习水道者。得马雄、王川军、张三十四等数十人,立为偏裨将校,俾督卒伍,号令日严。
操习水战,节以金鼓,使知前,却示以旌旗,指挥行列,部分次序,进退迟速有法,转运如飞。时有一艘应命稍稽,遂斩其长。复试之,可使蹈巨浪。累于海门遮获越人船舫百余艘,监数万石。献之后主。赏其功,遂封爵柱国。及王师渡江,克池州。急召还,授凌波军都虞侯。城外沿江都部署。王师屡攻秦淮口水栅,绛率舟师援之。前后与都统军皇甫继勋与郑彦华等忌绛功名出已。上说后主,遣之出援丹阳。绛因率大部舟百艘为八字列阵而行,曹彬等识绛所部,开围出之。既至京口,舍
舟登岸,与之三战,越人三北,其围遂解。乃以为润州节度使守太师。自绛出建康,水陆之攻愈急。后主数诏遣还,为左右所沮。未几,宣州叛。乃授绛节度使讨之,遂平其城。金陵陷,诸城皆下,唯绛等不顺,谋割据岭表,使建州刺史陈德诚等往谕之,过歙州龚慎仪闭门不纳,绛恕曰:“慎仪乃吾故人,何故见拒”使马雄攻之,城陷,慎仪朝服而出,为雄所杀。既而绛弟奔,太宗诏旨委谕罢兵入朝。绛遂聚将校议之,王川军之徒皆厉声拒命不从。绛欲杀弟而行,弟乃私谓之曰:“兄今不顺诏命,乃独善一身,其如老母一族三百口何”绛乃犹豫。会先锋曹翰使赍铁券至绛,乃与马雄张三十四等数人脱身夜亡,余众亦溃。曹翰使卫送京师,既见上,问绛曰:“卿何不早归朝廷,劳朕诏命”对曰:“臣受李煜厚禄,只知事李煜,未知事陛下。”上曰:“李煜已臣妾于朕,卿于草野何俟”曰:“臣闻李煜归命未受王爵,故臣未归。”上闻其言颇忠赤,宥之。
授冀州团练使。既数日入授命,曹翰亦入,马雄方俟恩于外,时龚慎仪犹子颖见绛、雄等,以手版击之,遂闯入殿门。颖因称:“臣叔为绛及马雄冤杀。”上怒,方诘绛等,曹翰先锋被宣歙二郡,绛未有金帛以赂之。因入奏曰:“卢绛乃一奸贼,陛下存之为国家日后之患矣。况冀州乃边境之郡,而使有重榷不可。”上命皆斩之,绛呼曰:“陛下以铁券诏臣,恕之以不死。今以微罪一旦见杀,千古之下且彰陛下之无信。”上曰:“朕为龚慎仪杀贼而已,何负于卿。”既出,乃呼延替当视行事。将出梁门,绛遂顾见拥一白衣妇人来,宛同昔日梦中。因嗟曰:“玉真矣,何至于此乎。”替问其故,绛乃白其梦。将斩之,绛曰:“万乘帝王斩一伪署节度使,可无毡褥乎”替使驰奏,上遂赐之。绛复问孟家陂,持刀者曰:“斯场是矣。”
因数指迨今十年。欢曰:“昔之梦今果验矣。死复何恨”玉真
姓耿氏,其夫死,与前妇之子通,当极法。与绛同场斩焉。绛孙器,有文学,今登进士第矣。
朱令斌,不知其先何许人,乃大将朱业之从子。少随业征讨。初署为小校,拳捷善射,深目。军中号为“朱深眼”,后以军功累为神卫军都虞侯。开宝中,林仁肇镇南昌数年,卒。
遂以令斌领其郡。王师征金陵,令斌于浔阳湖口缚大筏,万里载粮军器几数千万,战艘上具炉炭,将断采石矶浮梁以援金陵。
既成或说之:“可乘盛夏江流泛溢,时便风,其势迅急,可以成之。”令斌不从,至冬,遂帅水陆数万进,行数日,至虎蹲洲,与王师遇。令斌不晓兵机,将战,独乘大航,高数十重危詹,与亲信千人共载。上建大将旗幡,指麾而进。王师见之,聚众舟并兵攻之,令斌势蹙。遂使火油矶以御之,属北风势紧回,焰迸星条,忽自焚燎及大筏,于是水陆诸军不战自溃。令斌力穷投火而死。旬日烟焰不绝,独其子脱身奔南昌,为节度使柴再所用。阙自是建康失援而陷矣。初,军至石牌,营子所为,昼雾昏濛,又不见掌外。人望其气如虹,上亘于天,众皆惊为不祥之兆也。因杀数十人,不数日遂败。
申屠令坚,山东人自少无赖,好博,膂力绝人。晋汉之间,为盗犯法,州郡繁械入京师。将至,遂赂守吏曰:“吾今若不死,则为一健卒。君等皆吾州卿之人,吾与别可饮数瓯以为永诀。”时守者皆醉,在夜亡归。会贼帅咸师朗等惊淮北,众至千余人。令坚因往,与官军转战,杀伤颇众,群贼勇之。后帅师朗出援寿春,为林仁肇应援刘仁瞻,同破城南大寨。及复濠州大栅时勇冠军中,左右奋击,前无劲敌。因是录功授神卫军都虞侯。后主立,益见亲任,常居侍从。开宝五年,除吉州刺史,委以边务。既至缉理军事,完治城池,镇遏边鄙,颇有节制。及建康陷,后主委谕至,命以顺命。令坚私约袁州刺吏刘
茂忠反。杀监军侍其稹,割据不降,未发而卒。令坚未死二年间,夜不安寝,目或瞑,梦与人斗战,往往踊而叫呼。所畜歌妓十数人,常分为二,至昏而代,自夕迨旦,令声乐歌舞,宴饮以(原空十二格)获,假寐而已。及死之夕,若中风,狂于室内,如与人搏击,逾时而绝。
刘茂忠,其先彭城人。后世徙居庐陵安城,因家焉。氏族寔繁。江南自嗣主委政之后,法令弥弛,预原阙境。两地之民互相侵掠,不能禁止。茂忠自小略通书史,不事产业,以豪纵自居。乃逐其首帅日息夕恣,掠剽卿里,利其资货,颇为人害。
为郡邑所捕,屡抵大罪,会赦贷死。与其徒党各被繁械于金陵,籍为官卒。时上江群盗赵晟、萧荣、彭先等数部聚其徒至数百,深潜岩穴,出恣暴恶,郡邑患之。官健不习险阻,收捕累年不获。茂忠乃上言乞就擒以自赎,因许之归。遂入晟党,为先唱掠,分财帛多推与之,及得术士孤虚壬《遁星禽占候风角》之书,遂伏而试习之,皆验,众愈信之。因熟往还其间,约吏为内应,一旦掩击,殆尽荣等,屡战平之。
时庐陵鹧鸪洞盗有吴先者,乃故具胥。独奸猾,凡计诱皆莫之信,捕之不获。茂忠遂鞭所亲信二人,诈得罪奔先,示以创,先果信而勿疑,未逾月斩先首,其徒遂溃,州里庆之。呼:“刘小仆射,”郡录功复入金陵,后主署吉州在城兵马都押卫,锡赍优厚。复遣还,与郡守同修营版筑,众迨方数,皆悦从之,后未期而就。复召入,授袁州萍乡制置使,委以捍湘潭之境。既至抚缉士庶,明法令,步骑精练若指其掌。王师初围金陵,茂忠抚巡界上,因兴兵纵猎,无何,逐兽出界。而潭人拒之,茂忠怒乘胜掠至沣陵而还。时潭衡巡检使祖泪、其副梁谋欲执仇议取。会冬至日茂忠必宴会,乃率步骑及率白而潭民迨数千而至,缘边营栅,皆遁望楼,烽烟骤起,报骑亦至。茂
忠乃会群吏议,众汹汹不能谋,唯茂忠颜色自若,因命酒,既数行,报骑又至,众请行,茂忠笑谓之曰:“今日将旰,如出师则主将不利。”遂使间道往设伏兵,焚绝桥渡,然后躬擐甲胄带鞬伏钅屈。亭午,而行十许里,与潭师遇,遂合战。迨晡胜负之势未决,茂忠乃舍骑自步奔钅屈,亲入敌阵。少却,因乘胜急击,众大奔溃退,遇伏兵,桥道既绝赴水溺者几尽。茂忠先购军中获酋长者,生致之。时祖获逸有持梁而至者,茂忠令释缚以军礼相见。然后馆之如宾,及生得潭人,乃指梁曰:“此国家小喽罗也。”迨旬余,使转赍于金陵,至南昌为群节所害。后主加茂忠功绩迁袁州刺史,其余军佐僚属进职有差。
寻以建康不守,后主为虏。时吉州刺史申屠令坚结之以抗不顺,属令坚死而事寝,因释甲将去袁入朝,应郡府公籍二除赋外,其余科率军旅版牍并命焚之。冀期更甚,袁入赖焉。行舟次淮汴,修谒称“袁州刺史诣主口岸者,”朱供奉见乃掷刺于地大骂曰:“亡国之俘,仍刺史为”令具榜帖乃赞见。将阶其厅,署吏复叱之,令阕衣执杖庭参。既至京师,上曰:“江南被陷,国已亡矣。”何仍掠朕边邑而残贼士卒”茂忠对曰:“臣受李氏国恩,唯忠勇是奋。虽陛下亲征,亦当殒身不顾。”太祖见其诚悫,待之颇厚,乃授登州刺史之任。既至未几,会前主岁朱供奉抵罪,贬为郡将。公见其来亦不之憾。令就职,日两卫俾立墀下,供奉逾月惭死。在郡廉干,颇有政理。迨太宗嗣位,枉赌博事露,左迁,分司西京。未几会赦,复资任关。昔茂忠微时,常所持钅屈,将有斗战必宿而鸣,即至杀戮。乃与潭师战,亲持奋击,前无坚敌,左右中者皆洞胸胁,迨百余辈。因败其赙,时遇阴霾即加痛楚。至是疾作,臂不举,病数日卒。
追赠某官。茂忠本名彻,后主以犯汉武讳,为改焉。在江南日,虽军务烦剧,处置无滞然。延楼下士不惮儒术,皆揖让周眄,
询访时务,无不尽礼,门馆常盈。或时饮宴,武僚相侔。刺袁郡日,君生一女,居金陵。城陷,为兵人所掠。茂忠使女仆入诸营部,托鬻衣而窃求之。遂表闻取还之。既至,皆喜。因暑夕,与庭下墩坐。茂忠据拐,忽见一人自外跃剑刺之。茂忠以拐自捍,连举数四,拐殆绝,刃不能中,会左右执之,送军巡司,按讯斩之,乃昔掠女兵人也。初潭师兴,其间有贪佞好勇者皆先投祖梁,署以萍令薄之秩,及败溺,不还。至今孤幼犹哭且怨茂忠焉。
●逸文
陈度两策科名,皆非正榜。尝曰:“吾必使子孙雪之耳。”
及其子九思举进士,亦以老榜。君子曰:“大器不可以力致,盛名不可以强取。
韩熙载,高密人,显仕江南。初知贡举,人皆以为巨题。
熙载自赋诗五首,旦示诸生,皆有可观。及著《格言》五十余篇,时辈罕及。诱掖后进,号韩夫子。性好谑浪,有投贽荒恶者,使妓炷艾熏之。俟来,嗔曰:“子之卷轴,何多艾气也!”
晚年奉贡入梁京,都绝知旧,乃题于馆壁云:“未到故乡时,将谓故乡好。及至亲得归,争如身不到。目前相识无一人,出入空伤我怀抱。风雨萧萧旅馆秋,归来窗下和衣倒。梦中忽到江南路,寻得京中旧居处。桃脸蛾眉笑出门,争向门前拥将去。
又云:“仆本江南人,今作江南客。再去江北游,举目无相识,金风吹我寒,秋月为谁白不如归去来,江南有人忆。”或问:“江南何不食剥皮羊”熙载曰:“江南地产罗绮故耳。”时皆不喻。熙载去,乃悟,追之不及。
韩熙载后迁中书侍郎。赴宴,见园子果红抹额,引数十宫奴,皆名色,乃叹曰:“此职也,好以中书侍郎兼之。”熙载少尝服术,忌桃李。后主内宴,俱赐侍臣,熙载不得巳,遂食数颗,至是夕,泄出十数术人长寸余而卒。
韩熙载自高密奔江淮,先主大加进擢。后主即位,颇疑北
人,往往赐死。熙载惧祸,肆情坦率,破财货售乐妓以百数,月俸至散与妓女,一无所有。既而不能给,遂衣敝缕,作瞽者,持独弦琴,俾门生舒雅执板,随房歌舞求焉,以足日膳。旦暮不禁其出入,窃与诸生谣杂。熙载过之,笑曰:“不敢阻兴而巳。”及夜奔客寝,其客有诗云:“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头畔着衣裳。”时谓北齐徐之才无以过之。月入不供,遂表后主曰:“家无盈日之储,野乏百金之产。仲尼蔬食,平仲肫肩,亦未之如也。今商飚巳至,寒色渐加,挟纩授衣,未知何以。”
后主批云:“熙载咄咄,意要出钱,支分破除,广引妓路,如云临川一使,巾帛轻怯,措大无失也。且日俸五十余千,谓之不足,则竭国家之产,不过养得百十个措大尔。”乃赐内库绵绢充时服。自是多不赴朝,为左右所弹,分司南都。上表乞住曰:“诸佛慈悲,常容悔过,宣尼圣哲,亦许自新。臣无横草之功,有滔天之罪,赢形虽在,壮节全消。满船稚子婴儿,尽室行蹄坐哭。劲风孤独,病身那得长存万水千山,回首不堪永诀。”后主又批云:“既无迁善之心,遂掇自贻之咎。表陈悔过,览之怆然。可得许本职在阙下。”
欧阳观,本庐陵人。家世冠冕,一祖兄弟,自江南至今,凡擢进士第者六七人。观少有辞学,应数举,屡阶魁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