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by柏林仪式-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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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忙用手撑在地上:“是惜朝的字……”
众人缄然。
诸葛小花看着打碎的花盆,道:“凶险。”
“他早提醒过我……可是。”戚少商痛悔万分。诸葛凝色道:“就凭顾惜朝写的那两个字看,他暂不会有性命之危。有人在牵引一场游戏,很快我们也会被邀入其中。”
顾惜朝屋里桌明几净。戚少商握着那些未完的手稿,仿佛满手都是心痛。追命看戚少商一蹶不振,叹了口气:“戚大哥,你再这么黯然神伤惜朝还是找不到……师傅说他肯定不会有事。”
“全怪我太大意才害了他……”戚少商讷讷开口道。
“这句话你已经讲了七八遍了,就是你再将七百八十遍惜朝兄也回不来!”追命有些气恼:“他要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笑死!”
“追命,别再激戚大哥了……”水芙蓉看不过拍了追命一掌。
“戚少商。”神候在楼下喊。戚少商一惊,忙将整理好的手稿放到桌上用两个纸镇压住,开门下楼去。
“你今夜速出京。 铁手在晋州等你,他收了份很有意思的帖子。”神候道。
顾惜朝挣扎着睁开眼眸。
四周都是铁石墙壁,仅仅西墙上开了巴掌大小的一个窗洞,一束带着青蓝色的光直射而入。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模糊可辨床前坐了一人。
“你是……?”顾惜朝艰难开口,左胸的那一斧劈开伤口,深可见骨。
“你是我师侄。”那人笑道,声音沉稳平和,却感不到真正的情绪。
“阁下真会占口舌便宜。”顾惜朝哼笑。
那人不恼反笑:“你和你娘……母子二人说话的口气如出一辙。”
“笑话。不然她就不是我娘了。”顾惜朝不耐道。
“白水门,你可曾听过。”那人起身走开,幽幽道。
“黑水门也没听过。”顾惜朝谩道。
“你娘什么都没有告诉你。”那人似乎有些惋惜。
“她告诉我做什么?她说了我也不懂。”顾惜朝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干脆闭了眼:“她投水而死时我才十二岁。从此在水云楼打杂,因为受不了楼里几个龟奴冷嘲热讽,十四岁那年出手打残一个揍伤两个,兼得毁了水云楼的牌匾——有闻是苏东坡当年亲笔所题,被老鸨毒打一顿扔进了河里。不想我命大被船夫救起。从此游荡四方,吃百家饭穿千家衣。在杭州书院里做过三年的书管,后来腻了,去边关投军只做了个小卒。再后来的事,恐怕你也有所耳闻。”语气中渐渐浮现出一贯的不羁张扬,顾惜朝冷冷一笑。
“白水门是中原第一大杀手门。”那人自顾自说:“含天煞、地阎、神哭三门。”
“那我娘定在神哭门。”顾惜朝道,略为僵冷的手指轻轻触了触袋中冰凉的小斧。
“你娘不属于任何一门。她是白水门的少主。”
顾惜朝有些怔愣——娘常在浓夜悄悄出门,夜阑方归。身上除了花的薰香,总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她是去取人性命么?——蝉翼刀和神哭小斧……若不然她何必会用。
那个绝世风姿的女子,不是魅惑的女夷(中国神话中司管春夏和性的女神),而是夺人性命的死神。
水云楼。杭州第一风月楼——
白凝尘,所居水云楼三阁之首,“眠凤”。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为宴殊词《踏莎行》所配之曲,当年整个苏杭的画舫上所有歌姬争相传唱,文人雅士耳闻而叹赞。
想见她的人趋之若鹜——而真正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因她从不出“眠凤阁”半步——除了奉送大把的银子,还要填词一首。幸运的得她一眄,也只能在眠凤阁前隔着一道丹色的纱帘,同她喝酒吟诗弄筝。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惜身在青楼——她只能做自己心里的一朵莲花——自己明白它是淤泥里长而不见尘埃,就足够了。
顾惜朝看那人沉默着,试探道:“阁下来历可否略述一二?”
“我是你娘的师兄。神哭门门主。”那人撂下两句话,转身一掌击向石壁,轰然间墙壁洞开窄缝,那人闪身离开。
神哭门主——顾惜朝讪然:“莫非一会你要说你是我爹?”
戚少商日夜兼程,一天一夜不曾合眼。黑风渐有些吃不消,呼呼地喘着粗气。戚少商有些心疼,翻身下马,道:“且歇息一会吧。”
黑风低头啃了些草根,看戚少商呆然立着,极目北方,便走过去舔了舔戚少商的手心。
“连你也替我担心。无妨,我定会找到他的。”戚少商宽慰地笑着,理了理黑风油亮的鬃毛。
“红泪。你怎么看这帖子。”赫连拈了手里傲云城的英雄贴,道。
“之前听吕军主说,谢小城主只为了些口角之事便出手杀了两名军主。赫连,你不觉这有些蹊跷?而傲云城现在把罪过归到顾惜朝身上,言称已捉到顾惜朝,要请各路英雄好汉到傲云城一同诛他——这岂不可笑!他们自己城里的事要惊动江湖,恐怕另有目的。”息红泪看着手里帖子道:“你可知江湖上现在散了多少帖子?”
赫连春水略一沉吟:“死士来报说,至少散了三四百张。”息红泪皱眉:“铺排得真大。”
在黑沉沉的石房里待了多久,顾惜朝全然不知。只知道偶尔“师伯”会送些水来吊命。
石墙隆隆开了,顾惜朝懒得理依旧装睡。那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先给自己戴上手镣。顾惜朝嗤笑:“我伤得剩半条命,你还怕我偷跑不成。”那人又用布将顾惜朝双眼蒙住。顾惜朝更加莫名:“屋里这样暗你不觉得多此一举?”
下颔被扣住,一股冷流涌入口中。顾惜朝呛得涕泪齐流,那人幽幽道:“送你上路的酒。”说完道:“把他驾出去。”两双粗壮的胳膊毫不客气将自己架下床,拖拉着走。
脚下的路是自己今生走过最长的——渐渐;透过蒙住双眸的布,感到了些微的光,身上也暖和起来。暗忖自己是又见天日了。凝神一听,周围啧啧纷言,心中一惊:来了不少人。在做什么?接着自己被按住坐下,听得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甚至叫道:“果然是那个魔头。”
莫不是这“师伯”发了英雄贴让久闲江湖的众人来有仇报仇,无仇的也掺合一下?
诸位英雄好汉,今日我傲云城有请各位来,便是要共讨重现江湖的魔头顾惜朝。此人滔天恶行,想必各位都该有所耳闻! ”
开口就是这陈词滥调——顾惜朝讽然地歪歪嘴角。
一旁的谢振云神色复杂,不时向这边看过来。
“几日前我城中突生变故,少城主谢振云因师兄夺位被逐出城。顾惜朝居心不良,将身上的邪功传与少主,致使少主走火入魔,误杀了城中数位前辈弟兄。”台下顿时谩骂声四起。
一群草包——就这么被漏洞百出的话煽动。顾惜朝在座位上闲极无聊,继续忖嘲。
“若说与这贼人的仇恨之深,那霹雳堂应首屈一指。”雷家堡众人在台下喊道。
“慢。”人群中一个清喝,众人齐齐转首,见息红泪傲然走来,众人目现惊慕。息红泪登上台子,朝谢振云一抱拳:“谢城主。”又转向台上一直发话的男子:“敢问阁下是?”谢振云忙起身道:“息城主,这是傲云城的副城主秦嵩。”息红泪道:“足下真乃深居简出,小女子不曾闻足下威名,愧然。”
“若说与顾惜朝之仇,我毁诺城也握了一笔。”息红泪道:“不过今天,我想请教足下一个问题。”秦嵩看着息红泪,半晌道:“息城主请问。”
“阁下既然是副城主,理应在城中出乱有人夺位时将之讨伐,何必要让少城主被逐出城?再者这是家丑怎可外扬,但我看秦副城主说得倒也顺口。”息红泪一说,众人恍悟,开始议论不已。
“息城主问得好。”秦嵩道。吕邦荣在一旁惊出一身汗,道:“秦兄!”赫连春水突然拉住息红泪,上前一抱拳道:“凡事都有不可说不该说的。红泪且不要问了。得罪了!”息红泪会意道:“恕小女子多言。”人群又复平静。赫连暗道:“红泪……那是他话里故作的陷阱,不能挑。”
息红泪一席话轰得旁边谢振云愕然——自己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秦叔当时为什么不讨许正那逆贼?!为什么众人一直反对我做城主!为什么方才吕叔那般出言阻止秦叔!!??
“赫连。我在那男人波澜不惊的身上嗅到了血味。今天恐怕这里要成杀场……”息红泪捉过赫连春水的手写道。
“红泪……他要逼疯谢振云。”赫连春水在息红泪手心写道。
秦嵩顿了顿道:“言归正传——今日大家来便是要诛了这魔头。”说完走到谢振云身边,道:“城主。你先出一招,算报了各位前辈的仇,各路好汉才好出手。”谢振云看了看顾惜朝,突然摇头道:“他在我落魄之际出手救我,还传我武功,我……我不能杀他!”秦嵩笑笑:“各路豪杰都在看着呢,城主岂可因小失大。”
谢振云兀然不动。台下渐开始喧哗:“谢城主在磨蹭什么?”
秦嵩唇边突然泛起一丝冷笑,凑在谢振云耳边悄声道了几句。谢振云脸色大变,突然站起身推开秦嵩:“你胡说!”吕邦荣颓然看了一眼暴怒的谢振云,摇头叹息。谢振云突然转身拉住吕邦荣:“荣叔!秦叔他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在胡说!”吕邦荣看了秦嵩一眼,突然切齿道:“毁了!什么都毁了!秦嵩!你放眼看看傲云城还剩什么!你还要怎样!”秦嵩倒剪双手道:“你不是当初也同意了我的计划么……许正不是我们五人共同扶持的!”谢振云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推开吕邦荣:“你们!你们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父亲……”秦嵩摇摇手止住了谢振云道:“谢城主不是你父亲。”谢振云双手捏得咯咯作响,恨声道:“你胆敢再血口喷人!”
台下众人莫名看着事态发展的诡异,都不再言语伸长脖子,支楞着耳朵听住。
“你是辽人的孩子。左臂上的烫伤是谢城主当年为留你小命亲自烫上的——那是辽人的狼头刺青。城主一次将一队辽兵悉数赶杀出营,自辽营拣到了尚嗷嗷待哺的你,收做养子。你身上流的是什么血,也配坐在这里!”
吕邦荣不忍:“秦嵩!你不要再逼振云了!”秦嵩拔剑间直指吕邦荣:“姓吕的;你要庇护这个蛮夷之子?!你怕他疯起来杀了你?”吕邦荣双眼突出,怒不可遏:“秦嵩!你够了!振云只是个孩子,你还要步步紧逼!你当我不知道那场庆功宴你在振云酒里做了什么手脚!”说完拔剑道:“老夫这辈子被你们揉扁捏圆,窝囊够了!今日就手刃你这挑拨离间的贼人!”
秦嵩齿冷道:“既是窝囊废;也配跟我叫板。”长剑快得来不及看清就逼到吕邦荣咽喉。血花四溅,吕邦荣倒在谢振云脚边,用尽最后的气力,吕邦荣口里吐着血沫:“少城主……老夫对不住了……”
顾惜朝听得那边居然乱作一团,冷笑:“姓秦的……如意算盘也不是这么好打的。”
谢振云蓦然捉住身边一个士兵,立时掐死,扔到台下。口中阴惨地笑声听得众人毛骨悚然。秦嵩在谢振云耳畔道:“台下的,都杀了。”谢振云仿佛中邪一般,跳下台出手狠利,全不分青红皂白。一时间惨叫声四起。各路豪杰回神同魔怔了的谢振云缠打起来。
秦嵩踢开吕邦荣的尸体,冷笑着一掌击在顾惜朝胸口,猝不及防顾惜朝一口鲜血涌出。“看你这般凄惨不知道他会不会出手。这里成了修罗场,能引得来他吧?”
回头又对谢振云吩咐:“谁上来阻我杀顾惜朝,就先杀了他。”
说完一剑狠刺在顾惜朝肋上。
戚少商和铁手赶到傲云城,只听得喊杀声震天。心中一紧,二人忙入了城。迎面踉跄着奔出一个汉子,戚少商忙扶住,见他浑身是血道:“傲云城怎么了?顾惜朝呢!”那汉子手指凌云堂,垂死嘶哑道:“杀人了!杀……”扭头咽气。
突然身边一阵风掠过,一道蓝影快如电火,铁戚二人对视一眼,忙追过去。
疼,很疼。全身几乎没有不在流血的地方。秦嵩满意地看着剑上的血,再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顾惜朝,道:“看你撑得到他来送死么。”
“他”?
这个疯狗到底等谁来?是少商么?!
“秦嵩。你真是个鬼。”檐窗上朗然一声,全身都浴血受伤无数的谢振云仍旧在人群里疯狂打杀,三块瓦片飞出正击中谢振云的气舍、天池、环跳|穴,谢振云突然定住,倒在地上。被恐惧保卫的众人惊恐地瞪着倒地的谢振云,有些不敢相信。
“还看什么。等这只鬼再打开杀戒?!”屋顶上又起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人潮争先恐后散开,自凌云堂七道大门鱼贯而出。赫连春水走过去扶起谢振云,仰头看着檐窗上逆光而立的身影道:“这位好汉是?”
“赫连公子,快带着谢城主和息城主离开吧。”那人熟络地吩咐,赫连皱眉,依言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