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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离渊+番外-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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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一斑。 

  魏离明白了个大概,眼中显出些懊恼神色来,向郑渊道:“怎么,有人诬你拿了宫中物事不成?” 

  郑渊一经他提醒,才想到手里还拿着丝帕,便抬起手递给魏离。几方帕子本是叠地整整齐齐,可经过方才那一闹腾,被郑渊攥在手里,早皱地像七旬老妪的脸。魏离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对几方手帕如此珍视,专门洗净了收藏起来。郑渊只道他怪自己揉坏了上等的贡品,不敢抬眼,悄声道:“太子……殿下,郑渊早想把丝帕还给殿下了。” 

  魏离将郑渊平举的手按下,看着他道:“不要你还。要是你喜欢,我下回再给你十方八方。”他见郑渊仍是不愿抬眼,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气我骗你?那天我听说你叫渊,就随口借了尹檀的姓。再说,中秋时候拿着袁府令牌混出宫去,反倒比东宫令牌更容易。反正那些守门官兵不入宫,认不得我。” 

  “郑渊怎敢生殿下的气。” 

  魏离抿抿嘴,只好继续坦白:“我当初是存了玩笑之心,想到时候吓你一眺。可我又怕你知道了我是太子,只敢恭恭敬敬对我——但我真没想过会害你有口难辩。以后在宫里,你看上什么东西就拿,若有人再多管闲事,你就说都是太子给你的——几块丝帕算什么。” 

  他这几句话一本正经,把庄严肃穆的魏宫说的像是早集的街市,见到喜欢的东西随手便拿。郑渊忘了初时的害怕,被他逗得笑起来。一直默立在旁的袁尹檀也开口道:“殿下放心,丝帕的事,我方才已经应承了。” 

  魏离应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问他道:“我却还没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我认识他?”他又急忙向郑渊道:“我叫你别告诉别人,我可也没告诉过他。” 

  袁尹檀笑道:“殿下既然拿了我的令牌出宫,事后当然有人来府内核实,我便知道那日是两个人。公子的先生又说,丝帕是从别处得的,我便猜是殿下无疑。” 

  魏离回脸看着郑渊笑道:“果然是你那迂腐先生供出小袁来的——不过也好,否则尹檀也救不得你。” 

  郑渊低声说先生也是为了我,太子不要怪罪他。他心里却因为魏离对他的信任而高兴异常。 

  魏离见到少年眼中掩饰不住欢喜。他自中秋之后,因为太过胡闹被父皇狠狠责罚,再没机会溜出去东宫去找郑渊,此番意外见到了,胸中郁结顿解,这才发觉自己竟想念他的紧。他从来是个最果敢决断的人,一旦思虑妥当便雷厉风行。当下心意一决,问郑渊道:“渊,你可愿同尹檀这样,到东宫来陪我?” 

  郑渊只道自己听错了话,他不过是个质子,有生之年能够踏进东宫已是不可想象之事。莫说他是被扣押在魏国,就算往日在郑国之际,太子东宫也不是他随意能踏入的地方。 

  魏离又问他一遍:“渊,你想不想?” 

  郑渊茫然的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再次确定:“可郑渊本是罪臣……” 

  魏离不耐烦地挥手:“再别说自己是罪臣——他们不是都以为你同尹檀有往来么?那正好将错就错,让尹檀回去起个破格保荐的折子,举你来东宫一起做太子伴读。”他又向袁尹檀眨眨眼,那一瞬间郑渊几乎以为身着太子官服的魏离是冲着袁世子做了个鬼脸:“尹檀的折子,父皇从来都是许的。万一朝臣们麻烦,我去想办法。” 

  袁尹檀温和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哭笑不得:“殿下又要我做这等事。” 

  “怕什么,反正父皇心知肚明,碍不到你。不过为了在朝臣百姓面前走个过场罢了——再说,郑渊来了,你也多个玩伴,不好么。” 

  袁尹檀无奈笑道:“殿下既然那么急,那我去拟折子便是。”说罢转身离开。郑渊也想跟着走,却被魏离一把拉住:“我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第一次遇到,我是特地去看你的,不是恰巧路过。后来听你读得那么好,就在树上藏久了些。” 

  “殿下特地看我?” 

  魏离上扬的眉角露出得色来:“我问父皇为什么让你进佐明殿,父皇跟我说,你好象白莲一样,讨人喜欢。我就想亲自看看。”他顿住,再仔细瞅着郑渊:“其实我觉得你更像月瑶池中白莲的倒影。跟白莲一样清绝,却一抓就碎了,让人不敢碰。” 

  魏天祺十五年四月,在朝臣们旷日持久的反对之中,天祺帝终于应允了平乱侯世子袁尹檀的请求,让郑渊搬进东宫,与袁尹檀同任太子侍读。令魏离庆幸和愧疚的是,朝野上下将这史无前例的举动更看作是袁家地位不可撼摇的又一明证,纷纷上输痛陈袁世子举人唯亲辜负皇恩,倒很少有人将矛头直接对准这一事件的真正受益人郑渊。魏国百姓们热衷商贾,对宫廷内部的人事更迭漠不关心,甚至不在乎三年前送入璘霄的,究竟是郑国还是梁国的质子。郑国王室中倒是为此掀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们纷纷猜测这一际遇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抑或是强魏在连年征战之后对周邦国家的一种示好方式。 

  后世史学家们普遍认为,郑渊以质子身份旅居魏国,在短短三年之内入竟然迁入东宫,这在法度严厉的魏国绝非单靠“幸运”两个字可以达成。他们从魏书的残章断片中隐约推断出郑渊在魏太子和平乱侯世子之间煞费苦心的左迎右送,纷纷感叹于郑静怀帝少年时代的隐忍和心机。而郑渊曾为魏瑾鑫帝禁脔的断论,也至此流传。 

  那一年,郑渊十四岁,魏太子离十六岁,平乱侯世子袁尹檀十五岁。三个人谁都没意识到,他们好像四月初解的春寒那样,打开了人生崭新壮阔的一章。 

  第一断章:璘霄(四) 

  郑渊终于得到了他曾经如此奢盼的生活,不用整日只在斗室之中对着枯燥佛经,而是可以来往于东宫的任何角落,推开卧房的窗口看外面郁郁葱葱的豫山。然而他却并没有想象中来的雀跃。他的欢喜同悲伤同他的目光一样,开始更多的牵挂于另一个的身影。大多数时间里,他满足于听魏离在课室里肆意评古论今,尽管他的论调往往大违常理。 

  比如一次,少师向太子讲史,说春秋之时,楚怀王贪图秦国商于六百里之地,听从张仪之言绝交于北齐,与秦结盟。结果秦国背信,怀王怒而伐秦却一败涂地,汉中土地六百里为秦所夺,楚国从此元气大伤。少师缓缓道,已有楚王前车之鉴,为君者不可因贪欲而背信,太子切切牢记。 

  不想魏离展眉一笑,摇手叹道:“先生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为君者自当以楚怀王为鉴,却不是因他贪婪背信。当今六国并存,强国唯魏,齐而已。卫陈二国同齐国本为鼎立之势,而今皆为齐国附庸,概因齐帝屡屡发兵夺其土地,使其式微。而我朝历代国君寸土必争,才成就今日魏国的宏大气象。可见为君者不贪百姓钱物,却不可不贪他国沃土。” 

  他缓一口气,故意忽视少师已变得铁青的脸,“再者说,乱世之中,无人不可信,又无人可全信。北齐信守承诺不曾负楚,终为楚国所欺,最后一样为秦所灭。若北齐先与秦国结盟共同抗楚,兴许还能苟延残喘多些时日,可见背信无不可。”他最后总结道:“怀王错不在贪婪背信,而在愚蠢无谋轻信小人。堂堂一国之君,竟不知口说无凭。” 

  这段几乎气地少师辞官回乡的荒唐言论后来被一字未改地记入了魏国史册。史官评论说,当时瑾鑫帝尚未登基少年气盛,对少师的驳斥之词自有许多思虑不密之处。然而毫无疑问的,那时候的瑾鑫帝已经明确了他日后一直坚持的治国信念:乱世所需要的并非礼乐仁义,而是恰恰是翻云覆雨的权术同永不满足的征服之心。 

  郑渊同袁尹檀都亲耳听到了魏离的这一长篇大论。袁尹檀只是笑笑,对太子滔滔不绝的奇思怪想习以为常。郑渊则在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开始明白,他以前所见到的,不过是魏离的一个单薄至极的侧面。 

  不读书的时候,郑渊就坐在一旁看魏离练武。魏人自关外迁入,骁勇善战,向来尚武抑文,就连平日常服都是紧袖收肩,比起中原各国来更接近关外胡人的样式。魏国王室贵族个个习武,魏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郑渊不懂得武功,只抱膝坐在一旁看魏离将十八般武艺样样演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魏离的脸上才会再度显出郑渊所熟悉的那种闪烁的自得和飞扬。 

  在郑渊来到东宫的不久以后,魏离曾不经意间问他,是不是怀念以前的那个嬉笑无度的小袁。郑渊点点头说是。他见到魏离神色一紧,随后在眉宇间淡淡化出无奈。魏离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更喜欢他呢。 

  郑渊清楚地记得,这是魏离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尽管当时这个词语的含义同他日后所体味的大相径庭。 

  “因为他比殿下快乐。”郑渊已经学会在说话时候抬起眼睛望着魏离:“郑渊,只希望殿下快乐。” 

  镂花的窗户遮住了外面的阳光,郑渊却清楚地看见魏离的瞳仁里浮光掠影般划过墨绿颜色,成为至死都无法淡忘的诱惑。魏离对他微笑说,有你在东宫,我已比原来快乐许多。 

  这句话被奉了少师之命前来寻找太子的袁世子听在耳中。他对着郑渊点头致意,笑容一如既往的静默温和。 

  魏离跟在袁尹檀后面离去,他突然回转来冲郑渊眨眨眼睛:“还有,以后只有我们三个的时候,你不用再叫我殿下。”他又调皮地补上一句:“你可别告诉别人。” 

  这段东宫中携手畅游的时光在很多年以后仍被三个人分别频繁的忆起,不约而同觉得恍若黄粱一梦。与此同时,在位于魏国西面的富饶齐国,另一个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登上了舞台。 

  魏天祺十七年,齐昭和帝端肃崩于齐都瑶京,年仅十岁的三子显扬继位,称宣明帝。昭和帝还在遗诏中将自己的七弟,宣明帝的皇叔,桓王齐桓延封为监国,辅佐幼主。据齐史记载,齐显扬个性懦弱温顺,幼时并无帝王之志。而显扬的母亲姚太后则在宫中广有羽翼,又素来宠爱显扬的胞兄显思。早在昭和帝病笃之时,姚太后就费尽心机,想要偷天换日另立东宫。昭和帝驾崩以后,诸国坐山观望,沦为齐国依附的卫陈二国更是蠢蠢欲动,期待齐国内乱之时可以有所动作。 

  然而,熟知齐史的史学家写道,文治武功的昭和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旧没有丧失他的远见卓识,做出了最英明的决定,将七弟齐桓延推向权力的顶峰。宣明帝继位的半年之后,姚太后的势力就在齐宫中消失殆尽,敬亲王显思也从此深居简出。在皇叔羽翼的庇荫下,宣明帝在六国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并在他登基的六年之后,终于将齐国的赤焰银凤旗插上了陈国的都城。 

  在当时,同其他四国一样,魏国也把齐昭和帝死亡的消息看作是一个千载难逢机会。魏齐两国分在东西称雄,各有自己的附属国家,一直谨慎的互相试探牵制。战争随时一触即发,位于两国之间的郑国更是如履薄冰。谁都不曾料到承袭齐国皇位的居然是在诸侯之中毫无声望的齐显扬,从而也让魏国看到了结束长久割据的隐约希望。 

  从父皇的青华殿回来以后,魏离就拉着郑渊并肩坐在平日练功的院子里。周围安静的几乎要让人窒息,郑渊惶惑的望着魏离。他知道离不快乐,却想不出该怎么安慰。魏离握过他的手,用拇指在他掌心手背慢慢摩擦。魏离的手指比少时更为粗糙,却也更为修长有力。郑渊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双手可以抓得住一切东西。 

  正在此时袁尹檀走进来,并不同他们一起坐下,而是站在魏离的身后。他的父亲刚刚过身,他便以十七岁的年纪承袭了侯位,成为三代以来最年轻的平乱侯。老侯爷的葬礼郑渊没有资格前去,他只从宦官们惊讶的口气中听出了丧葬的空前隆重。据说就连天祺帝本人,在此后的半年内都只穿着素色服饰。郑渊从袁尹檀的表现中看不出对父亲过世的过分忧伤,也没有承袭了侯位的过度欣喜。袁尹檀永远便是这样,不亏不过,温雅平和。从此袁尹檀正式成为魏王倚重的肱股重臣,他离开了东宫住回侯府,接替先父每日上朝,有时会被招去青华殿单独议政。他同魏离相处的时间日益短暂,而每次相见都愈为恭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永远只站在魏离的身后,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坐在他的身边。在数年之后,已被封为平乱王的他因此被称为魏帝“身后第一人”。 

  郑渊想把手抽出来,魏离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眼睛仍是望着宫外远处,齐国的方向:“小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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