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码头 - 副本-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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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颇老矣,廉颇老矣。”老头自己也觉得对梁怀念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忘心有些不对,就不好意思地咬文嚼字,听起来却像路山人说的醋溜普通话一样,搞得人心里特别的痒痒难受。“想起了,你们那里新去一个姓郝的年轻人,是不是?其实呀,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是想得通,老了就退位,历史规律嘛!又何况无官一身轻,还可以好好地培养起个人爱好。我们过去当公仆,现在轻松了,老了老了也就当几天老爷嘛!至于国家的事情,还是放心好了,我们国家这么大,有那么多的精英良将,让年富力强的他们干去,有什么不好的啊!”看梁怀念木讷地点头,中将又想起了事情,接着说道,“当然,你的年纪还小,可以继续为人民工作呀。我记起了,你好像说过省里在对你的使用问题上不公正,这可是原则问题,要据理力争啊。现在情况变化得怎么样了,需要我给你们黄书记做啥工作?”
“首长,我想给你汇报这个事情。多年来我兢兢业业,为了路山的发展呕心沥血,你是最了解的,不说你也清楚得很。”老头说:“当然了解,要不了解我当年怎么能给领导推荐你。”梁怀念连忙说:“就是,就是,我永远感激首长。吃水不忘挖井人,没有首长就没有我的今天。可现在有些人不安好心,要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处处给我找碴子、使绊子。出于工作需要,当时地区的许多部、局和县里由于缺乏干部,工作都陷入瘫痪了!所以我提拔了一批干部,当然,我的心有点急,一次多提了几个,但那完全是为了工作嘛!有人就借机大放厥词,狂做文章,又是写材料又是找记者写内参,把问题反映到中央,还引来省里庞大的调查组。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磊落,不害怕他们调查。调查可是辨证的,有时候需要通过调查把谣言攻破。你看,果然谣言是不攻自破了,前不久调查组也还了我一个清白。可叫人想不通的是,省里有些领导在我的调查结论未出来前,就迫不及待地免了我的职务,还任命了新领导。这不公平啊!老首长。”一激动,他把老头最反感的“老”字带出来了,好在老头的情绪还沉浸在他的不幸中,对老字没有注意。
老头听他这样一说,显得很生气。生气归生气,却早已不像前几年那样容易激动,还一激动就拍桌子,现在他用平和的话语说:“这是有点不像话。省里还是、是那个黄书记吧?回头我跟他问问情况,你想到省人大还是到省政协去?依我看在地方上工作时间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该挪动的时候就挪动一下。老了,退到省里也好嘛,毕竟条件好啊,你说是不是?”老头和黄书记关系不错,在北京西山狩猎场,黄书记还请老头打过几次猎。但现在这些关系有什么用呢!梁怀念告诉老头,黄书记已经回到北京,安排在全国人大,好像是在一个什么工作委员会当副主任。现在的省委书记叫肖琦,就是原来的常务副书记。“肖琦?他,我也认识,虽不熟悉但我给他说说也是可以的。要不,这几天再找点别的关系,怎么样?”老头听是肖琦,话语就有了变化。这个人他是见过几次,一副儒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尽管他笑吟吟地给自己敬过酒,但每次见到他都感觉这个人城府很深,甚至是高深莫测,心里就不由得对他有点发怵。老头思忖着掉换话题,问你们地区新来的书记怎么样?梁怀念很是不以为然地说,年轻人嘛,多念了几天书,从学校出来就进到省里的大机关,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
谈得差不多了,梁怀念见老头已从沙发上起来,开始在地下不停地踱步,就把一大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给老头看,说是青年治山营的土特产,但其中既有长白山的百年老参,又有泰国产的燕窝。以前他们曾试着给老头送过钱,却挨他一通臭骂,后来就把买的高档东西通通说是家乡的土特产,也真奇怪,老头见了这些东西也不管是土是洋,都是喜滋滋地笑纳。这样梁怀念心里有了底,所以后来什么都敢送了,包括金链子和玉镯子,也说是家乡产的,老头曾疑惑地问,我们那里什么时候发现黄金了?他随便搪塞几句,老头也是只管询问地履行程序,但东西最后都悉数尽收。
珍贵的“土特产”过目后,梁怀念叫阿姨拿走,却留了一只胶质袋子最后打开。一开了口子,里面露出一只长脖子老鳖,它的盔甲有一尺多长,睁着黄豆大小的眼睛,很敏捷地爬出来满地乱走。老头喊叫说快抬石头过来压住,警卫员搬了院子里的那块墓门石压在它的身上,等挣扎几下动弹不得后,老鳖睁开眼睛,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情,好奇地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梁怀念说这是一只老鳖,有二三十斤,是那些二愣子后生们在你们村后面的那个池塘里逮的,吃了能延年益寿。老头说,这么大的家伙恐怕是成精了吧!再说了,既是在我们村里逮的,那可更不能吃,也不敢吃了,还是叫它给我看门吧。梁怀念说好啊,家乡请来百年寿星看门,那真是踏实。这样一边打趣,心里一边不住地嘀咕,老头战争年代那股冲锋陷阵的杀敌精神哪里去了,是不是人到老了都这样?
就在梁怀念和老头在北京谈话的这天,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梁怀念继续留在路山,担任地区人大工作委员会主任。同时,任命姜和平担任路山地区行署专员。研究的当天晚上,省委组织部有人就打电话告诉了梁怀念。他马上到中将家里转告了老头,老头沉吟了半天,说这样安排也算可以吧,现在人大的工作很重要的,一府两院都受她的监督呀!梁怀念直想告诉他,地区的人大那是工作委员会而不是一级权力机构,但转念又一想,现在对他说这些能有什么用处呢?于是决定还是自己到省里找肖琦,质问他为何要给自己这样不公平的安排!
梁怀念坐飞机从北京赶到省城,气鼓鼓地到省委办公厅要见肖琦,谈对自己安排的意见,还明确表态不去地区人大上任。办公厅主任说,意见可以转达,但肖书记有重要的接待任务,这几天没有时间见你了,还请你耐心地等待。无期的等待是折磨人的,无所事事地等了三天后,他的锐气开始磨灭,又过了两天连找肖琦的胆略也快没有了。当他快要失去勇气准备启程回路山时,办公厅主任找到他说,肖书记还是没有时间,不过在你的任命文件上做了批示。他拿过去一看是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你是共产党员吗?是党员就应该听党的话,这才是好同志!见梁怀念马上成了泄气的皮球,办公厅主任客气地说,肖琦同志委托我转达对你的问候,希望你配合好路山的新班子,在自己新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发挥余热。梁怀念知道,不是肖琦没有见自己的时间,这是他的一种熬人的策略,这下子,自己的政治生命在人大主任位置上应该冠冕堂皇地结束了。
二十四
法轮功分子纠集起来上北京捣乱,经过全国各种媒体接二连三的揭露,很快就臭名昭著了。在法轮功遭到全国人民的口诛笔伐的同时,有异曲同工之作用的滋阴补阳功在路山也开始受到重创。
本来这个功在路山有燎原之势,由于梁怀念他们的加入,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全区15个县都成立了分支机构,已发展会员达一万多人。全国都开始揭批法轮功后,练功的人畏缩起来。昔日每天清晨,城里成百数千人伫立街头,闭目养神,吸气呼气,修炼滋阴补阳功形成的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像天边的彩虹一样很快消失。功法红盛的时候,大师愈显得神秘,他经常不在路山,社会上传说他不是到深山里修炼功法去了,就是到外地甚至国外讲课去了。而那时路山的授课都交给他刚带出的几个亲传弟子,他偶尔回来一次,带功报告更是人山人海的,还有人说亲眼见到他做完报告后,累了,随便在墙上钉根五寸长的钉子,上去就可以安然入睡。那时,他是路山的新闻源,几乎每天都有他的新闻,不是传说昨天一个四十多年的哑巴开口说了话,就是今天两个练功的八旬老人鹤发童颜换了新牙等等。
揭批法轮功时,滋阴补阳功虽然政府没有明令取缔,但人们一旦和法轮功联系起来,对她便很不信任了,于是一些可笑的故事也广泛流传开来。大师身体很好,抽好烟,喝白酒,吃大肉,一样不误,更喜欢玩麻将。一次,大师接受弟子们的邀请到饭店里吃饭,酒量颇大的大师亲自灌进了一斤白酒,在弟子们齐夸他是海量的时候,飘然中有点把握不住,开始神侃胡吹,说自己酒量其实很有限,之所以能喝,那是因为发功改变了酒精分子结构,把白酒变成了纯净水,所以喝多少酒也不会喝醉的。听着他的神聊海吹,旁边坐着的几个路山地区医院的外科大夫心里不自在起来,自从这个什么鸟功夫传到了路山,除非那些腰折腿断实在动弹不得的病人才来医院,一般那些腰椎尖盘突出、关节炎、小儿麻痹等等的病人们,都叫这个狗屁大师吸引去了,害得他们连续半年都没拿奖金。愈想愈气愤,一个年轻的杨大夫“噌”地站起来,两手拎着四瓶白酒过来说:“尊敬的大师,你不是使了功夫能把酒变成水吗?那我们两个比试比试,你发功喝水,我喝酒,看谁先倒下。”杨大夫说着一扬脖子咕咚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大师醉眼蒙眬地摇晃了几下,喝了一口,肠胃里直往上翻腾,看杨大夫挑战般地逼迫着,大师的助手连忙解释道:“大师今天喝得有点高了,功力发挥不出来了。”一斤酒进肚的年轻大夫此时生着闷气,在酒精的强烈作用下,他还是不饶不让继续逼着大师喝酒,大师歪斜脑袋摇晃着拿出一副死猪不怕滚水浇的泼皮样还是不喝,看着这副熊样,杨大夫气不打一处来,随着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在想看大师的脑袋究竟装有多少功夫的念头的驱使下,猛地举起手中的酒瓶砸向那颗圆圆的寸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鲜血像一朵美丽的鲜花那样绽放开来,很快一颗装有功夫的脑袋成了血头狼,大夫大笑着说:“什么狗屁功夫,看来大师和常人也没啥两样嘛!”
大师头上缝了八针,虽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去住院治疗,但挨打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给这个号称法力无边的功夫带来了重创。关于大师的传闻也开始越来越多,甚至说他是一个地道的大流氓,功夫取名滋阴补阳那是为了找女人的借口。有一个故事说,大师到河湾县里传授功夫生了病,弟子们说大师从来有病不吃药,只有处女才是他的药引子。于是大家分头行动起来,但这年头要找一个成年的处女简直比登天都难,后来终于在一个穷乡僻壤的村里找到一个18岁的驼背女子,大伙把她送到大师跟前,谁知大师看到是驼背就再也没有抬一下眼皮。感觉受到羞辱的驼背少女也报复般冷笑着说,你看不上我,但我也告诉你,我要是处女的话,怎可能先送给你用,村里的二大爷早叫我成为女人了。噎得大师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滋阴补阳功在路山很快没有了市场,但作为滋阴补阳功的名誉理事长,梁怀念对此功夫还是半信半疑。当初,他的事上了新华社内参被反映到纪检委后,底气虚弱的他秘密请大师算过自己的流年时运,大师叫写一个字,不知道怎么的他完全是在无意识中随便写出一个“由”字,大师围绕着字沉吟了半天,开口说他流年不顺呀!由是田里出了头,本来好端端田地,怎么就独自出头了啊,出了头那就是等待着人来收割。果然,时间不长,省里调查组就下来“割头”了。再后来,自己的职务免去后,练习滋阴补阳功就成为他新的精神寄托了。
路山地区人大工作委员会是省人大的派出机构,众所周知地区一级机构是在中国特有的体制下产生的,当时可能由于中国地大物博,基础设施差,交通、通讯落后等原因吧,省里无暇直接管到县里,所以派生出地区一级的代理机构。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条件都得到改善,特别是交通、通讯更是明显发展。但地区这级机构权力却是大得惊人,膨胀的权力使地委、行署完全相当于一级政府了,可这级政府的官员又最好当,因为他们凭靠省里任命而不用参加任何形式的选举。由于地区人大不是一级权力机构,本身也没有什么职能,梁怀念到任后,抱着冷眼相看的态度对待工作,平时无论人大机关或他自己都是无所事事,即使地委或者行署那边有什么会议了,他也只是派副职去参加。对于他们的那些破事情,他说,自己懒得去理睬。
这段时间,梁怀念更喜欢到禾塔,呆在青年治山营里,玩麻将,玩纸牌,还吃生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