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论教育-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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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写的寓言和给母亲们写的故事。同一个作者把这两者都教训了。
拉·封登先生,让我们商量一个两全的办法。我,我本人答应选读你的书,而且很喜欢你,要从你的寓言中受到教益,因为我相信我不至于误解它们的目的;至于我的学生,请允许我一个寓言也不让他去学;如果你要我叫他去学,那你就首先要给我证明尽管那些寓言中的事物有四分之一是他不懂的,但他学了还是对他有好处;证明他学习他可能懂得的寓言时不会误解它们的意思,证明他学了以后不仅不会上人家的当,而且还不学歹人的样子。
我这样使孩子们摆脱了种种的功课,从而就替他们消除了使他们最感痛苦的原因:读书。读书是孩子们在儿童时期遇到的灾难,而你却单单要他们在读书中消磨他们的时间。爱弥儿长到十二岁还不大知道什么叫书。也许有人说:“至少他应该识识字呀。”我同意这种说法;当读书对他有用处的时候,他是应当识字的;不过到现在为止,读书除了使他感到厌烦以外,是没有其他好处的。
如果你不勉强孩子们照你们的话去做,他们就不会去学那些在现时对他们既无趣味也无用处的东西;否则,有什么动机可以促使他们去学呢?对不在眼前的人讲话和听他们讲话,以及不经过中间的媒介而把我们的感情、意志和希望远远地传达给他们,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的用处是各种年龄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的。是什么奇怪的原因使这样一种如此有用和如此有趣的艺术变成了孩子的一项刑罚呢?那是因为你采取了强迫的方法叫他去学它,是因为你硬要他把它用之于他不了解的事物。一个孩子不论多么好奇也不可能好奇到自己去练习使用你拿来折磨他的这个工具;但是,只要你能够用这个工具去增进他的快乐,即使你不许可他用,他也是马上要去用它的。
人们在煞费苦心地寻找教读书识字的最好办法,有些人发明了单字拼读片和字卡,有些人把一个孩子的房间变成了印刷厂。洛克则主张用字骰教孩子们学习识字。这岂不是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吗?真是可怜!其实有一个办法倒是比以上的办法都更为可靠的,但这个办法一直被人们所遗忘了:这个办法就是促使孩子们有学习的欲望。你使孩子们先有这个欲望,然后把你那些字卡和字骰都通通拿开,这时候,随你用什么方法去教都可以把他们教得很好的。
现实的利益才是最大的动力,才是使人走得又稳又远的唯一的动力。爱弥儿有时候接到他的父亲、母亲或亲戚朋友的请柬,请他去赴宴、游览、划船或看戏。这些请柬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意思写得很清楚,字也写得很好看。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念给他听,可是这样的人不是到时候找不着,就是找着了也象孩子昨天对他那样慢吞吞地答应他。这样一来,事情过去了,时间也过去了。最后才把请柬念给他听,可是已经太迟了。唉!要是自己能识字就好啦!他又接到一些请柬,上面的话多么简单!谈的事情多么有趣!他很想明白那些话的意思;他有时候找得到人帮忙,有时候又碰钉子。他自己尽量地试一试,终于把请柬上的话明白了一半:请他明天去吃奶油……可是还弄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和哪些人一起吃……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剩余的几个字识出来啦!我不认为爱弥儿是需要用什么写字桌的。我现在给不给他讲怎样写字呢?不,我是不好意思在一部论述教育的著作中拿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情消遣的。
我只补充一句话,而这句话是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准则的,那就是:一般地说,你不急于达到什么目的,反而可以很有把握和十分迅速地达到那个目的。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爱弥儿不到十岁就能完全学会读书和写字,其原因恰恰是由于我对他十五岁以前能不能读书识字一事是很不重视的;但是,我还是宁可让他一个字也不识,而不愿他为了学到这一些学问就把其他有用的东西都牺牲了,因为,当他根本不喜欢读书的时候,读书对他有什么用处!“应当特别注意的是,不可使还不喜欢读书学习的学生对读书发生厌恶的心情,不可使他尝到读书的苦味,以免他过了青年时期还觉得读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愈是坚持我这种听其自由不加管束的办法,我觉得人们将愈强烈地反对。如果你的学生从你那里学不到什么东西,他就会向别人去学习的。如果你不用真理去涤除谬误,他就会学到许多邪说。你耽心他将产生的那些偏见,正是他周围的人灌输给他的;它们将通过他所有的感官进入他的心,败坏他尚未成熟的理性;他长期不用而陷入麻木状态的心灵也将沉溺于物质的享受。在儿童时期没有养成思想的习惯,将使他从此以后一生都没有思想的能力。
我觉得,要回答人们反对我的论点,是非常容易的,不过,为什么老是去回答反对我的人呢?如果我的方法能自行回答那些反对的意见,可见它就是一个好方法;如果它不能回答,可见它就没有一点价值。所以我还是接着谈下去。
如果你按照我所拟的计划,采取同成规老套截然相反的办法,如果你不使你的学生的心灵向往于遥远的未来,如果你不一再地使他迷惘于其他的地方、其他的风土、其他的世纪和天涯海角及天堂,而是专心致志地使他按他自己的能力生活,使他注意同他有直接关系的事物,那么,你就可以发现他是能够进行观察、记忆和推理的;这是自然的次序。有感觉的生物一活跃起来的时候,它就可以获得同他的体力相适应的辨别能力;只有在保持自身生存所需要的体力以外还有多余的体力时,才适于把这种可以做其他用途的体力用来发展它的思考能力。所以,如果你想培养你的学生的智慧,就应当先培养他的智慧所支配的体力。不断地锻炼他的身体,使他健壮起来,以便他长得既聪慧又有理性,能干活,能办事,能跑,能叫,能不停地活动,能凭他的精力做人,能凭他的理性做人。
如果老是由你去指点他,老是由你告诉他“来呀,去呀,休息呀,做这个,不做那个呀,”结果,你用这个方法的确是会使他变成一个傻子的。如果你的头脑常常去指挥他的手,那么,他自己的头脑就会变得没有用处。你必须记得我们的条约,如果你是一个迂腐的先生,就请你别看我这本书好了。
有些人以为身体的锻炼有害于思想的运用,好象这两个活动不应该同时进行,好象这个活动不能老是去指导那个活动,这种错误的看法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有两种人的身体是在继续不断地锻炼着的,而这两种人,对心灵的培养当然都很少注意,这两种人就是农民和野蛮人。前者是很健壮、卤鲁和笨拙的,而后者的感觉敏锐和心思细致是人人都知道的;一般地说,农民是最迟钝不过的人,而野蛮人则是最狡黠不过的人。这种差别从何产生的呢?这是由于农民总是别人叫他怎么样做,他就怎么样做;或者他看见他父亲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或者他自己小时候做哪些事,以后也就一直做那些事,每天都是那么一套,从无变化;他一生差不多都是象机械似的,做的总是那些事情,在他身上,习惯和服从代替了理性。
至于野蛮人,情况就不同了,他们不定居于一个地方,没有规定要办的事情,不服从任何一个人,除了自己的意志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法律;他对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行动都不得不加以考虑,他不事先斟酌一下结果,他就一动也不动,一步也不走。这样,他的身体愈活动,他的心思也就愈灵敏;他的体力和智力同时成长,互相增益。
博学的老师,让我们看一下,在我们的两个学生当中哪一个象野蛮人,哪一个象农民。你的学生事事都听命于一个成天教训他的权威,所以,别人说什么他才做什么,他肚子饿了不敢吃东西,心里高兴不敢笑,心里悲伤不敢哭,伸了这只手就不敢换那只手,你说什么地方可以去,他的脚才敢到什么地方;不久以后,他连呼吸也要照你的规定呼吸了。当你事事都在替他着想的时候,他还动什么脑筋呢?既然可以依靠你的深谋远虑,他何必事先考虑呢?他看见你在照顾他的生命和幸福,他就觉得自己用不着操什么心;他的判断依赖于你的判断,凡是你未曾禁止过他做的事情,他就放心去做,因为他知道做了之后不会出乱子。他知道你会替他观看天色,他无需去猜是下雨还是不下雨。他既然放心你不会让他错过吃饭的时间,他又为什么要计划散多久的步?只要你不制止他吃,他就吃;只要你一制止,他就不吃;他不听他的胃的话,而听你的话。所以,你徒然使他的身体呆笨,而没有使他的心思灵活。而且,由于你叫他把仅有的一点理解力用之于对他没有用处的事物,结果反而损害了理智在他心目中的价值。由于他未发现过理智对他有什么好处,所以他终于认为它是一无用处的。更糟糕的是,他一弄错了,就要被你抓着把柄,而他被抓着的次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他心中满不在乎,不再惊呀了。
你认为你的学生也很机灵,也能用我在前面所讲的那种风度同妇女们聊天;但是,一遇到必须牺牲个人,必须在某种困难的情况下拿出主张的时候,你将发现,他比最笨拙的农民的儿子还愚蠢一百倍。至于我的学生,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自然的学生,他从小就锻炼自己尽可能地依靠自己,所以没有经常去求助他人的习惯,更不善于向他人炫耀自己的学问。不仅如此,他对所有一切同他有直接关系的事物都要进行判断,考虑其后果和分析它的道理。他不夸夸其谈,他要实际行动;他对世上的事情是一无所知,但是他非常懂得他应该做的是哪些事情。由于他经常不断地在活动,所以他不能不对事物进行仔细的观察,好好地考虑其影响;他从小就获得了许多的经验,他的经验是取之于自然而不是取之于人;正因他不知道教育的意图,他所受的教育愈能发挥良好的效果。这样,他的身体和头脑同时都得到了锻炼。他始终是按照他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按照别人的思想进行活动的,所以他能不断地把身体和头脑的作用结合起来;他的身体愈健壮,他就变得愈加聪明和愈有见识。这个方法可以使他将来获得一般人认为不能同时具有的东西,获得大多数伟大的人物都具有的智力和体力,获得哲人的理解力和力士的精力。
年轻的老师,我劝你采取的方法,在你看来是难以实施的,那就是:不按照成规来管教你的学生,要放任无为才能一切有为。我承认,这个办法不适合于你的年龄,而且在开始的时候既不能显示你的才华,也不能提高你在他们父亲的心目中的身价,但这是唯一能够取得成功的方法。如果你不首先培养活泼的儿童,你就绝不能教出聪明的人来。这是斯巴达人的教育方法,他们在开头并不是教孩子们去啃书本,而是教他们去掠夺他们的食物。斯巴达人到长大的时候是不是因此就非常的愚鲁呢?谁不知道他们说话有力,巧于辩驳?他们战无不胜,在各种各样的战争中把敌人都打得落花流水;卖弄嘴舌的雅典人既害怕同他们说话,也害怕同他们打架。
采取规规矩矩的教育方法,老师发号施令,以为这样就管住了孩子;然而实际上是孩子在管老师。他利用你强迫他做的事情,反过来要你做他所喜欢的事情,他非常清楚,他勤勤恳恳地用一个小时的功,你就要顺他八天的心意。你每时每刻都要同他讲条件。这些条件,你是按照你的方式提出来的,而他却按照他的方式去实行,因此总是有利于他的荒唐的行为的,特别是当你笨头笨脑地把他无论是否履行诺言都准可达到的要求订在条约中的时候,更是便利于他去胡闹。一般地说,小孩子了解老师的心,比老师了解孩子的心还要透澈。这是不足为怪的,因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孩子既能用他的机智保卫他的生存,他当然要把他所有的机智用来摆脱暴君的锁链,夺回他天赋的自由;反之,老师是不会去窥探孩子的心的,因为他没有任何切身的利益促使他这样做,所以他有时候觉得让他偷懒或瞎闹一阵反而对自己有好处。
采取一个同上述办法完全相反的做法去教导你的学生,让他常常认为是他在作主,而实则始终是你在作主。在一切束缚人的办法当中,再没有比仅仅保护自由的外表这种办法更周密的了,这样做,甚至把他的意志也俘虏了。可怜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岂不是可以由你任意摆布吗?由于你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