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通逸史-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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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箭飞回来了。箭插入他的心脏。同时又有四支箭飞来,石头只好躺在那个武士的身下,这一次他仍然没有中箭。但是敌人没有现身,他如果一直躺在死人身下当然可以,但是他早晚也会变成死人。
石头在等待机会,他没有等多长时间,因为一只秃鹫发现了死人,然后是几只狼,野狗,都是石头喜欢的动物。当狼围住了他和死人的时候,他的箭出手了,因为一个人从石头后面探出了头。石头听到了箭刺人人体的声音,那种沉闷的声音令他作呕,就像他看到野狗、狼分撕死人的时候。远处的一棵大树枝叶摇动了一下,很轻微,可能大树都不一定知道它动了;那一块地方的草浓绿,很奇怪野羊、野牛不吃那一块草;秃鹫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旁边的石头对于它来说似乎更有利。石头不能确定那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他看到狼们又想过来了,慢慢的靠近。狼身上有很浓的味道,是他非常痛恨的味道。在草原上,他无数次的被这种味道追逐,他知道不定哪一天,他跑不动了,就会被狼吃掉,但是今天不会。死人的弓和箭都在他的手里,大树有点远,那一块草等着让远处的野牛来吧。石头突然坐起,他要赌一把,手中的箭放开,秃鹫惊恐的飞起,它不知道这个人的毛病。秃鹫旁边的石头开裂,一股血撒在石头上。狼群四散逃开,野牛也跑了起来,它一步一步的跑到那一块长得特别茂盛的野草处,突然,野草动了,野牛从旁边跑过,石头的箭射穿了那块草皮,草皮发出了痛苦的声音;石头的腿被箭射中,他感觉的撕心裂肺的疼。他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他宁愿让对方直接射中自己的心脏或咽喉,自己的腿是逃命的本钱。他等着有人来杀死他,他看到树上下来了一个人,喊道:“快来吧!我等着你哪!”但是,那个人没有过来,而是撒腿就跑,他觉得那个汉人绝对不是人,或者真的是个恶鬼。那几个人死了,他如果说是一个人杀死了四个人,是准备偷袭的四个人,谁相信?他自己怎么没有死?所以,回到部落,是什么都不能说的,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样的鬼地方,谁会来?等有人来到,只剩下骨头了。
石头没想到那个武士吓破了胆,跑了。既然没有人想杀了他,他只好继续活下去。那个逃跑的武士救了他,没有人再知道他的下落。他躲进了一个山洞,挖出箭头,山上多的是治伤的草药,那几个兵痞教他的东西实在不少。
三个月后,他的箭伤基本痊愈,他砍了几根藤条,编成套索捉住了一匹野马,骑着野马一路向西,走到这祁连山下。看这里青山绿水,草场广阔,就留了下来,忽忽已是三十年。这次静极思动,跟着别的部族的人去看蹛林大会,没想到就碰见汉人大闹单于龙庭的事,见司雨躲进帐幕,力主保住这个汉人,把他带到西番。
马蹄听司雨说了石头的故事,心中是无限的仰慕。石头邀请马蹄到帐幕里休歇,马蹄跟着他们来到帐幕,只见山坡上几十顶或青、或白、或黑的毡幕,似朵朵无名小花撒在碧绿的树林、草场上,帐幕组合有序,好似汉地的村落一般,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前面是一条小河,小桥、流水、人家,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宁谧,马蹄赞叹,怨不得石头这样的杀人魔头都不愿离开。
村口一个原木大门,上写着几个古朴的篆字,马蹄看着,却是一个字也认不得。司雨说道:“我们小村叫做无心谷。”马蹄一愣,无心?石头呵呵一笑,“本来我叫做无情谷,后来一位朋友觉得无心谷更好。无情,未免惹人伤感;无心,我们都是劫后余生之人,已经无心于世事。”马蹄默默品味,无心,倒是和他的心意暗合。
部落里的人都迎了出来,竟然都是汉人,都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和几岁的孩子,帐幕前像汉地一样都有精致的篱笆,看的马蹄暗暗点头。众人听司雨添油加醋的说了马蹄如何赤手空拳把一匹他们追逐了几年的青马轻轻松松的捉住,如何降服,把大家激动地了不得,纷纷夸奖马蹄,把马蹄当做了大英雄。弄得马蹄十分不自在。众人簇拥着把他接进帐幕,女人们已经准备好酒肉,他们把马蹄推坐在上首,马蹄说什么也不肯,石头是部落长老,在这里是说一不二,说:“你一是远方的客人,从大汉几千里来到这里;你还是司雨的朋友,也应该坐上首;你又如此的少年英雄,在大草原上还没有人能像你一样空手捉住一匹野马,你更应该坐上首。”
马蹄没有办法,只得坐在上首。石头首先端起酒杯,却是汉地豪富官贵之家用的玉杯,见马蹄十分惊奇,司雨说道:“石头大叔带着我们这些人游牧,虽然我们人少,却没有别的部落敢欺负,抢夺我们的牲口。石头大叔还好心收留了许多流落在草原上的汉人,我们都是大叔收留的。大叔说:汉人就应该像汉人一样的生活。所以,我们虽然也放牧,但是我们把牲口换来粮食,换来汉地的物品,我们帐幕里的东西基本上是我们在汉地的模样。”马蹄早已看到他们的帐内摆设、布置,真的像是汉地百姓家中一样。
一杯酒下肚,马蹄是又惊又喜,却是汉地的粮食酒,醇厚、甘洌。石头笑道:“在这远离中土的地方喝到家乡的酒,是不是十分惊奇?”
马蹄点点头,今天遇到的都是奇怪的事。石头十分感慨:“在草原上流落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马背上的日子,不想再回到中土。但是,梦中总是见到中土的物件,中土的景象总是历历在目。我发愿:要想办法让流落的汉人有个家,家就应该像个家的样子。我们能用牲口、牛马换的,就换一些;有些,你像酒,没有办法,我们自己酿!”他指着一个瘦削的人说道:“这位兄弟,是长安给侯爷做酒的,因为侯爷失了势,流落出关,见到了我。我请他帮我酿酒。”又指着另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说:“这位大哥在中土是个了不得的玉匠,因为无法生活,来到关外,我们用的玉器,都是他做的。”马蹄看着这两个人,在迎接他们回来的人群中没有这两个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看着这些人满足的吃着、喝着、笑着,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一路来到这西番之地。
吃的菜也不是匈奴中的腌肉,干肉,而是有肉、有菜、有山间的蘑菇、有鱼虾,煎炒烹炸,他本不耐酒力,只是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之后,司雨陪着他在帐幕周围转,司雨问道:“马蹄兄弟,你准备往哪里去?不如和我们一起套马。当然你不需要套马,你是直接捉马。”
马蹄确实对他们这样的生活心生羡慕,这么与世无争,在这青山绿水中终老也未尝不是个选择。他沉思了半晌,说:“天使大人被困匈奴,我想是天使大人将我从狱中救出,知恩图报,我自当为天使大人出些力,至于能不能救他出了单于庭,另当别论。”石头和司雨见他决心已定,没有再劝他。
一个扛着大肚子的女人走近司雨,司雨挽着她的手说:“今天见到了老朋友,喝了几杯酒。来,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一个了不起的英雄。”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马蹄又羡慕,又嫉妒。原来这女人是石头的小女儿石晶,石头见司雨聪明伶俐,就把小女儿给了他,小夫妻是恩爱有加。石晶如今已然身怀有孕,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做饭,所以没有见到。
马蹄和司雨的老婆见了礼,司雨是再一次夸奖马蹄的本领高强。石晶却是并不在意马蹄如何降服烈马,而是一个劲的问司雨吃的香不香,喝酒的酒醇不醇。马蹄见他们小夫妻恩爱,走到一边。这时日落西山,明月东升,有人吹动陶埙,呜呜咽咽,马蹄不自然的想起家中的老娘,“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我不是年少气盛,跟着别人瞎胡闹,是不是也像司雨这样,有了个老婆,每天辛苦过后有这么片刻的温馨?”他又想到主人家那个可怜的女人,自己当初年少,不解风情,辜负了她,害的她空担了骂名,最后惨死。想到这里,他的心隐隐作痛。想到了西羌的齐眉儿女王,不知道自己的不辞而别是好是坏。
马蹄睡到半夜,悄悄起来,在帐幕的外面,做起了吐纳功夫。忽然听到北边远处有动静,如今他的耳朵数百步外有人走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悄悄地转过帐幕,见石头已然站在帐幕的后面,见他出来,微微点头。他走了过去:“是什么人?”
“最近有一帮马贼在焉旨山出没。我们交过两次面,互相都没有占到便宜。”
马蹄听他说的轻松,心中知道马贼的难缠,他们人数这么少,只有十几个男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幼,被马贼缠上,会是个大麻烦。一时动了侠义之气,要帮他们解决麻烦。
马贼好像知道石头的厉害,只是在外围打转,没有逼近。石头很疑惑。
又一个人出来了,竟然是那个满头白发的玉匠,他走近了,轻轻说道:“我怕这一次他们会冲过来。”
石头对他感激的说:“大哥这一次又救了大伙!”
马蹄惊讶的望着他们,石头侧耳听听,说:“大哥的机关,他们通得一会儿,才能看出门道!”然后对马蹄道:“没想到把小兄弟扯了进来。”
马蹄说:“大家都是汉人,自当互相关照。何况我也没有帮上忙。这位前辈不知道是哪方的高人?”
老头冷冷一笑:“我哪个地方也不高。小兄弟不用客气。”
石头笑道:“小兄弟侠肝义胆,不是个孬人。”然后对着马蹄说:“我大哥是田录伯。”
马蹄虽然年轻,但是生在马王孙那样的富豪家里,马王孙家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因此他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听了老头的名字,是大吃一惊!这田录伯是何等样人?在汉朝的天下,有几个人是不能不说的,汉三杰:张良、韩信、萧何,再加上陈平,帮助刘邦成就大业。但是如果霸王项羽听从了楚人范增的计谋,天下还不一定怎样呢!正所谓楚霸王失一人而失天下,汉高祖得主任而得天下。汉景帝时吴楚七国叛乱,吴王没有听从手下谋士、大将田录伯的计策,不敢分兵进击汉庭,才弄得大败亏输!这田录伯是有王佐之才,可做帝王之师。只是辅助非其人,功败垂成。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老头!马蹄又想到另外一人,又是悚然一惊:“另一位一定是桓将军了!?”石头一笑,只听背后有人说道:“正是在下。”那个面容清癯的人走了过来。
马蹄是又惊又喜,再没想到,在这西番化外之地能够见到当初名震天下的吴王手下这一老一少!吴楚乱后,吴王、楚王等七家王子有的被杀,有的自尽,他们手下的大将、谋士也跟着被甄别剿除,引得天下人纷纷叹息,这些富贵中人的遭遇。只是田录伯和桓将军没了下落,有的人说他们在乱军中被杀,有的说他们被投进狱中,还有的说他们逃入南越,也有人说他们逃入匈奴。他们居然躲在这祁连山中,过着这悠闲自得的日子。
桓将军没有再理他,而是对石头说道:“他们这一次来的人多。”声音、面色都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马蹄却听的惊心动魄。这些人果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置生死与度外,对于什么危险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们又对敌人的情况洞若观火,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石头沉思了一会儿,对田录伯说:“大哥看呢?”田录伯的白须白发在夜风中飘拂,他淡淡的说:“想要安生,必须让他们不安生。”石头点点头。转身离去。三个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夜空下,听着远处的声响。
远处北边传来了三次轻呼,显然有几个人遭了暗算;西面有若隐若现的杂沓的马蹄声,也有人发出呼声;南面、东面都是。对方显然是想强闯,只是看来损失不小。
田录伯和桓将军偷觑马蹄见他随着四面的动静而微微的脸色激变,心中也是暗暗纳罕,这个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纵然听石头他们说他能够空手降服野马,也想不到他还有什么惊人的艺业,能够洞察数百步外的动静!
石头再次出现,后面是他的十几个部众,也是他仅有的兵力。众人都是面色凝重,弓上弦,刀出鞘,没有骑马。马蹄说:“我和你们一起。”司雨感激的点点头。石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对田录伯二人颔首。桓将军突然道:“等等!你们还是骑马的是。”众人转身牵出马来,桓将军教他们在马口中塞入竹棍,马蹄裹上毡。然后拍手道:“去吧!”
众人鱼贯而行,马蹄骑着青马和石头并肩而行,石头说:“我们只是击其一面。他一面只有三十多人,我们要一击必中,不让他们一人逃过。”马蹄知道他们的机会并不多,这种突袭才是他们不多的机会中的一个。
他们迅速地、无声无息的靠近北边的敌人,夜色中,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