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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宮門賦 下-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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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据他所知,有的女孩哪怕册封为妃,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容若优雅地站起来,来到窗台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首说道,「每天对着冰冷的后宫,每天对着熟悉的脸孔,我等呀等,等呀等,从日出等到黄昏,再从黄昏等到鸡蹄,都等不到那个早深刻在脑海的人影。哪怕我临盘那天,皇帝依旧没有出现。」
「他确实可恶。」
桓宸异常愤慨。
容若恬静地笑着,她的声音很平静,慢慢地接着道,「渐渐的,我已厌倦了孤独,厌倦了寂寞,厌倦了苦苦地等待,可我终生都必须过着这种生活,要想摆脱,唯死而已,一如你的母后一般。可我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
无言地听着,桓宸只能选择以沉默来应对。
「其实不甘心,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杀了皇帝,以及杀了皇帝所爱的人么?」
容若幽幽叹着气。
「啊」在椅子上端坐的桓宸吓得几乎滑落到地上。
「不错,杀了他们,我就能解脱。」容若盯着桓宸,若有所思地笑道,「孤独产生了仇恨,虽说那仇恨其实也并非一开始就有。」
仇恨?
桓宸赔笑着地将身体坐直,心中却极为揣揣不安。
莫非,容若知道了他和皇帝的暧昧?
容若幽幽叹着气,又转回了琴台,缓缓坐了下来,素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与往常不一样刺耳声音。
「我不是瞎子,不会瞧不见皇帝看他堂弟时,眼中所蕴藏着的炽热和欲望。只是男子不会生孩子,对么?无论他如何爱他,他也不可能帮他生下皇位继承人。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况且,那人,也是我所喜欢,我所欣赏的假若一切能重来,我或许会选择他。」
「容若」
手足无措地叫了一声,一向被认为脸皮厚的静王宸此刻竟面红耳热,神色极为狼狈。
经过皇宫里面中弱肉强食,权谋算计的洗礼,他竟保持着少年时候的那一点点纯真。
不知是他的幸运,即或不幸。
或许对她来说,是幸运的吧。
容若悠悠地看了桓宸一眼,「明珠比我幸福,虽同样难逃独守空房的命,可多情的宸,绝不会亏待她。」
「多谢容若姐姐的青睐。」
她说这些话,究竟存了什么用心?
希望不是自己所想吧。
「毫不畏惧强权霸道的皇帝,哪怕自身难保,依旧能施舍别人一点儿的爱,这样的你,非常值得尊敬,值得托付终生。」
「可惜,生命只有一次选择。而且,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么?」
桓宸眨眨眼,恢复了常态。
不安和尴尬,两种之于他来说,非常陌生的情感,实在不适宜存在他身上。
「不后悔。」
「我比不上皇帝的权倾天下,比不上他的成熟稳重,比不上他的文韬武略,你会选择他,也是理所当然。」桓宸了然地笑道。
容若的目光突然变得深幽,「皇后这条路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孤独,面对寂寞,面对冷眼。直到那天。。。。。。睿儿患天花而病得奄奄一息,我不顾一切恳求他来这见他亲生骨肉有可能最后一面那也是第一面,却遭到无情地拒绝,原本我并不怪责他,那可怕的病,其实已经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他贵为一国之君,当然不可能以身犯险。。。。。。」平淡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天气如何晴朗,「谁知道,我的亲信却告诉我,那时候的他,正彻夜地守在朝阳宫,不眠不休地服侍着他的堂弟,只因静王,也得了和我王儿一样可怕的天花。」
「对不起,我并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 
事实上,连为何得病,为何痊愈,过程都糊里糊涂,只知道,在他醒来那一刻,桓尧就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还以为那家伙下了朝,才匆匆赶来探望。
「何必要说对不起呢?正如,我不会向我曾深爱的皇帝及曾相知相敬的你,不会向无怨无悔地帮我的表兄,不会向一直视我为亲生女儿的太后,不会向一直把我当姐姐的明珠说对不起一样。」容若微微一笑,「正如你所说的,路是我自己所选择,无论通往天堂或者地狱。」
「我想,你或许没有错。」
桓宸目光充满了怜悯之色。
「宸,连你都可怜我么?」容若轻轻一叹,「于我来说,与其呆在这冷冰冰的后宫,孤独一辈子,不如放手一搏。成也好,败也罢,反正无论哪种结局,都可让我解脱。」
「不错,放手一搏,成功的话,你就是奉天的太后,便可垂帘听政,而权利所带来的芬芳,足可将一切的孤独和寂寞,全扫个清光。」
不带一丝的讥诮,不带一丝的讽刺,桓宸表情非常认真,非常诚恳地说道,「若然与桓尧异地而处,你的帝王权谋,治国之才,未必逊色于他。」
「可惜,已经不可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是么?所谓成王败寇,权谋游戏的规则,无人可颠覆。我留给后世的,恐怕只有一句:因小事而触怒皇帝被废,最后死于冷宫的皇后罢了。」
桓宸轻叹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若神情黯然,凝视着他,半屈膝施了一礼,「静王爷,臣妾有一事相求。」
「你明知道,我从拒绝不了你的要求。」
「我死不足惜,但睿儿是无辜的,请您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份上,帮他一把吧?」
平静的眼波有了微澜。
这才是她最后一着。
她在他面前的矫情,她在他面前的自怜,都只不过为了让他帮她的孩子一把。
凭着他对自己的痴迷,他绝对会帮她。
城府颇深的皇后笃定地想着。
有了皇帝最心爱的宸撑腰,睿儿前途一片光明。
桓宸凝视着她,忽然有种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的奇异感觉。
原来,她连他,都当作了可利用的工具。
「好吧,我尽力而为。」
耳边听到自己清晰有力地承诺着,禁不住暗地叹了口气,原来他的心肠是真那么软呢。

踱着不算轻盈的步伐,离开了凤蕴宫,可脑海依旧是那张挂着浅笑,温柔诉说自己不平的面庞。
原本是双清澈明媚的眼睛,为什么现在会变得晦暗阴冷呢?
为什么,曾经那么温柔,善良的容若,会变成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
权力,野心?还是孤独?
无论哪一种导致她沦落至此,毫无疑问,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而且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如果她一心希望借助他的力量,来帮助她的睿儿,未免过于天真。
他只是答应尽力保住孩子一命而已,至于其他的东西,不在他承诺之列。
她高估了她的魅力,高估了他的痴心。
这世上,只有一个沈翠羽。
他讨厌被别人摆布,更讨厌被人算计。
容若也罢,桓尧也罢。
「桓尧」
低低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前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放。
容若的精妙布局,容太师的背后支持,如果没了桓尧的高度配合,他们绝对不可能走得那么远。
沈翠羽也罢,凤剑臣也罢,他自己也罢,连算无遗策的皇帝却变得愚不可及,竟让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不令人奇怪么?
莫非
一切皆出自他的安排?
哪性命作赌注,如此疯狂的行径,他有胆子干出来。
轻易地放走了凤剑臣和沈翠羽,同样事有蹊跷。
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任何破绽。
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次所谓宫廷政变中,真正的大赢家是他。
如今想来,凤氏兄弟只是个幌子,容太师才是目标,说不定还会顺手把父皇生前的亲信给灭了。
与他三天来的行动印证起来,才惊觉他的猜测并非空想。
一箭双雕,铲除异己和控制自己,从心和身体。
桓尧,难道你真的打算这么干么?
用力握着双拳,让指甲深陷肉中。
真被囚在这里一辈子,他会疯掉,绝对会。
一个疯子,什么事情都会干得出来。
容若或许就是榜样。
正在想着,眼角却瞥到一条白色的身影走向自己,单膝下跪,「陛下有请静王爷。」
「有请?」
桓宸刚想出声询问,那人就已面前掠过,下一刻,人跃上了屋檐,身影不断在高耸宫楼之间前进。
瞧上去有点眼熟,桓尧安插在乾坤教内的棋子易惜雨。
他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是皇帝的默许,可在禁宫任意穿梭,分明是招了大忌。
好奇心炽盛的桓宸无暇细想,立即拔脚去追。
易惜雨转眼出了宫墙,桓宸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左拐右拐地来到一条长长的宫道,然后转入一条悠长静谧,绿柳如烟的青砖小巷,转眼便到了死胡同,而易惜雨早不见了踪影。
胡同的尽头,有一座可能为某个达官贵族所有的府邸,围墙高筑,难窥究竟,唯有一扇门虚掩着,易惜雨估计是跑了进去。
桓宸推门而进,马上醒悟这或许就是那府邸的后花园,刻意忽略花园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环山衔水,翠竹森森,桓宸径直向前走。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触目所见的是一个宽阔无垠的荷花塘。
碧绿的圆荷叶,密密匝匝一直延伸到天边,映得滿池碧波,水光粼粼,蓝色的荷花倨傲地挺立着,无论是含苞待放,还是花瓣初调,均各显其态,出尘脱俗,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堤上杨柳依依,与塘里荷花交相辉映,景美如画。
桓宸呆呆地站在那里,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眼前的景物,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喜欢么?」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微笑着走近。
「虽然迟了点,补送给你十岁生辰的礼物。」
低沉淳厚的声音比以往一次都来得好听,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努力将心中的喜悦及皇帝造成的破坏力抹掉,桓宸板着脸,「十岁礼物?今天我可是十七岁。」
高兴是高兴,不过,七年之后才兑现当年的诺言,怎么说,也迟了点。
「一转眼的工夫,我最心爱的宸就从软绵绵,面团一般的婴孩变成了男人啦。」桓尧唇边泛着一抹轻笑,低头在他耳畔轻声说,「可对于我来说,十七年前和十七年后的你都是一样的,我想娶你当我的皇后一直没变。。。。。。喜欢这座府邸么?是我送给你的聘礼。」
「你。。。。。。」桓宸瞠大眼睛,半晌之后才醒悟过来,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转身逃走。
他,他刚才说什么?娶他为皇后?
他宁愿死。
「宸不喜欢么?」桓尧邪魅狂佞的双眼直视着眼前似乎处于惊吓状态的可人儿。
他对他身份的偏执,仿佛像沉重的包袱,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尧,你所喜欢的,未必我所喜欢。」桓宸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着那对执著的眸子,「我答应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可必须是堂堂正正地,以你的臣弟,以静王的名义陪在你身边,绝不能以什么皇后的身份。」
那无论对他,对他,即或对整个奉天,都有好处。
「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是的,以男子汉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陪伴你的身边。」
桓宸朗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记着你的誓言,」桓尧意味深长地笑着,执起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低下头在他温暖的掌背上虔诚地深吻了一下,「许诺了就不可能后悔。」
「只要你别提娶我为后,封我为妃之类的傻话。」
要娶,也是他娶他,何况他曾亲口答应他当他的静王妃。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把在乾坤岛的戏言当真,除非自己脑子进水了。
桓尧定睛看着桓宸,强忍着什么,唇角的笑意扭曲泛滥,最后终于憋不住地搂着肚子大笑起来,完全没了一国之君的风采。
「哈哈你啊,大事聪明,小事糊涂。若然我真要娶你为后,多半在宫中大兴土木,而非在皇宫旁边搭建府邸。何况我还想当个盛世明君,流芳百世,让后世人歌功颂德呢。不过也好,难得宸如此正经地向我许下爱的承诺,这也叫错有错着。」
「啊?」
桓宸傻傻地站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好半天,桓尧才止住了笑,拼命摇头叹气,「你之所以会上当,全因你不相信我,对我没信心的缘故。」
受伤的眼神蒙上了浓浓的悲哀。
「你」
「你不喜欢我杀沈翠羽和龙翼,我就乖乖地让他们毫发无伤地离开奉京,你喜欢和裴怜风厮混,我也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你偷偷去见那野心勃勃的女人,我担心你的安全,特意让人暗地里保护你,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为了你的喜欢,可你偏偏还是认为我会不顾你的意愿,干些令你憎恶的事情。实话告诉你吧,这王府是我两年前暗地里让人兴建的,并非什么聘礼,而是你十八岁生辰的礼物,加冠礼后,你和太后的新家。」
最坚硬的保护壳霎那间被他所说的话戳破。。。。。。
一股暖流缓缓涌进心窝,桓宸拼命地眨着眼睛,强迫自己把眼泪吞回肚子。
不错,他十八岁,已经是个男人,怎能像个女孩子一般,动不动就掉眼泪?
可是,桓尧非但为他弄来满塘的蓝色荷花,还偷偷建造了一座静王府,他竟为他做了这么多
一切的怀疑瞬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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